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包天,死不足惜! 方正斩那天,围观的人倒是不少,但只有一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替他收尸。有人听到他边洒泪边嗟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你有生死大劫你偏不信,若是肯听兄长半句劝,也不至于丢了命啊。” 处理完方正的事,刘炽又在云中待了三天。他这一趟出来得太久,里派人来催,他决定第四天起驾回丰京。 临行前一晚,陆吾去了他房里,刘炽屏退左右,就连云梦也没有留下,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天子房里的烛火亮到很晚。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翌,天子临行前,下了一道圣旨。 魏无恙调任雁门,陆吾没有跟随圣驾回京,而是被任命为定襄太守。 刘蝉衣和魏无恙的心沉到了谷底,陆吾与刘炽说了什么,不言而喻。 雁门是芳洲的伤心地,她在那里被高阿朵挟持、调戏,更被吴复当众羞.辱,甚至险些沦落到连珠手里,陆吾就是吃准了魏无恙舍不得让她伤心地重游,肯定会将她留在定襄,才要当这个定襄太守的。 刘蝉衣忧心忡忡:“要不趁陛下还未走,我再去找他求个情,让腓腓待在云中吧?” 魏无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陛下非寻常人,大长公主就算再喜腓腓,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求情,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那怎么办?”刘蝉衣气得腮帮子都疼了,“就让他整在腓腓面前晃悠,离间你们夫情?” 想到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兴奋莫名:“单于说,想让腓腓当王太女,要不你别当这劳什子大司马了,随腓腓一起去匈奴王庭吧。” 第68章 “王太女?单于真是这么说的?”魏无恙怔愣不过片刻,随即欣喜若狂。 他的阿母侍婢出身,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有最朴素的生活智慧——晴带雨伞,带干粮。靠自己打拼的人,得时时为自己准备好退路。 魏无恙将这句话记得很深,别看他打起仗来骁勇善战,不要命地往前冲,那全是因为事先做足了准备,才能在战场上四两拨千斤,游刃又有余。 倘若真有一天与刘炽撕破脸,他的退路便是带着芳洲父女远遁西域,任天.朝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将手伸得那么长。 现下,狐鹿姑却给了他一个更好的选择。若芳洲为匈奴之主,哪里还需要远遁他乡,以一邦为慑,刘炽再强势,亦不足为惧。 嘿嘿,女单于,想想就带劲! 魏无恙想象着万千男子匍匐在芳洲脚下,她却绷着一张俏脸不怒自威,一张巧嘴说得众臣哑口无言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杜凌霄渐渐重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甚好,如此甚好。如今边关风调雨顺,一派祥和,是时候勇退了,腓腓当单于,无恙就给她当相国。” “好,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女婿。” 刘蝉衣更是喜笑颜开,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刚要说话,却在瞥见门口倩影时,僵住了笑脸。 “腓腓,你怎么哭了?” 芳洲早已泪成河,径直走到魏无恙跟前:“无恙,你如今所有全靠自己赤手空拳打拼出来,以你的出身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你不该为了我轻易放弃这一切。” 魏无恙笑着打趣:“怎么,腓腓要当单于就瞧不起我这无权无势的郎君了?你放心,我这相国不白当,定保我主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讨厌,”芳洲轻轻捶了他一拳,正道,“陛下是有抱负的人,他不会止步于此,以后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你实在不该这样任。” 四海来朝,天下归一。 这是刘炽亲口对魏无恙说过的话,这次他还向他透意攻打东夷朝鲜,南诛百越、夜郎,将他的帝国版图再翻倍。 君臣齐心共谋河西的一幕仿佛还在昨。若是以往,魏无恙肯定会动得热血沸腾,但现在他却动摇了。 从军为什么,不外乎家国和荣誉,与匈奴打仗,师出有名,讨伐相安无事的东、南诸国,就完完全全是出自刘炽的私心了。 对匈奴作战的成功,已经不能足野心的帝王了。 “腓腓,你听我说,皇帝的野心永无止境,我不想将一辈子浪费在征战上面,人生苦短,我只想跟你好好过子。” 芳洲不料他是这么想的,顿了顿,语气有所松动。 “那我也不想当什么王太女,管理国事太累了。” “不是还有我嘛,你只管天天升帐坐营端着脸就行,烦心的事统统给我来处理。” “真的?” “比珍珠还真。”魏无恙笑着保证。 芳洲没什么大抱负,她只希望自己在乎的每个人都能平安喜乐。王太女也好,大单于也罢,都引不起她丝毫兴趣,但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机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的容貌,她的身世,她的家人,太需要强权来守护了。一旦魏无恙解甲,他们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刘蝉衣再维护她,也有力有不逮之时。最好的,便是将权势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让我再考虑考虑。” 刘蝉衣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世上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芳洲初时态度坚决,她还担心她要辜负狐鹿姑的一片好意,没想到魏无恙三言两语就将她搞掂了。 “无恙,我想跟你一起去雁门,不要拒绝我好吗?” 芳洲攀着魏无恙的胳膊,目光殷殷,神情恳切,魏无恙狠不下心,只能无可奈何地她的头发,算是默认。 芳洲呼一声,当着刘蝉衣的面,“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提着裙子笑着跑开了。 魏无恙:“……” * 陆吾到任定襄太守半个月了,随着芳洲除服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他到底小瞧他们之间的情意了。 他怀期待地去魏府拜访,却被告知芳洲和刘康早已随魏无恙去了雁门。 把魏无恙赶走又如何?自己占据定襄又如何?他依然像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被那伪君子耍得团团转。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定要在他们圆房之前放手一搏。 六月天,处处如火,没有冰,只能从早到晚开着窗子通风。 每午后,芳洲最喜做的事就是躺在竹上,吹着穿堂风,枕着蝉鸣午歇。 屋子里很静,除了女郎均匀的呼声,就只剩下男人的.息。 男人定定看着上睡的女郎,她不知道家里会闯进外人,只穿了一件贴身的梨花白轻纱中衣,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前若隐若现的赛雪肌 肤,以及深深的沟壑。 就连刘嫮,都没有在他面前这么奔放过,他的身子马上起了反应,全身的血朝一个地方涌去,涨得难受。 这些年,他没有一个女人。遇见刘嫮前是不能,遇见她后就是不想了。在他看来,没有情的.配,与牲畜无异。 女郎翻了个身,打断他的回忆,只听她轻轻嘟囔了一句:“无恙,你好……” 还真是恩啊,做梦都要喊情郎的名字。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双手骨节握得咯吱作响,替女子说出未尽的话—— 魏无恙,你好卑鄙,你好无,你好下作! 端看他的心机,就没有哪个女子逃得了。 荷风送香气,竹滴清响,清风荷花,竹林水滴,这些在南郡才有的降暑之物,魏无恙搬不过来,但他却能靠一张收买人心。 边地各郡干旱少雨,本不适合竹子生长,就算长出来也只是观赏的细竹,产不出南郡那种竹,也不知魏无恙哪里来的神通,愣是给她打了一张竹。 她睡在这张上,心眼都是他的好,怎能不对他死心塌地! 伪君子!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要尘埃落定了。男人心中幽幽地想,不知道过了今晚,魏无恙还会不会对她如珠如宝。 大掌抚上女子俏脸,还未来得及受肌肤的娇,上的人就陡然睁开了眼。 男人猝不及防,愣住了。女子倒是很淡定,在他的注视下,徐徐坐起,不慌不忙地取过一旁的外衫披上。 “逸侯,久违了。”她静静看着他,没有一丝惊慌与惧意。 陆吾环顾四周,肯定发声:“你知道我会来。” “对,我和无恙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着你来钻。” “是吗?”陆吾黑眸微缩,有过瞬间慌,随即笑笑,笃定道,“你诈我。” “我在你府外踩点半个月了,你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到底谁中谁的圈套还真不好说。” 芳洲挫败地撅撅嘴,十分懊恼的模样,气道:“真没劲,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陆吾居然十分受用她这副小女儿情态,嘴角含笑,坐下来温柔劝哄。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下次肯定能骗过我。” 芳洲脸上顿时出大大的璀璨笑容,大眼水波粼粼,盈盈含情,看得人目眩神,沉醉不可自拔。 “既然如此,逸侯先回去,我们再来一局?” 在她软糯甜腻嗓音蛊惑下,陆吾险些就要点头同意了,恰好一阵风吹过来,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他猛地推开女郎,冷笑不已。 “我劝翁主别白费心机了,你今天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芳洲被他识破也不恼,仍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葱白小手伸到陆吾面前,惜字如金。 “拿来。” 陆吾把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什么东西?” “原来逸侯有窥视人家夫情趣的癖好啊,揣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说这个?”陆吾从怀里掏出一个墨香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芳洲,“我到今方知原来写过情信就是夫,既如此翁主也该喊我一声郎君了。” “你那个香袋中的情信,可是当年你当着我的面,逐字逐句写给我的。你说我是你唯一挚,愿与我生不同寝死同,话犹在耳,你却转身上了别人……” “逸侯!” 芳洲不想听他大放厥词,快速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你应该知道我才十六岁,跟你差着辈,怎么可能是你的恋人?癔症是病,得赶紧吃药啊。” 陆吾突然爆发,大声怒骂:?“是魏无恙,都怪他,是他隐瞒了你在世为人的消息,是他拆散了我们。” 芳洲两手一摊,疲惫地眉心,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逸侯若是来做客,芳洲之至,但你这样发癔症,还是找个医工好好看看吧。来人,速去请医工过府……” 陆吾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锁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她的如花瓣,漆黑的眸,如同寒夜中最冷的那颗星。 “翁主不乖,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就赌白璧染瑕,看看大司马是什么反应,如何?”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