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点点头,“走。回去。” “姐姐先回去。我心里闷,想一个人走走。”林黛玉心里憋的慌,出言道。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林黛玉和自己不一样,自己跟贾家不沾亲不带故,甚至因为两位姨娘的事,还有些仇。所以,在明知道结果的时候,心是坦然的。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觉。可这些人却是林黛玉的血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她心里煎熬痛苦是在所难免的。 “外面冷,别耽搁太长时间。”林雨桐叮嘱完,又吩咐几个丫头,“看好你们主子,别出了什么岔子。” 这才打发人又去了给掌柜的的送了信,告诉他事情加紧筹备,马上就开始了。 而林黛玉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游,倒是和贾宝玉走了个对面。见宝玉眼眶微红,怔怔的发呆,没有半点喜气。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家都在贺娘娘的喜事,你怎么不去。又在这里发呆,叫人家看见了,又说你呆。” 贾宝玉见是林黛玉,这才略略好了些。收了悲戚,笑道:“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妹妹。” “我见天的在这园子里转几回的。从来没遇见过你。我倒是才想问你近可忙些什么。”林黛玉扭过头,说话自带这一股子嗔意。 贾宝玉以读书的名义,跟秦钟在书房厮混,近倒是甚少在家里晃了。于是见林黛玉问,就不由的心里有几分发虚,笑道:“哪里忙什么了。不过是老爷在家,不敢出来胡混。就是装样子,也得在书房耗着。” “那今怎么得闲,又出来晃了。可是见二舅舅忙着大表姐的事,一时顾不到你身上。”林黛玉笑问道。 贾宝玉抿嘴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只猜到了其一,却不知其二。”说着,想起秦钟,就又红了眼眶。“那秦家兄弟,自是极好的人。自从她姐姐去了,他父亲前些子也没了。如今只他,看着也不好了。我跟他好了一场,看见了岂能不伤心。”至于秦钟是怎么气死的他爹,如何跟智能儿有私的事,他自是半个字也不敢多提。 林黛玉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么个缘故。还以为他看出这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背后是步步凶险呢。她心里一叹,宝玉原本就是一个心肠极软的人。就劝道:“你常打发人去看看,延医问药别耽搁。就算银钱上,或是短了,或是一时不凑手,你只管补贴一二。这也是你的心意。若是你那边的银子短了,只管上从我这里拿便罢了。怕这事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不敢动用你自己的东西,就打发茗烟去我家那处后门,只告诉门房一声,我自是叫人把银子给你递出去。” “好妹妹。”宝玉一把拽住林黛玉的手,“也就只你知道我的心。” 林黛玉把手拽回来,叱道:“说话就好好说话,一大似一,总是这般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她自是万般小心,却不想宝玉还是一般的不长进。她瞪了一眼,就转身走了。也没有再转下去的心思。 这边人还没走利索,远远的,袭人站在路边就叫道:“我的二爷啊,这天寒地冻的,你怎的在这里。冻病了可叫我们怎么向老太太代。”说着,又对黛玉道:“林姑娘也在啊。这大冷天的,要说话上我们屋里去说去。这在外面,不说别的,冻病了就都不好了。” 林黛玉顿时面就变了。这话是说她绊住了宝玉,不该拉着宝玉在外面说话。叫一个姑娘去爷们的屋子说话,就更过分了。 紫娟脸气的通红却没有言语,自来宝玉屋里的丫头就比别人高出一等来。 但芷兰和芳华却也不是吃素的。芷兰嗤笑一声,道:“我们姑娘,哪天不在这园子里走几圈。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定点散步的习惯。怎么,我们林家人住在你家,见了你们家的主子还得退避三舍不成。” 芳华呵呵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这袭人姐姐可是一等一的贤良人。但凡宝二爷不在她的眼跟前,不出一时三刻,准保找过来。那真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得。” 要是袭人只是一个丫头,或是跟宝玉的事情没有被发现,这样的话听了也就听了。偏偏的,谁都知道她不是个姑娘了。一时三刻离不得宝玉,可不就是笑她离不得男人。 这样的嘲讽顿时让她面皮紫涨。 “姑娘,我们回。大姑娘该惦记了。”芷兰扶了林黛玉一把,就要走。 贾宝玉想起什么似的,绕过袭人跑到黛玉跟前,拿出一串麝香串来:“这是前些子我得的,是北静王所赐。就特特的给妹妹留下来了。你拿出玩。” 林黛玉不妨,叫他给到手里了,顿时就恼了:“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说着,又扔在宝玉怀里,只扶着丫头回了。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怔的。 “二爷,咱们回。”袭人轻声道。 贾宝玉哼笑一身,转身就走。回了院子,越发的不得趣。只觉得处处受到辖制。想用几个银钱,都要被袭人问个没完没了。不刨出个底来,是断断不会拿银子随便使得。就算在外面花费了,回来也得审茗烟半天。 只觉得袭人往的娇媚再也不见了。变得跟李嬷嬷似的面目可憎了起来。 如今自己想帮衬秦钟,还不得不向林妹妹张口借银子使。 见袭人殷勤的还要往上凑,顿时就扭了个身子,面朝里躺着了。袭人讨了个没趣,屋里的丫头们个个像是看笑话一般的看着她,心里岂不伤心。只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苦心。这二爷正是上进的时候,不读几本书,将来可怎么好。可恨这些丫头一味的撺掇着爷们玩乐。挑唆的二爷如今见了自己,越发的成了洪水猛兽了。 林黛玉回了院子,看见像是王熙凤院子里的小丫头在外面玩,就问守门的婆子,“家里可是来客了。” 那婆子道:“回二姑娘的话,是琏二来了。” 林黛玉心里正不自在,受不得王熙凤的聒躁。就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打发人过去说了一声,言道:走了一圈乏了,就不陪二嫂子说话了。 王熙凤也刚进门,才奉了茶,还没入口呢。对传话的丫头道:“叫你们姑娘只管安心歇着。我就是过来转转,没的打扰了她。” 见那丫头去了,才对林雨桐道:“得亏你能管的住她。如今走动走动,倒是看着康健些了。以前那真就是个美人灯。看的人焦心。” “如今好多了。以前走一刻钟回来就气吁吁的。你瞧如今,走半个时辰也就微微出汗。慢慢来。”林雨桐将剥好的栗子推到王熙凤跟前,“你现在最是该忙的时候,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了。” “这不是才打发了老太太,太太出门吗。这进谢恩,没那么快出来,我且到你这里受用半。”王熙凤见这栗子只有小拇指的半个指节大小,端是小巧,就问道:“怎么找出这么小的东西来。” “这个栗子本来就长不大。一棵树也结不了几斤。但味道却好。”林雨桐笑道,“你尝尝看。” 这是让那掌柜的买了坐京城附近的石头山,为了采石方便的。山上就有这么一片土层厚,倒长出了野栗子林。林雨桐还打算明给自己的空间里移栽几棵呢。 “你端是个会享受的子。”王熙凤吃着,连连点头,“也得有了你这样的明人打理,否则也过不得这么舒坦。” “你也别夸我,如今宁荣两府,谁不说二嫂子是个能干的。”林雨桐这一句恭维可算搔到了王熙凤的处。 就见她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得意,嘴上却谦虚道:“我就是那傻的,人家给我跟槌,我就只当做针。” “你也别自谦,这论起管家来,十个我捆在一起都不是你的个。”林雨桐夸了一句,又低声道:“但二嫂子,咱俩说句贴心的话。你们这府里的境况,你倒是当真不知。这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事,藏也藏不住。这些年,你贴进去不少银子。” 王熙凤四下里一看,见屋里就她们二人,才接话道:“妹妹是个眼明心亮的。”她眉头皱起,“子一紧似一,可这下头的嘴呢,直道我拿银子贴了娘家。咱们也不说我那娘家有金山银海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的话。就说我贴娘家我能贴补给谁。我叔叔婶婶吗。”说起这个她就气,连个辩解都不能。 “所以我才说你是傻的。人家往回搂银子,你只往出倒银子。维持这一家子的体面,你得了什么好了。下人的嘴哪个是饶人的。”林雨桐抿了一口茶,笑道。 “妹子,说了归齐,这家里还是得你琏二哥哥继承。我如今不能叫它就这么倒了。”王熙凤苦笑道。 “搂到你自己家的,才是你的。如今,不过是一大家子,消耗着你们两口子未来的钱财罢了。都知道不是自家的东西,要是我,我也使劲造,现在不花,将来又落不到自己手里。你反过来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林雨桐低声音道,“都说疏不间亲,我今儿就说一句以疏间亲的话,您那姑妈,待你还能比她自己的闺女儿子亲不成。这家里的开销,多少是扔进里换前程了,你心里有数。但换来了前程,琏二哥哥得到的难道还能比宝玉多了不成。说到底,跟你们有甚关系。你若不信,端看以后那里的娘娘行事就成了。不说她能将大老爷大太太跟二老爷二太太放在一个水平线上,就只要她还记得有大房这么一回事。你再对她贴心贴肺也不迟。” 王熙凤叫她这般直白的话说的心里直打鼓。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家里的爵位是要自己两口子继承的。如今的花销,到底花销的是谁的东西。 “那好事,肯定轮不到你们两口子。凡是吃苦受累得罪人的活,都是你们在打理。好好的嫡子嫡孙,沦落成管家了。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么想的。”林雨桐十分不解的问王熙凤。 “老太太她……”王熙凤的眼神已经有些慌。归结底,原因还是在老太太的态度上。这府里还能挂着国公府的招牌,都是因为老太太身上还有超品的诰命在,这才能硬是这么赖着不换招牌。 所以,老太太是一家子的体面。 “老太太只要宝玉好就好了。”林雨桐笑着道,“再说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能管得了几天。,别告诉我以你的手段,从来没糊过老太太。” 王熙凤指着林雨桐,“你这张嘴,真是让人又又恨。” 林雨桐点到即可。以王熙凤的聪明,自是该警醒了。又道:“你要是钱不凑手了,可别被人利用了动歪脑子。我这里有一桩好生意,你只管来找我就是。”反正贾家的采买都得从这两口子手里过,只当是给两口子的回扣了。也省得她去放印子钱去。等做了这生意,印子钱那三瓜两枣,她也就看得上了。 王熙凤被她说的心热,谁还嫌弃银子烫手不成,忙问是什么生意。 林雨桐只道:“不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三五千两银子的利我就做了。”王熙凤试探道。 “往十倍上划拉。”林雨桐稍稍透漏一点。 “三五万两!”王熙凤唬了一跳,才低声音道:“可不能唬我。” 一个大观园,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都是被下面的人层层扒皮了。要是跟琏二直接易,没有中间那些环节,省下来的银子,何止三五万两。光是去江南采办小戏子跟那些巧不值钱的杂物,就预备了五万两银子。可叫林家办,五千两的本钱都不用。当然了,林家在江南本就有基,也有自己的店铺人脉,更有两江总督在上面。林雨桐没打算缩别人的利润,但架不住别人给的价钱绝对算的上是最低价。横竖再上运费,真是花不了多少的。 她笑道:“我唬你做甚。有了这些银子,你是自己经营,还是托给别人经营,哪一年不收个万八千两银子。”将来也不至于为了几百两银子倒腾不开,还要当自己的首饰。 王熙凤顿时就应了,“也不管我缺不缺银子,时机到了,你只管找我便罢了。用多少本钱,我也想办法给凑出来。” 林雨桐也没提前说不要本钱的话,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林雨桐真不知道王熙凤已经沾上放印子钱的事了。王熙凤心里高兴,兴冲冲的回到屋里,平儿就凑过来,小声道:“刚才旺儿嫂子将利钱送来了,可那会子二爷正好在。你说说,她真是越发的没成算了。我好歹找了个借口搪过去了。” 王熙凤得了林雨桐的消息,自是不大看得上这一月二三百两银子的营生。又想到要凑本钱的事,就道:“如今这边且收了手。这东西到底伤德。虽我向来不惧鬼神,但我这肚子一直也没有动静,就连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半个蛋都不下。难怪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这未尝不是有损德的缘故。” 平儿‘呸’了她一声,笑道:“又在哪里听了什么荤话,回来拿我说嘴。” “我真不是跟你说笑。”王熙凤心里一笑,就道:“只是看见林家的境况,心有所罢了。你说,这林姑老爷要不是当初把林表弟找回来了,这家里没个儿子,诺大的家业可传给谁去。我这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我能花销几个。就是我的嫁妆,如今剩下的,将来给大姐儿做嫁妆也是尽够的。我挣下来再多的钱财,又能给谁去。哪怕是你生下一个来,自小咱们养在膝下,老了也是依靠不是。” 平儿眼眶一红,“这是今儿又作什么妖呢,回来拿这话惹人。” “傻丫头,我说的这才是正理呢。”王熙凤往炕上一歪,道。 “可是太太问起来……”平儿不确定的道,“咱们该怎么回话。” 太太! 王熙凤心里一个灵。 “……别被人利用了,生了歪心思……” “……你那姑妈,待你还能比她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更亲不成……” 林雨桐的话言犹在耳。她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样的营生姑妈为什么不自己做。必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她强撑着道:“为了子嗣罢了。你只管收了,回头我自己去给太太回话。” 平儿见王熙凤面不好,以为她是为了子嗣的事情,也没敢深问。这位主子子好强,也确实比别人都强些。唯独子嗣上面,成了一个短处。为这个没少生闲气。 她悄悄的退出去,想起为了子嗣的话,对收了印子钱的事越发的心起来。指望着别留下把柄才好。 而王熙凤则把这些年的事,前后串起来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自己憨傻。一个人恨了一场,哭了一场,心里才好过些。 都说当局者,旁观者清。自己可不是障了。可旁观者这么多人,谁又当着自己的面挑破了呢。 她想起比林雨桐还早到贾家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这两人跟她也是血亲啊。虽然按夫家是得叫姨妈,可按娘家算,那是自己嫡亲的姑姑。宝钗也是自己的亲表妹。 别人看不出来还罢了,就说黛玉,那是个心里明白,但从来不理俗事的子。自己不怪她。可薛姨妈和宝钗,哪一个不是心里有一本账的,不说叫她们偏着自己,就是个口风出来,自己心里也有了成算不是。如今这算什么。 自己生了一场闷气。等贾琏回来的时候,将人从炕上板过来,就见哭的两眼跟核桃似的,往常霸王一般的人,如今这幅样子,倒比别人看着更动人些了。不由的声音也轻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没事。”王熙凤摇摇头,“就是为了没给你生个儿子的事,想起来,难免就又难受了起来。” “我当什么呢。”贾琏摇摇头,“你只好好将养着,咱们还年轻,又先生了姐儿出来,又不是不能生。横竖早晚会来的。”没儿子,站出去就比人矮半截,他也急。但想起还有事跟王熙凤商量,就将话下来了。 王熙凤神一动,见平儿不在屋里,就道:“我跟二爷商量个正经事。” 贾琏不由的奇道:“家里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做主的,今儿倒奇了,要跟我商量。” 王熙凤推了他一把道:“我寻思着,正正经经的摆酒,把平儿的事给过到明处。我就不信了,我两人的肚子,还蹦不出一个小子来。” 贾琏愣了半天,伸手摸了摸王熙凤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起胡话来了。”这家里的胭脂虎一旦改了子,第一个反应一定不是惊喜,而是惊吓。自己平跟平儿亲热也都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这猛然一大方,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王熙凤冷哼了一声:“平儿是个好的,省得进家里来一个调三窝四的。子过的不清静。要不然,我……” “得得得!”贾琏意见她瞪眼睛,心反而放下了。还是家里那个醋坛子,一点都没有变啊。“你拿主意就好。都听你的。” “先别声张,我回了老太太,太太,咱们再热闹。省得她臊得慌,又多心我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以后,这家里的事,还少不得她继续帮衬呢。”反正得罪人的事,自己再不傻傻的往前冲了。 贾琏点点头,娇美妾,本就是人生快事,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贾琏这才说起他兄的事,想找个差事干干。“原是求了几遭了。我到跟前就忘了。可巧进门前远远的看见妈妈从园子里过,又想起来。再叫她求上门来,就不好看了。” “这值当什么。用谁不是用,你当时打发个小子丫头传句话回来,我知道了,也就给你办了。值得你这般巴巴的跑来说。”王熙凤起身,嗔了他一眼。 “可不就是这个话。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贾琏讪讪的道。 “这事我记下了,一会子就打发人去告诉妈妈一声。你只管安心。”王熙凤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首饰。 贾琏只道今儿凤姐儿好说话,心里不由一软,挨过去两人磨了一番。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