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的是陈横宋仪。 陈横原本不待见宋仪,只是宋仪办事毕竟还算是漂亮,所以没有多言什么,坐下来之后却问:“这便是太后娘娘要的舍利子珠串吗?” 卫起眼帘一掀,深暗的目光却是直接抬了起来,望向陈横。 陈横顿知自己失言,不再言语。 这时候,宋仪才慢慢坐了下来,她只觉得两年不见,卫起这子越发晴不定起来,叫人捉摸不得。暗暗看一眼旁边的陶德,宋仪便纳了闷儿:说到底,怕是真正本事的是陶德才对。能在卫起这人面前好端端地活了这么多年,怕是容易。 她这一番心里话,还好不会叫陶德知道,否则陶德非要吐出一口血不可。 王府里头混饭难,在王爷手底下混饭就更难了。 他们之间的暗涌动,种种心思,卫起只要想知道,自然是了如指掌。只是此刻,他的全副心神已经到了那锦盒之中,抬手,掀开锦盒,里头装着的果然是一串十八颗的颜沉暗的舍利子手串。 “有了这东西,太后寿辰便不用愁了。” 卫起淡淡一笑,便又叫陶德将东西收了起来。 而后,他转向宋仪,见她规规矩矩坐着,便道:“这一回的事情尚算你办得好,没像是以往一样不听话。这一次回来,不必再走,本王要用你的地方还多。” 宋仪自知回来就再也走不,可总有一些东西,还在这里,要宋仪来解决的。她不可能一直在外面,也不可能一直游。卫起不允许,她自己也不会。 只是“回来”两个字,终究叫她觉得奇怪罢了。 心里掂量了掂量自己如今的地位和本事,宋仪倒也不怕自己在卫起手底下饿死。 只是忧心…… “宋仪得蒙王爷大恩,虽有囹圄困,天水涅槃,一别两载,宋仪时时刻刻不敢忘王爷昔年恩义。但凡王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宋仪必在所不辞。” “嗤……” 宋仪话音刚落,旁边的陈横便嗤笑了一声,仿佛听见这世上最好笑的话。 他这一声嘲讽的笑,叫宋仪脊背微微僵直起来。 场面上的话,真真假假有几分,有谁知道? 这陈横,着实讨人厌。 宋仪早不是什么宽厚心肠,更学得一分两分的厉害手段,如今同在卫起手下做事,有陈横这样拆台的吗? 心下对这人不喜,宋仪脸上的神情也就不那么好看了。 陈横终究还是没忍住:“都说是天下红颜祸水,宋五姑娘真真天人之姿,奈何沦落到这般境界?依着陈某所见,只怕他咱们王爷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宋五姑娘还是早早找个人家嫁了的好。” “你!” 宋仪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天底下有这样说话的吗? 然而下一刻她便平静了。 抬眼,宋仪注视陈横良久。 后面跟着的雪香雪竹险些冲上去跟陈横理论,可自知这等身份场合不是她们能嘴的,只能憋了一口气,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她们本以为宋仪会生气,可没想到宋仪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而卫起只觉得今的陈横,说话太过。 可他言语之间,约莫是想警告他吧? 红颜祸水…… 卫起微微一眯眼,正待说话,却听见一声轻笑。 宋仪的轻笑。 她方才那种拘束,在卫起面前的乖巧听话,忽然全数消失,眼帘抬起,眉目之间的气韵瞧着也不那么乖顺了。 嘴弯弯,宋仪整个人看上去纯良无比,然而她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却叫陈横骨悚然。 “陈大人,听闻你年纪轻轻,尚未婚配。既然您如此担心小女子的终身大事,不如您行个善事,积个大德,娶我过门如何?” “……” 人不度之中,听见这句话的其余人,全都瞪圆了眼睛张大嘴。 方才挑起事端的陈横,更是嘴角微微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宋仪是这样的还击。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厚颜无的女人? 终究是他低估了,从一介闺阁女子,到周南闯北又在卫起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的能人之一,宋仪怎么可能还是昔那任人扁圆的软柿子? 今真是生生踢到铁板了。 最要紧的问题还是…… 卫起面无表情,抬眸,看了宋仪一眼。 ☆、第七十章 坑王爷 人不度楼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京城这繁华之地,不管天雨还是天晴,一向这样热闹。临着灯市口的大街上,却是一反常态地冷冷清清,看不见几个人。 可实际上,这才是白天的灯市口应该有的样子。 只因为,临着灯市口旁边的一条街上,乃是整个京城夜里最热闹的地方——青楼。 一座一座的青楼排在这一条街上,一旦入夜,便与秦淮河畔没有什么区别,那叫一个莺歌燕舞纸醉金。达官贵人们在此一掷巨万,挥金如土,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不过,此刻晴天朗之下,到底没有这样张狂。 白的秦楼楚馆,都安安静静的,更没有几个人醒着,街面上都看不见几个人。 这时候,一顶远远过来的轿子,便尤为显眼了。 那青的软轿,颇为低调,似乎并非什么富贵人家,可靠在门墙上昏昏睡的小厮,在听见轿夫们的脚步声的时候,便猛然一怔。 轿子落地,小厮便一下清醒了过来,连忙抹了一把脸,小跑着躬身上前去:“大人,惜惜姑娘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轿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是谁,坐在轿子里面的人,似乎沉默了片刻,才道:“起吧。” 话音刚落,轿夫便上去将轿帘子掀起来。 一人端坐在轿内,身形拔,看上去一丝不苟,仿佛自己并非在软轿之中,而是端坐在公堂上,翰林院中。 那人眉眼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少年人的青涩。两年里的变化,早已经让他变得成老辣起来。只因着早早就接触过了官场,跟那些个老狐狸们斗智斗勇,所以他如今心志之坚定成,远非昔年可比。 任是谁也没想到,他能到如今这地步吧? 这轿中不是别人,正是周兼。 他起身,出了轿子,旁边的小厮一摆手,一躬身,连忙在前面引路,带着周兼进去了。虽则…… 周兼其实并不需要引路。 这两年间,名董惜惜的名头谁不知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董惜惜卖艺不卖身,因着原本出身官宦人家,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乃是清倌人之中头一号。若非特殊情况,董惜惜这里从不留人过夜,可周兼是一个例外。 这两年来,周兼行事越发低调,一则是他子隐忍,二则是他行事越发妥帖。 可以说,他近乎完美,毫无破绽,甚至冷酷不近人情,偏偏…… 消息稍灵通一点的,都知道,周兼虽至今未曾婚娶,可却在十八壶有一名红颜知己,正是名扬京城的名董惜惜。 周兼如今官位虽然不很高,甚至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可几乎没有人怀疑他将来可以平步青云。因而,见着周兼的人都要高看一眼,或真或假地喊上一声“周大人好”。 他跟董惜惜之间的一段风佳话,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虽周兼不能娶董惜惜,可董惜惜却一直被周兼保护着,旁人要想找董惜惜的麻烦,也得先问问周兼同意不同意。真有眼的人,不会得罪此刻的周兼,因为那等于为后的自己找麻烦。所以,这两年,董惜惜尽管落风尘,可子过得还算是简单舒心。 “十八壶”的牌子,便高高挂在上头,小厮引着周兼进了门,便穿过了大堂,绕了出去,进十八壶之后便看见二楼的环形围栏,不过周兼要去的并不是此处。 有点身价的姑娘们,都不在这里,而是在后园的单独小院子之中。 周兼从楼中出来,便已经绕出了回廊,转眼看见了后院之中最幽静雅致的一处小院。 两扇木门上镶嵌着古雅别致的环扣,不过此刻虚掩着,似乎是知道周兼要来。 正是里光正好的时候,越过低矮的院墙,便能看见里面盛放的繁花种种,周兼在台阶前面停住了脚步,只一摆手道:“下去吧。” 小厮也不敢多留,心知周兼每次来这里的时候,心情似乎都不很好,连忙退下了。 于是,原地只剩下周兼一个人。 周兼脸上轮廓已深邃更多,也棱角分明了许多,他此刻站在台阶前,一下便想起了两年前,站在差不多的台阶前。 连这一扇门…… 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与当年差不多模样。 周兼站在外头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上去,轻轻扣了门,也不等里头应答,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董惜惜知道周兼今天要来,早早便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原本就是名扬京城大美人,稍稍打扮起来,便是惊绝伦,叫人不敢视,更何况如今是女为悦己者容,董惜惜两眼底下都是柔光,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一身白纱裙,青丝搭在肩上,粉黛微施,并不秾,纤细的手指一抬,便给人一种浓烈的书香气息。 董惜惜原本就有一种出尘的美,两靥含愁,秀眉轻拢,更是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不知多少人一见了她的面,便授魂与,可这些人里…… 并不包括周兼。 听见叩门声的一刹那,董惜惜暗淡的两眼里便放出光来,她连忙起身,出了自己屋子,站在廊檐下,眼底一下带了几许羞涩,仿佛不食人间情滋味儿的少女一样,开口道:“周大人……” 这称呼,实在是生疏。 董惜惜每叫一次,都觉得陌生。 只是,周兼不喜别人唤他的“字”,尤其是董惜惜。 他走上来,淡淡颔首:“外头风也凉,进去吧。” 董惜惜连忙点头,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了周兼的手,螓首低垂一起进了去。 进去之后,周兼很快放开了手,便坐在了他时常坐的位置上。 这时候,董惜惜便端上来早准备好的一盏茶,问道:“才下朝?” 周兼淡淡点了点头,掀了茶盖,喝了一口,茶水有些烫,他有些心不在焉。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