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自周,大致记下陈设、环境,又听见海浪声不断,猜测她多半已经被带到沿海小岛,荒僻、无人,便于转移或……抛尸。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来一位牛高马壮的彪形大汉,讲起话来脸上横一抖一抖为他伴奏,听他用生硬拗口的白话发音问她,“小妹妹,听不听得懂普通话?” 楚楚蜷缩在一张红白蓝编织袋上,缓缓点一点头。 “饿不饿,想不想吃叉烧饭?” “想吃……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小妹妹,哥哥告诉你,我们东北人最讲道义,不欺负老弱病残。” 大概是要讲“老弱妇孺”,却只记得公车上要为“老弱病残”让座。 “等着啊,哥哥这就给你找东西吃。”顺势拍了拍光亮的脑门儿,去另一间屋翻翻找找,找出一盒饭一双筷递到她面前,“吃吧。” 楚楚接过筷子,小声说:“我的手……不方便……可不可以解开手铐?我只需要五分钟。” “不行不行,我大哥代过,你这个小妹妹特别机灵,不好给你松开的。”想了想,打开饭盒端在手上,“呐,哥哥给你捧着,快吃快吃。” 别无选择,她只好就着对方的姿势夹一块半凉的叉烧送进嘴里,又因心事重重,吃起东西来都如同嚼蜡,但对面那位东北大汉却越来越有滋味,一旦笑起来,脸上的能够挤出一条接一条皱纹,“小妹妹,你们资本主义社会的人,吃饭都贼好看啊。” 楚楚愣了愣,咽下一口白饭,“大哥哪里人?” “辽宁鞍山,你知道不?” “好像听过。” 那人又问:“我叫黎国,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儿啊?” 楚楚垂下眼睑,低声答:“我姓江。”随即放下筷子,“黎大哥,我吃了。” 黎国还傻傻劝她多吃,“我大哥说了,哥几个只求财,不要命,小妹妹你放心,哥哥拿了钱就放你走。” “我真的不想吃。” “好东西吃多了,不吃这个。”黎国自行推断完成,“你们搞资本主义的,过得好!这两年我们也搞,搞起来比你们过得还要好。等哥哥赚了钱,也回老家当当资本家。” 黎国念叨一阵,见楚楚不答话,自觉无趣,端着大半碗叉烧饭退到门外。 楚楚心绝望,这群人不蒙面,不避开,甚至连名字都讲给她听。 要么是想张子强一样嚣张自负,要么就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守规矩…… 不多时,电断了。 屋内陷入一片漆黑,楚楚靠在墙上静静地回想,回想起临下车前她与程嘉瑞之间的对话,每一处都透着深意。 她闭上眼,不敢再想。 而同一时间,江展鸿夫妇已在赫兰道九号大门前收到对方来信,拆开信封以报纸剪贴出一句——“二十九早六点,临江码头四号垃圾桶,一千五百万旧钞。” 江太太当即昏了过去,醒来时程先生与程嘉瑞已赶到江宅与江展鸿商量对策,三个人考量利弊,决定自行解决。 程嘉瑞做深刻忏悔,都怪他疏忽大意,害未婚陷入绑匪圈套。 距离大限只剩三十六小时,一切行为都力求做到快狠准。 程嘉瑞与程先生去银行提现,江展鸿在家中等待对方二次联系,各人脑中都有一紧绷的弦,随时要爆。却没料到这时候,江安安提着行李出现在家门口,引来江展鸿一声暴怒,“你怎么回来了?你还有脸回来?” 江安安风尘仆仆,视线绕过程氏父子落在江展鸿凶悍的脸孔上,“这里是我家,我回不得?” 江展鸿骂,“你不是要离家出走学人私奔?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我死了对爹地来说是一了百了,对我可不是。”她放下包,私下环顾,找不到江太太与江楚楚身影,“妈咪同阿楚呢?嘉瑞都在,阿楚没理由出门。” “你还知道要问你细妹!” 程嘉瑞淡漠的望她一眼,同江展鸿待,“江叔叔,我先去办事。” 江展鸿适才抓了抓凌的头发,摆摆手,“你去,正事要紧。” 气氛沉闷,江展鸿退后两步坐回沙发,点一烟含在口中,并不理会突然回家的女儿。 江安安决定自己去找,她一面上楼一面喊,“阿楚,我从火星回来啦,还给你带礼物,快点出来领。” 走廊里空有回声,江楚楚的卧室门紧锁,无人应答。 或许是第六驱使,江安安放下行李回到客厅。 “爹地,阿楚呢?” 江展鸿一口烟,烦闷异常,“我怎么知道?你两个一个比一个癫,迟早要出事。” 掸掉烟灰,继续自言自语,“早知道这样,当年省下来就该掐死你两个。” “对,掐死。”神神颠颠,好像已然失常,“反正一个两个都是废物。” 江安安并不怕他,扬起下颌直直顶回去,“我同阿楚死了,好给北姑的儿子让位?爹地,妈咪如果知道你在外面养北姑生儿子,会不会气得要跟你同归于尽?” 江展鸿站起来,猛地一耳光过去,把江安安带得摔倒在短沙发上。 江安安脑内轰鸣,好半天才清醒,模模糊糊听见江展鸿在身边一连串暴躁狂怒的叫骂,本不将她当作女儿,最后警告她务必安安分分,不然要她好看。 她左耳耳鸣,平衡仿佛也被一瞬间走,跌跌撞撞去主卧室找江太太。 江太太见到她同样惊讶,“你怎么回来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