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咕哝道:“不一定要我伴驾,此事还说不准。” 林如海说完了中事,贾也与丈夫念叨一回家事:“前儿我听说梅姑滑了胎,叮嘱让人送东西去,只是我们家孩子,怕她伤心。” 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朱谦现下也没个一儿半女。 林如海自己吃过没儿女的苦,不忍议论此事,反问贾道:“先前不是听说你们要做什么生意,可有眉目?” 贾摇头:“而今养好身子是正道,旁的自然要放一放,京城这边做生意不容易,各家都有自己的门路,比江咱们姑苏那边难多了。” 京城里做生意比江南更难,小本又能赚钱当营生早就被别人垄断了,端看你有没有门路,行商的资质倒是其次。 贾又道:“就说原先莲心她家,拿到木料生意,再想其他营生也难。小本琐碎的生意,她们家也没几个人,说出去不像话。” 林如海听罢颔首:“真想做生意,我看最适合朱兄一家的,莫不如多下本钱,赚读书人的钱妥当。” 贾如何不知这样的营生最妥当,关键就说朱家拿不出那么多本钱,人家不开口,她又不好手。 贾垂首道:“等我出了月,她也养好身子再细细盘算,赶着下回会试,兴许还真能赚点。” 林家姑苏那边的宅子,历来都租的很好,可姑苏也不比京城啊! 朱家夫人滑胎一事,朱谦不提,林如海只当不知,没来由议论旁人家事,可不是伤口撒盐,太过长舌。 现下在门前也难遇见苏哲,细细算来,前几年在翰林院,几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现下却是三五个月,都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圣上南巡的大臣名单里没有林如海,他和另外两位被留下来协助太子殿下监国。林如海一时间拿不准,究竟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反正都是留下干活的意思。 圣上不在勤政殿,太子也不敢去坐皇帝陛下办公的位置,依着原先的规制,另设一方长案,在皇帝桌案之下,不敢僭越。 圣上身子健朗,掐指一算,前世林如海不惑之年,这位太子才坐上皇位,上头还着一个太上皇。 但凡林如海能活当今圣上的岁数,黛玉也不至于无依无靠,被人欺辱。 如此看来,皇家之人似乎也有可取之处——长寿! 林如海开着小差,太子殿下一瞥眼,猛地瞪了他一眼。 林如海撇撇嘴,正襟危坐,朱谦早年的提醒犹在耳边,这是太子殿下,不是圣上。 东的公公蹑手蹑脚进来传话,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像是勤政殿闹了鼠患,太子眉头一冷,提步就跨出殿门,像是要去找谁算账。 林如海和几位同僚目送这尊大佛出去,回首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如释重负。 可怜啊!送走巡海夜叉,又来震山太岁。 前儿在圣上跟前要谨慎,现下在太子跟前,更不敢造次。 就在几人稍稍缓过气事,太子身边那位算账的判官又来了! 林如海招手,主动把朱谦招呼到自己身边,给他斟茶倒水:“朱大人,你来的不巧,殿下方才被请走,先坐下吃口茶,稍待片刻。” 对面桌的大人站起身子,讪讪笑道:“在下出去走走。” 另一个也爬起来,转了转脑袋:“我也同去。” 朱谦见二人忙不迭避出去,眼底茫然,林如海指着空位让他坐:“无事,今与殿下共事,大家正襟危坐,想来是酸背痛,趁此机会出去松一松筋骨。朱大人这回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朱谦也懒得计较,反正官场之上好些人看他不过,不在乎多那么两个,好在林如海一直待他如往昔。 朱谦也正愁没个人商量,自怀中取出一份折子:“圣上此番南巡,今年两淮盐税送到,我算着账目,有些难处,特来请示殿下。” 两淮盐税! 正好是前世林如海的行当,朱谦这样较真的人来查税,自己前世被折磨的不冤! 反正如今也折磨不到自己头上,林如海心里没有力,笑着问:“何处对不上?” 朱谦指着上面的盐引数目:“这几项,算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是……” “这个数少了,朝廷给出去的少,收回来的也少。” 说罢朱谦十分郑重,问林如海:“林大人,你我都是江南人士,若只有这么一点,那些盐商如何会有泼天富贵?” 江南的盐商,富的可以直接榨出油来,要真像是报上来的税目,他们的斗富的钱财又往哪儿来? 朱谦只接触过小富之家,脑子没转过弯儿。 林如海好意提示他:“朝中都有定量,盐引不会少,朱大人觉得朝中给的少,是见收回来的少,以为给盐引的少。买东西的,早卖和晚卖,本来就不是一个价。” 轻飘飘一句话,朱谦醍醐灌顶,抚掌笑道: “哎呀,我真是糊涂!离江南这么久,差点没想起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先机,多谢林大人提醒!” 林如海摆手推辞:“不敢当,想必过一会儿,朱大人自己就想通了。” 朱谦冷笑道:“江南那些盐商,有门路的先得盐引,买上了价,最后报给朝廷的是低价低税,他们不赚银子,谁又能赚?” 瞧着朱谦的模样,林如海免不得要为现下两淮任上的巡盐御史掬一把同情泪。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