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渊不动声地将这个小小的细节收入眼中。 宴席结束,按照先前说好的两国武将友好切磋。 姚国武将中站出来一个虎背熊的男子,他瞎了一只眼,戴着眼罩。他从座位里走出来,朝着姬明渊拱手,目光看向倪胭,问:“付将军可还记得末将?” 倪胭小口吃着糕点,盯着他的这张丑脸,搜刮原主的记忆。 “哦,记得。钱蒙毅,三次手下败将。”倪胭轻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这只眼睛好像是被我戳瞎的吧?” 钱蒙毅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努力克制心里的恼怒,开口:“贵国皇帝既然说你现在身为贵妃,我等人没有资格挑战你。末将只好先打倒你们国家的武将,再来挑战付将军!” “好狂妄的口气!先来尝尝赵浪的双斧!”赵浪猛地站起。 “望贵国皇帝说话算话!”钱蒙毅抱拳,跳到下方的擂台。 比武这种事本该点到为止,姬明渊没开口,姚午律也没有开口,竟是默认了双方可以带武器。 钱蒙毅使一长刀,赵浪用双斧,两个人一时胶着,打得难解难分。 不过倪胭只一眼就看得出来赵浪不是钱蒙毅的对手,她微微凑到姬明渊身侧,说:“陛下是想让臣妾下场还是不呢?或者陛下想问问臣妾的胜算?” 姬明渊转过头来看向倪胭,说道:“依妃之意呢?” 倪胭笑着说:“如果我下场,且不说我输了,就算我赢了,姚国也会说姬国无人唯女人尔。所以如果我一旦下场,不管输赢都是输。” 姬明渊赞赏地点点头,道:“孤的青檐再不是一腔热血奋勇前行的你。” 倪胭“咦”了一声,略往姬明渊面前凑了凑,带着些小女人的娇态,问:“陛下这是在夸我吗?” 姬明渊沉了一瞬,问:“又要奖赏?” 倪胭急忙连连点头,又蹙了眉,说:“可惜没想好奖赏。” “不急,慢慢想。”姬明渊随意笑笑。本来就过分锋利俊俏的容貌因为这一丝走了心的笑意,变得有些柔和。 擂台上的比试已经有了结果,赵浪飞快转身避让,仍旧没能避开钱蒙毅手中的长刀。长刀划破他膛的衣衫。幸好他退得及时,要不然必定被开膛扩肚。他急忙稳住身形,愧疚地抬头望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倪胭。 倪胭轻轻摇头。 赵浪张了张嘴,又是愧疚又是不甘。 倪胭的眉头皱了起来。 赵浪狠了狠心,在钱蒙毅再一次挥舞着长刀砍过来的时候,做不敌状,假装一不小心从擂台上跌下去。 钱蒙毅在擂台上举起拳头,挑衅似地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瞪着倪胭。姚国来者一个个脸上带了喜,姬国文武百官却不由皱了眉。 倪胭优雅地拍了拍手,赏识地笑着说:“钱将军这武艺进不少。不错不错。” 本来脸上挂着狂喜的钱蒙毅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他望着台上“夸”他的倪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不清楚哪里不对。他索不去想,高呼一声:“下一个是谁来!” 下一个武将刚要上台,姬星河朗轻笑。他翘着二郎腿,吊了郎当地靠坐在椅子里,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握着一个白玉酒壶。再配上一身红衣,和那半边红翡翠面具,端的是风无边。竟是连那些远处温柔跳舞的婀娜美人也不敌他的半分风韵。 “本王久闻二殿下文韬武略气韵轩昂,今百闻不如一见,实在是忍不住手,想跟二殿下讨教一二。”姬星河仰头,喝着从白玉酒壶壶嘴里落下的清酿。 倪胭诧异地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悄悄对她眨了下眼。倪胭勾起嘴角,勉强给了姬星河一个的笑容。虽然她并不需要他的帮忙,不过还是应该敷衍着谢一谢他的救场。 被提到名字的姚午律有些意外,他愣了愣,脸上的表情由前一刻的热血努力拧成了友好,他笑了笑,说:“本王也久闻漓王之风美名。民谣中怎么唱的来着?姬国女儿上战场,男儿美娇娥。这美娇娥说的不正是漓王殿下?” 姬星河才不因为这话觉得忤逆,反而哈哈大笑了两声。他起身,一步三晃,桃花眼半眯,带着些酒后微醺。 “贵国为客,所以钱将军先挑战。如今也该我姬国。不知二殿下可否愿意与本王切磋一二。” 姚午律刚要说话,萧却变了脸,低了声音喊了一声:“二殿下”。 姚午律不以为意,笑着说:“萧将军莫要担心,本王怎会输给一个女人一样娇娇的酒鬼醉汉。” “二殿下,漓王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无需多言!”姚午律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 萧却握着酒樽的手微微收紧,他不顾姚午律的意思,擅自开口:“漓王殿下似乎饮了酒,这种状态若我们赢了恐怕也胜之不武。” 姬星河笑得眼中堆璀然星辰,他连连点头,说:“没想到萧将军竟然这般为本王考虑,真是让本王动不已!其实呢,本王也是酒后有些手。要不然这样,本来先与钱将军手。倘若侥幸赢了,再和二殿下讨教两招。” 萧却瞥了一眼站在擂台上的钱蒙毅,略一思索,刚要开口,身侧的姚午律已经大笑着先开口:“就这么办!” 萧却闷声饮尽酒樽中的烈酒。 倪胭几不可见地扬了杨嘴角。姬明渊亲自为她空了的酒樽上酒,不紧不慢地问:“妃可看出了星河的打算?” “钱蒙毅气焰嚣张,意挑战我们姬国所有武将,然后再我下擂台。钱蒙毅天生神力勇猛无边。我朝虽有不少骁勇善战的武将,却也未必一定能赢过他。陛下手中定有能赢过钱蒙毅之人,但除非不得已的情况,陛下未必想将实力彻底显出给姚国。而漓王下场自然可解这个局。若漓王直言想要应钱蒙毅的挑战,未免有失身份,所以他主动挑战身份相同的二殿下。二殿下是个蠢的,萧却却不会准许他胡来,所以漓王如愿下场教训教训那个讨人厌的钱蒙毅。” 姬明渊一直偏着头静静听着倪胭说话,当倪胭慢条斯理地说完,姬明渊薄轻抿。而倪胭掌心里姬明渊的星图终于亮起了第一颗星。 对于这种男人,美虽好,却不能动他的心。 擂台上,姬星河身形轻晃,脚步散漫,微眯一双桃花眼。他站在虎背熊的钱蒙毅面前,实在显得过分“柔弱”。 然而两个人手没多久,钱蒙毅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来。他几次攻击都没有伤到姬星河,甚至连姬星河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姬星河一直都是躲闪,没有主动进攻。 又一次长刀砍了个空,钱蒙毅回过头去看姬星河,望着他那双像女人一样人的桃花眼,莫名有一种诡异的觉。 姬星河理了理宽袖,笑着说:“该本王了。”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了钱蒙毅面前,钱蒙毅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长刀来抵抗,然而手腕吃痛,手中的长刀就这样轻易落了地。 姬星河眼中带着玩世不恭的笑,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擒住钱蒙毅的手腕,微微用力,钱蒙毅的手腕便发出一阵骨骼崩裂的脆响。 钱蒙毅吃痛大喊了一声,立刻抬脚朝姬星河踢去。姬星河脚步微微错开,鲜红的宽袖衣摆划过一道残影。他一脚踢下去,钱蒙毅双膝重重跪下。钱蒙毅左手握成拳朝姬星河口砸去。 姬星河撇撇嘴角,纵身一跃,红的身影旋身而起。再落下时,踩在钱蒙毅的肩上。他遥遥望着姚午律,桃花眼染笑:“似乎醒酒了,二殿下请吧。” 姚午律张着嘴,惊愕地望着场中的场景。擂台之上的瞬息发展让他反应不过来。明明刚刚还是钱蒙毅占据上风不是吗?这什么情况? 姚午律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萧却求助,萧却正在倒酒,脸有点冷,显然是不打算搭理姚午律。 姬星河从钱蒙毅肩上跳下来,变故就是在这一刻突然发生的。钱蒙毅袖中的暗器忽然出去。 姬星河面微凛,脚步一错向一侧躲开,才发现钱蒙毅袖中的暗器不是向他的,而是向倪胭的。姬星河瞬间脸大变。灯光下,那银的暗器尖端是黑的,明显淬了毒。 萧却心中一惊,猛地起身。 姬明渊墨眸微凝,他手腕微转,手中的酒樽立刻变了方向。那支淬了毒的短箭在倪胭面前在姬明渊挥来的酒樽上,酒樽瞬间炸裂开,酒四溅。 姬明渊已及时揽住倪胭纤细的身将她揽入怀中,他挥手,宽大的玄衣袖遮了她的头脸,免得四溅的酒了她的妆容。 他玄的衣袖拂面,倪胭闻到了一种熏香。这种熏香不常闻到,倪胭只在姬明渊身上闻到过,带着些提神的作用。 姬星河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去。他知道皇兄不管是在如何的陷境都有护她的能力,但是他不确定皇兄会出手。还好,还好…… “二殿下!”萧却转头看向姚午律咬牙切齿,险些忍不住愤怒。他们是来签订联盟条约的,不是这样胡闹的! 姚午律轻咳了一声,小声说:“你该知道钱蒙毅一直想杀付青檐……” 萧却还以为姚午律只是不知情,原是知情的。萧却心里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妃可受惊了?”姬明渊缓声问。 倪胭从容笑着说:“有陛下相护,自然无事可惊。” 姬明渊松了手,甚至不紧不慢将倪胭碰歪的金步摇重新好。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姚午律,冷了表情,声音也跟着沉下去:“这就是姚国议和的诚意?” 姚午律有些心虚,但是脸上依然是一副狂傲的表情,说道:“想来钱蒙毅和付将军之间是私仇,怎能因为这等私仇破坏了我们两国的联盟协议……” 萧却打断姚午律的话,冷声下军令:“来人!钱蒙毅不顾两国友好,枉顾军法。斩!” 他又起身,朝姬明渊拱手,道:“此事乃我姚国用人不察,幸好未伤及贵妃分毫。还请陛下莫要因这等小事破坏你我两国的联盟。今时辰已晚,亦该商讨联盟的具体协议内容。” “时辰是不早了,签订协议之事明再议。”姬明渊起身,下旨令人将姚国一众安排歇在广香。 看着姬明渊缓步离开的背影,萧却长叹了口气。他不确定再过二十年,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姚国。 姚午律嗤笑了一声:“大不了继续开战。” 萧却被气笑了。能赢之际,皇室连连下令回防、撤退、守、再退。如今姬国再也不是当年可随意欺凌的小国,现在说继续开战? 萧却大步往外走,不管身后的姚午律。 · 姬明渊回到躬清殿,下因替倪胭挡酒而的长袍。他立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景,陷入沉思中。 他甚至想过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灭掉姚国。只是十余年的战争,国中虽能继续支撑战,到底是伤了百姓的本,也快到了极限值。不若再休养个五六年,再重新出兵灭掉姚国和周边其他几小国,实现大一统。 国与国之间的议和从来都是短暂的。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 倪胭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繁复的装,换上一条简单的裙装。她进来的时候姬明渊背对着她立在窗前。她缓步走到姬明渊身后,开口说道:“臣妾有一计。” “计?”姬明渊诧异地回头看向她。 “想必今宴席之上,陛下也看出来姚国二殿下实在难堪大用,而姚国的萧却对姚午律也十分不。” “所以?”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将战神收为己用?”倪胭笑得成足在,“臣妾知晓陛下心中一统天下的壮志。如今为了民生,不得不暂停前进的铁蹄。可若我们收了萧却,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收服姚国。到那时候,周边其他国家还有哪个成气候?” 姬明渊眼中浮现一抹亮,又迅速恢复寻常。他说:“妃这想法的确不错。只是萧却此人算个英雄,非轻易叛国之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臣妾曾与他打过道,知晓他也并非真如外界传闻那般十全十美。不如让臣妾去试探他一番?” 姬明渊望着倪胭这张笑意盈盈的脸,沉了许久,才开口:“妃近来变化不小。” 倪胭微怔,巧笑嫣然地朝姬明渊又走了一步。她将手搭在姬明渊的际,揽着他的,身子贴在他怀里,用一双含着秋水的动人眼眸望着他,说:“只是忽然明白了陛下对哪种女人更兴趣,想换一种方式让陛下上我。” “还是为了男人的心?”姬明渊问。 倪胭将手搭在姬明渊的上,弯着眼睛笑:“陛下可不要小看一个女人上一个男人之后的疯狂。” 姬明渊点了下头,道:“你若想试就去试吧。” 他分明不相信她会试出好的结果,偏偏瞧着她的样子,允了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难得放纵了她一次。 倪胭从躬清殿出来,身后只跟着温持元。温持元看着倪胭走路的方向,诧异道:“娘娘是不是走错了路?这里不是回青檐的路。” “嗯,随便走走而已。”倪胭拉了拉兜帽,漫不经心地说,“最近天寒中很多人都病了。本听说你干爹也大病了一场,在陛下那里告了假,这两天都在上躺着。” “是。干爹年纪大了,遇到这样天寒的时节,犯了老病。” 倪胭摆摆手,随口说:“今天不用跟我回青檐了,去照顾你干爹吧。” 温持元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微臣先将娘娘送回中?”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