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一动,“你——” 仲长狸话音未落,却陡然被一圈海妖团团围住,腾飞的蛟龙发出怒吼,冲过来直接把随之游卷起。 哎呀,这龙也不算笨,这么快就看穿了外面那个“仲长狸”是假的。 仲长狸一挥扇子,身影消失在原地。 重殊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在云中纷飞,尾巴一扫就卷起了随之游,将她放在了鼻尖上,不情不愿道:“抓着啊,掉下去怎么办。” 随之游试探地伸手抓住了他的龙须,小声道:“你的眼睛都要比我大了,好夸张。” “烦死了,你以为我想当龙吗?闭嘴。”重殊发起脾气来,“我才刚刚离开一会儿,你怎么跟他纠上了?” 风吹得随之游眼睛都睁不开,她倒打一耙反问道:“你都不知道,你随便点的两个妖怪里他就在,你们走了他立刻威胁我。” “什么?他威胁你什么?”重殊暴怒了,尾巴拍碎了几千云,漉漉的鳞片得越发紧了些,她便更用力攥着他胡须,很是委屈,“他让我带他去你最珍贵的地方,他要把东西全砸了,不然就杀了我。” “一帮陆生的种!”重殊更生气了,飞了许久,他耸动了下鼻子,“你趴下来,我有点看不清。” 随之游抱着他的鼻子,趴下来亲了一口,“我给你指路,往前!冲过去!” 重殊不疑有他,立刻飞冲向前,却又听她喊道:“右拐!在右边!” 他右拐,眼前仍未看见什么,而随之游的声音愈发惊喜,“上面上面,左边一点!” 重殊身子游曳,龙身附近云雾愈发浓厚,但到了目的地后仍一无所获。他那因为盛怒而灼烧的脑子终于平静下来,停滞在云雾中,两只大大的眼睛几乎要对眼儿看着鼻子上的随之游。 随之游并未察觉,抓着他的胡须,快地指使他,“冲冲冲,快接近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随之游:“……” 她意识到什么,一回头,只见重殊静静地看着他。 重殊话音低,“你敢耍我?” 随之游很是无辜,抱紧了他的鼻子,又攥着他的龙须,“我没有啊!他跑得快嘛!” 重殊喉咙发出吼叫,“给我下去!” “我就不!我还没有骑过龙!你让让我怎么了?你不是很我吗?都想着让我陪你一起死了,给我骑一下怎么了?” 随之游表现得十分诧异,震撼,大声指责重殊,“你骗我的是不是?” 重殊被这一连串追问下来,长得狰狞凶猛的龙.头都显出了几分怔怔,随后却提高话音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是你在耍我!” “重点是我在耍你吗?是我没有骑过龙,你连让我骑都不愿意吗?” 随之游马上就要下眼泪,表情悲恸至极,“你喜的只是前世的我,本不是现在的我,我只是替身而已。” “闹够了没有,你能不能不要强词夺理,你就是你,我没有说过什么替身。”重殊烦躁地拍了拍云雾,尾巴又拍碎几朵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随之游,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对你——” 随之游撒手了,直接站在他鼻子上,泫然泣,“好啊,那你杀了我啊!反正也只会嘴上说什么情!” 重殊几乎要抓狂了,莫名其妙的指责得他躁动震怒,偏偏她又哭得撕心裂肺,让他口旺盛的火苗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深呼一口气,又道:“我也没说不让你骑啊。” 随之游听到这话,知道他屈服了。 于是她一掐,喊道:“你说话什么态度啊!” 重殊:“……” 他道:“你没完了?” 随之游:“你就这个态度是吧?你的也太肤浅了,明明我还觉得——” 重殊没忍住追问:“觉得什么?” 随之游:“不重要了,反正你就这个态度吧,让我死心了也好。” 重殊:“……” 他气得胡须飞扬,尾巴狂拍云雾,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轻声说:“那我带你飞。” 随之游:“成。” 重殊:“……你!” 随之游可算懂了,对这种有病的还脾气大的,脾气要比他更大。 小样,这不给你狠狠拿捏了。 随之游十分自信。 下一刻,她就被化成人鱼的重殊抱在了怀里,他沉沉道:“我改变主意了,反正你不我有什么意义?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我,也得陪我千千万万年。” 随之游:“……” 仲长狸回到青丘时,心中还在想刚刚她那一瞥。 他总觉得,十分悉,十分像她。 或许是也说不定? 但不可能啊,上一次见她,她还是花妖,这一次见她,她身上又似乎只是个普通凡人,顶多藏了一点灵气。 如果真是她的话,那鸿蒙派里杀了元阵子的那女子又是谁? 仲长狸有些烦躁,只觉得他这妖丹若是没碎过,他大抵不用如此费力。但木已成舟,如今这碎了的妖丹也只能如此,偏偏还是她本人捅碎的,他也没办法。 他长叹几口气,决定暂且先搁置这件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把八海帝君的婚事搅了才有意思。 正想着,江危楼的帖子却已送到,邀他一叙,想必是已经知悉他大闹了龙,他立刻已未来储君的身份找他倾谈。 装什么呢? 不是你江危楼,这帖子能递到青丘?你以为你能坐山观虎斗? 仲长狸只觉得可笑,敢把算盘打到他头上,他不狠狠咬下来江危楼几口都不姓仲长,更何况,江危楼本来就该死。 他笑眯眯了帖子,折扇一打,一块狐狸模样的玉便浮现在他手中。 仲长狸唤来一只狐狸,将玉递过去,小声道:“把这玉送给天那司仪去,吩咐下,说这是乃太山的籽料,由神狐看管,万年雪水浸润。” 太山驱镇魂,谁听了不觉得最适合少了一缕人魂的江危楼。 你就戴着吧,到时候带着未来八海帝妃逃婚的罪名落到头上,我看你怎么收场。 仲长狸笑眯眯。 第47章 江危楼走在曲折环绕的小径中, 长廊周遭,水婉转,松柏矗立于周遭。 他每走几步, 便觉膝盖处传来隐约的酸痛,口处火烧火燎的痛也一路蔓延到喉咙。 江危楼心中只觉奇怪, 如画眉眼微蹙, 却并未停留。 莫名的直觉推着他往前走, 好像慢一刻都不可。 他脚步愈发急促了些,间环佩叮当,白衣纷飞中布料暗纹明灭。 终于要走出这弯弯曲曲的长廊之时,微风吹起,缥缈如纱的薄雾四起,几乎遮挡了他的视线。 江危楼指间燃起几点亮光,施法驱散雾气。 然而法光亮了亮, 竟是无用,这雾气如耀武扬威一般愈发要让他看不见面前的景象了。 江危楼心中生疑, 又走了几步, 细微的轻风化作狂的大风吹过山间, 发出啸叫。 这是哪里? 他愈发奇怪, 却又觉有什么扔在了身上。 江危楼起初并未离场, 只是掐着手指算方位,可那扔东西的人偏偏不知收敛一般, 越来越多的松果投到了他身上。 他拧眉看过去。 大雾之中, 却只见约莫是一女子,盘腿坐在树上, 怀里拢了一堆果子。 江危楼打出神识, 仍未能看见她的模样, 却仿佛能受到她快的情绪。 他想,许是梦境。 若是想醒,应该不难。 但江危楼并没有着急醒来,只是静静凝视着这道影子。 那女子见他不说话,便很有几分恼怒,低声道:“你倒是问我在做什么呀?” 江危楼便有些想笑,问道:“那师妹在做什么?” 她立刻开心了起来,顺着他的话,把话音抬得又得意又娇俏,“危楼师兄这般貌美,自然是值得我掷果盈车。” 江危楼便又是很想笑,角弧度还未勾起,喉咙却陡然涌上一阵血腥与苦涩。 天地旋转之中,所有景如打翻的砚台,墨晕染混做一团。 许是朱砂更鲜,黑逐渐被红噬,那红漫无边际地泼洒了整个视线。 浓稠的腥味仿佛带有温度,与燃烧的烛火互相浸透混成一片刺鼻惹人晕眩的味道。 …… 江危楼支着脸的动作松懈了些,他睁开眼,温润的黑眸中尚存几分朦胧。 恍惚不过片刻之间,他眼神清明起来。 果然是梦。 殿外,法阵浮空运转,风铃被吹动,仙草绿茵上花朵摇曳。 叮铃声空灵至极,殿内香炉升起冉冉青烟,桌上的茶已有些凉。帷幔轻纱如被无形的手拨把玩,又如身材曼妙的女子在独自舞动。 江危楼额间竟然沁出了些薄汗,喉间燥得发涩,被吹动的薄纱却仿佛吹进了心里,因风涨却又虚无至极。 他喝了几口冷茶,下万千思绪。 没多时,仙侍通传,说治山帝君已经来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