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们生来便该如此,他们本是一体的,密不可分。 谢知予冷白的脸上透出异样的红,发丝垂落在脸侧,眼底慢慢被水意浸透了,沁出几颗泪珠,挂在睫羽上,要掉不掉。 他眼眸一直注视着姜屿,视线从未从她脸上移开过,将她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 师姐,师姐,这是他的师姐。 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姐。 她容纳他的温度,又变成他的形状。 他如航的孤舟,漂泊半生,终于等到能停岸的岛屿。 他痴痴地注视着她,心跳剧烈,含在眼中的意到快要溢出来,兴奋到眼眶润,泪珠从眼角顺着脸颊滴落。 “……你怎么还哭了?”姜屿一愣,顾不上自己难受,连忙抬起手擦掉他的眼泪。 无论怎么想,现在该哭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师姐。”谢知予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动作未停,眼泪也在不停地往下掉。 恍惚中,他好像又变成漂浮的河灯,随着水飘飘晃晃,本能想要寻求一个依靠。他低下头吻她,舌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篡夺走每一寸呼。 河灯快要飘到对岸,他几乎处于被情.推向崩溃的边缘,泪水仿佛决堤一般。 “师姐,我你,我好你。”间溢出破碎的祈求,他几乎是哭着在说:“不想和你分开……” “你别哭啊,我没说我要走。” 姜屿赶紧抱住安他,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是她的问题吗? 为什么总觉得他们此刻的身份好像哪里搞反了…… * 仙盟位于孤山之巅,云烟环绕,仙鹤驻足,是为人间灵气最盛之地。 能踏入此地的大多是各门各派中身份尊贵、不容小觑的人物,即便是关押在此处的囚犯也不例外。 “念在当年知遇之恩,我如今还称你一声谢兄。”沈清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无咎,见他气定神闲,并无悔改之意,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多年你难道都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谢知予坐在太师椅中,仙盟尚未定他的罪恶,他只能算是“客人”,而不是囚犯。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抿了一口茶。 “我何错之有?” “你!”沈清风愤然拂袖,有太多话想说,可最后到了嘴边,通通化为了一声长叹。 当初设立庄园他也有份,那些小孩有一半是他派人四处寻来的。他信了谢无咎的话,要做什么利于苍生的大事。 可事到如今,他不仅愧对那些死去的孩子,就连跟着他出来闯的师妹也因他而遭了报应。 沈清风默然伫立,良久,又说:“我只有浸月这么一个女儿,月娘是我的师妹,守在别院的也是我山庄的弟子,这口气我是一定要为他们出的。” “你一向有情有义。若非如此,当初我也不会向老庄主举荐你。”谢无咎拨着茶沫,慢声道:“我心不怪你,你也不必同我多说。这件事到最后是一定瞒不住的,我早就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如今只盼望谢知予能……” “事已至此你还要提他?”沈清风已没了好脸,闭眼深深地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才继续往下说,“他怕不是早就被那大魔蚕食了神识,大魔狡猾,谁知道如今掌握他身体的究竟是谁?不然怎么会做出杀害无辜的事!” 仙盟外围有一层结界,结界内没有夜晚,是永昼之地。 谢无咎放下杯盏,看向窗外,薄光从云层穿透出来,光四溢。 “他是我选中的孩子,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沈清风见他执不悟,便也懒得在此事上与他多费口舌。 他只问一句 ;“这么多年,你可曾有一刻后悔过?” 后悔吗? 是有过的,可是他不能后悔。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便是违背了当初自己所选的路,必须尽快掐灭。 这世上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坚定地相信自己罢了。 谢无咎不再是当初那个跟在宁随风身后,总是仰望他风采的少年人,如今早已能独当一面。 云层透下来的光刺得他眼球灼痛,可他仍然睁着眼,盯着光亮处。 沉默许久,谢无咎听见自己的声音,始终如一的坚定。 “我为苍生,问心无悔。” * “现在好些了吗?” 据姜屿观察,谢知予之所以会在快结束的时候哭出来,完全是因为他太兴奋了而已。 可能这就是自小修无情道,导致他之前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的后遗症吧…… 想通之后的姜屿更觉得无奈了,被睡的明明是她,可她还没哭,他反倒先哭上了。 “师姐,我你。”谢知予侧身抱住她,用鼻尖蹭开她耳边的发。 从结束到现在,他好像化身复读机,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看来是余韵还没有过去。 偌大一张,明明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此刻的姜屿却被挤到了的最里侧。 右边是墙,左边是他,他的手还紧紧箍着她,想翻个身都困难。 姜屿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算了,就当是体谅他了。 月落星沉,夜已阑珊。 被挤成夹心饼干的姜屿困得眼皮直打架,打了个哈欠后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帐中寂静,唯余两人彼此错的呼声。 谢知予紧靠着她,鼻尖蹭在她颈侧,睡得安稳。 一道白光自他眉心钻出,没入姜屿识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91章 破旧魇(一) “冥冥之中, 机缘已至,有缘之人,自当相会。” 脑海中响起古槐的声音, 姜屿站在飞檐下,看着周围朱红的墙,稍稍有些出神。 先前古槐赠她的机缘果然与谢知予有关, 她现在应该是在南诏王。 可还不待她多想, 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穿过她的身体打在身后的墙上, 惊飞了墙头的鸟雀。 “你们几个当值的都是怎么回事?”殿前挂着的珠帘被掀开, 一名白面内侍疾步走出来,着嗓音呵斥道:“陛下最不喜听见鸟叫声, 寝殿附近是从来不许鸟雀和蝴蝶靠近的,你们几个脖子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殿外几个当值的人一听这话便顿时吓得面惨白,仓皇跪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回、回公公, 今早辰时已经薰过苦药的, 往鸟雀和蝴蝶嗅到这药味就会绕道飞走,谁知今竟然……” “幸好是我先发现了这鸟, 要是真给陛下听见叫声了,你们几个可真就要掉脑袋了。”内侍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 挥挥手,示意他们站起身来, “再去薰一遍苦药, 记住,每个方位角落都要薰到, 千万别漏了。” “公公,陛下不喜鸟雀,为何连蝴蝶不能靠近?”问出这话的是名个子矮小的女,她抬起头来,看模样大约十五六岁,“蝴蝶代表先祖,是天降的祥瑞,陛下这样做未免也太……” 内侍厉声打断她:“住口!陛下的事情也是你能随口议论的?” 他一个眼风扫过去,见这女面生,想来应该是才入不久还不懂规矩,又心软几分,有心教导:“王里各处都能有蝴蝶,唯独此处不能。陛下就是南诏的天,他不需要这些,你可听懂了?” 小女也是一时嘴快,这会儿自觉失言,慌忙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话,只连连点头。 内侍念在她年纪尚小,只将手一挥,这事便过去了,全当做没发生。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去熏药,手脚麻利些,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他理了理衣袖,正要转身回去殿内,身形一顿,不知看见什么,面上连忙挂起一个笑容,恭恭敬敬地了上去。 姜屿目光跟着他一转,只见墙角飞檐笼下的影中,立了道小小的身影,正是小谢知予。 桑夫人平里是不许他外出走动的,更别提一个人到陛下的寝殿来。 所以如果姜屿没有猜错,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是在桑夫人去世之后,谢知予终于见到了她口中的那位“陛下”。 谢知予的身份始终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清楚,陛下也绝不可能会承认他是自己的亲儿子。 可即使他不承认,中的言蜚语也早就传开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有胆子敢去挑破。 再者说,里能在陛下跟前当差的,哪个不是早就修成了人。 先帝好女,年轻时就亏空了身子,如今这位倒和先帝是两个极端,继位也有六七年了,不说后妃嫔,连个贴身侍候的女也不曾有一个。 谢知予是他唯一的子嗣,虽然身份上不得台面,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内侍心里俨然将他当成了小主子看待,态度毕恭毕敬中又多了几分亲切,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筹划,想和谢知予打好关系。 不过陛下暂未开口,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谢知予才好,便索省略了,只道:“一路走来累坏了吧?” 内侍弯下想牵着谢知予一起走,可手还没伸过去便被拒绝了。他嘴角的笑意僵住,面上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手,当做无事发生。 “陛下提前备好了茶点,在殿里等了你许久,快些进去吧。” 眼见二人从她面前走过,姜屿也快步跟上去,一齐进了殿内。 “陛下,人已来了。”内侍先通报了一声,随后便低着头转身离开了。 听见珠帘轻微晃动的声响,椅子上的人直起身来,淡淡瞥来一眼,语调极为平淡:“随便坐吧。” 谢知予点了下头,目光转了一圈,说是让他随便坐,可屋里没有能给他坐的地方,便只站着不动了。 二人虽是亲父子,可到底自谢知予出生后至今六年里从未见过面,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要吃糕点么?” 以往桑月回在时,母子二人一三餐的吃食都是由专人负责送过去的,少了哪一顿他都知道。 今他特意命人撤了早、午膳,料定谢知予此时必然饿了,屈指轻叩桌面,话语分明平静,却总透着股种不容忽视的迫,强势得令人无法拒绝。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