“叶婴。” 叶婴猛地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抬起头,勾起一抹笑容,“好久不见。” 叶婴略略皱眉:“陈泽宴?你怎么在这?” 陈泽宴笑了笑:“有兴趣一起吃个饭吗?” 街边的肯德基店里,陈泽宴端着餐盘穿过重重人群,放到窗边的位置。 “你怎么从广元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叶婴一肚子疑问。 陈泽宴把可乐递给叶婴,用纸巾擦干桌面上的水珠,“前几天刚到。” 陈泽宴跟叶婴从小就认识。 叶婴被父母收养之后,住在四川广元小茂村,陈泽宴和他的母亲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两家离得不算近,可是小茂村统共也就那么大,说是不近但是走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更何况那时叶婴父母在村里开小超市,不得空的时候就会让叶婴出去送货。 叶婴第一次去陈泽宴家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叶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见过的黑暗与肮脏比同龄小孩多上许多,可是看到陈泽宴家的情况的时候,还是觉得心惊。 陈泽宴的母亲是村里出了名的疯子,他们是十几年前搬过来的,刚来的时候女人怀着孕,一个人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搬到村子最深处的破旧老屋里。 一开始大家觉得她可怜,纷纷过去问,结果全都被女人连骂带打的轰出来。 大家觉得莫名其妙,就连村长都吃了一通闭门羹。 小村里平静安逸,鲜少有什么新鲜事儿,这个女人的到来,一时之间成了村里人人谈论的八卦。 大家都在猜测议论这个女人的来历。 有人说她是被大户人家赶出来的,有人说她本就是一个从事不良职业的人,还有的说她是被高.利.贷追杀,过来躲债的。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定论。 村长去给女人办理了过户手续,从她家出来的时候,大家好奇地凑过去,想问问村长女人究竟什么来历。 村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头。 女人的身世来历一直是一个谜。 搬过来之后,女人几乎从不和村里人来往谈,刚来的时候那张脸圆润细腻,长得有几分姿,可是一年下来,窘迫的生活让她的那点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脸纤瘦灰败,没什么什么血,更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开败了的花朵,毫无生机。 渐渐地,大家对她的好奇没有当初那么强烈,反倒是觉得她这个模样有点可怕,有的时候家里的小孩子不听话,大家总会用“不乖村头的怪女人就会把你捉走”这样的话来吓唬小孩。 后来女人生了孩子,取名陈泽宴。 大家的好奇心又被点燃,陈泽宴渐渐长大,大家总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 年幼的陈泽宴因为营养跟不上,生得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很多,他母亲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常年把他关在小屋里不准他出门。 有的时候有邻居从她家门前经过,经常能听到里面女人疯狂打骂陈泽宴的声音。 陈泽宴这个孩子也是倔强,每一次母亲发了疯打他,不管多疼,他从来不吭一声。 本来就瘦小,缩着脖子像是一只沉默的皮球在地上滚。 大家拉过陈泽宴想问一问他母亲的情况,陈泽宴抬起头,大家虽面上不说,可还是被这孩子的眼神吓了一跳。 常年被亲生母亲待,不见天,出了门还会被同龄的小孩子欺负,陈泽宴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属于这个年龄的纯净天真的光芒。 沉默,颓败,枯槁,幽深,所有负面的黑暗的情绪全部糅杂在这双眼睛里。 他不说,大家竟也不敢深问下去。 随着陈泽宴越来越大,村子里又行起另一个说法。 怪女人生下来的怪小孩更加恐怖,沉默郁,像要杀人似的,千万不要靠近。 叶婴虽然不信这些,可是每一次去到他家,还是会觉得有些森然。 一个村子住着,但是叶婴跟陈泽宴始终没有什么集。 唯一的一次集是某一年夏天,叶婴从学校回来,家里没看到叶朗,出门寻找。 最后在一个深巷里找到叶朗,彼时他被陈泽宴堵在巷子里,沉声威胁:“你再敢多看她一眼,试试。” 叶婴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拉开陈泽宴,叶朗一直被他揪着领子,此时终于呼到新鲜空气,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干什么!”叶婴把叶朗拉到身后,大喊道。 陈泽宴虽然瘦,可是个子却蹭蹭的长,比叶婴高出不少。 垂眸看着她,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叶婴被那道目光看得后背发凉,他走之后回头问叶朗:“怎么回事啊?” 叶朗咳得脸都有些红了,“我也不知道……” 叶婴:“他说你多看了一眼谁?” 叶朗想了想:“今天,我就是放学遇到了何栖迟,跟她一起回家的……” 叶婴皱了皱眉:“行了,以后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现在陈泽宴的相貌与小时候有八分相似。 他更加高了,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叶婴目测,似乎他比林远时更高一些。 也更瘦了,其实陈泽宴的五官非常致,虽然出身寒门,身世堪怜,可是身上自有一股郁的贵气,皮肤苍白,瘦骨嶙峋。 每次看到他,叶婴都会想到电影里夜行的血鬼王子。 即使年幼时分,身上的气质也和“可”“天真”等词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你现在在晋城一中上学?”陈泽宴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低沉,缓慢,像是最深处的泉水,又像最优质的大提琴发出的声响。 “嗯,是。” 不管怎样,陈泽宴忽然过来晋城,又特地过来找她,一定不是单纯的叙旧。 两人也着实没有什么旧可叙。 陈泽宴喝了口可乐,“小朗在七星中学?” 叶婴垂下眼睛,吃了一薯条,“你去看过他了。” 不是疑问句,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听说你父母去世之后,你一直受林家的资助。”陈泽宴什么也不吃,一口一口喝着可乐。 “你调查过我?” 陈泽宴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来,是有事情想要求你帮忙。” 他提到了叶朗,叶婴心中瞬间警惕起来。 “什么事。” 陈泽宴:“帮我送一样东西给林老爷子。” 叶婴皱了皱眉:“你跟林家老爷子有联系?你要我送什么东西。” 陈泽宴:“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 陈泽宴把一个文件袋放到桌子上,叶婴迟迟没接。 “你怎么会认识林老爷子的?” 陈泽宴看了看叶婴,修长的手指拈起一薯条,“我当然不认识。” 叶婴:“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 陈泽宴又把那薯条放下,没有正面回答叶婴的问题,假意皱眉想了想:“林家的叫——林远时——是吧?林家的太子?” 叶婴笔直的看着陈泽宴,不说话。 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 从一开始,陈泽宴依次提到叶朗,提到晋一,提到林老爷子,最后说了林远时。 看似云淡风轻的聊天,实则是在威胁叶婴。 叶婴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他知道叶婴聪明机,所以从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摊在她眼前。 不用她去猜度什么,她想知道的,他全都告诉她了。 那些陈泽宴没有说的,隐藏起来的,叶婴连猜测都无处下手。 这才是陈泽宴高明的地方,听到这里叶婴才知道,敌在暗她在明,她的一切他都知道,而她对他一无所知,这场对话本就不是公平的。 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我不帮你……” 陈泽宴:“没关系,你不用勉强,哦,对了,你弟弟最近跟赵野走得很近,好好看着点儿。” 陈泽宴站起身,拿起那个文件袋离开。 叶婴在座位上坐了许久才走。 ***** 陈泽宴出了肯德基餐厅,低头点了支烟,拐进一条小巷里。 他租的房子就在这条深巷中。 在小推车前买了一瓶矿泉水,陈泽宴付了钱。 “新搬来的伐?”买水的大姐跟陈泽宴搭话。 陈泽宴把找完的零钱进袋,没说话。 大姐看着陈泽宴的背影,啧啧两声:“生的俊俏的,怎么这么冷漠哇。” 小巷里面非常安静,和外面熙攘的街道俨然两个世界。 这是一片老旧小区,里面住的大都是花甲老人。 走了一段路,身后传来轻微异动,陈泽宴脚步未停,云淡风轻的云吐雾。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