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有人说：“这种测量很麻烦啊。” 的确如此，尤其是里面开始报数据，大家更是知道，这个工件看着简单，可为什么会成为测试的题目——它足足有31个目标公差！ 所谓公差，就是说，在加工这个工件的时候，某个地方是有尺寸要求的，但这个尺寸可以进行上下浮动，如数控机 的公差一般是以微米做单位的，一毫米等于一千微米，而这个测试的公差一般都在正负15到20微米之间，唯有镗孔要求低一些，在正负50微米。 这样听着并不算难，但是一个工件，31个公差，只要一个出问题，那么全部都是问题，难度是几何倍数的增长，想想就知道难度有多大。更何况，机协会为了严谨，还 了三台设备，这难度又加倍了。 鲁南一来就听到了报数据，一时间，也走不开了，他没看过刚刚燎原一号运行的样子，但瞧瞧这帮老兄弟们兴奋的表情， 动的眼神，就知道刚刚的表现肯定还不错，如果数据也不错的话，那么这套数控系统，就真的不错了。 他们厂已经有了数控机生产线了，岂不是可以考虑国产化？ 这时候，就听见里面已经开始报数据。 首先测试的是德国米勒兄弟的数控铣，中心孔有两个公差目标，方形有七个公差目标，菱形有九个公差目标等等。 “中心孔孔c的圆柱度，公差正3。”“方形f侧直线度公差负2。”“斜面面j的直线度公差正2.”…… 这个数据出来，大家的反应很一致：真不错。 不过，这都是在意料之内的，毕竟瑞士和德国的机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第一梯队，如果他们都做不到这样的数据，那就没有厂家可以做到了。 但是，随着报数越来越多，“菱形l测直线度公差正4。”“菱形m侧直线度公差0。”…… 很多人的表情就不太一样了。 公差小这是大家知道的，可夏国这边即便公差小，数据会是这样，-14，-6， 1， 13， 7这样的数据。 也就是说，在公差内上下浮动，没有定准。 而他们的公差则几乎集中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这只是一个零部件上的几个面，而一台机是需要无数个零部件组成，试想一下，他们这样左右摇摆差距巨大的“公差”和米勒兄弟机厂这样差距甚小的公差，组装出的机 度能够一样吗？ 而且这种在公差范围内的，还是不错的机厂，事实上，夏国很多零配件厂生产的产品差距之大， 本都不敢想象。可以说，抛却工艺材料装配，零配件公差大，其实是夏国机的大问题。 第二个测量的则是长崎机厂的数控铣生产的工件测量数据，虽然 本一直在强调，他们有着工匠神，会将每一个零部件，都做到了几近完美，但是，跟德国的米勒兄弟机厂的产品比，他们的机还是差了一点。 “ 3，-6， 2， 7，-3……” 数据报出来，不少人都议论：“虽然说本机这两年势头 猛，实际上还是差点意思。” “他们走的就是物美价廉的路线吗？不过吹得厉害。其实主打一个 价比比较高。咱们一台普通大型曲裾磨卖到4000美元，本的卖十万美元，德国还要再翻一倍。东西还是德国的好，而且他们的肯定也用得住，可太贵了。” “可不是，谁不知道东西好啊，也得消费的起。你看美国这么财大气 ，本机也是占据了大片市场，说明大家都不傻。我说的那个大型曲剧磨，就是针对美国轮船行业的，这个行业需要加工曲轴，用的不多，不过必须配备。我们厂本来想竞争，可惜啊，咱们是便宜，但质量不行，还是让本拿走了。” “他们的人就跟我们的供销科科员说，但凡我们的度再高一些，各方面数据再好一些，肯定会考虑我们的，能省太多钱了，可惜，我们不行。” “你这个例子，就生动的说明了，美国人也不傻，能省钱就省钱。如果我们真的能提高质量和度，这生意未必抢不过本，咱们材料人工都便宜啊。” 说着，他们不由又看向了并排摆着的三台燎原一号，如果真的可以达到，那市场前景实在是太广阔了。 就这时候，有人说：“苏联的开始了？” 大家连忙闭了嘴，虽然苏联的设备有目共睹要差一些，但是也没人轻视，侧耳听着，毕竟说真的，燎原一号看着什么都好，但数据没出来，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 这倒不是说燎原一号是样子货，而是机这个行业，就是数据说话，再好看花架子没人会买账的。 所以，大家都要仔细对比一下，燎原厂的数据，到底排在多少位。 “-13， 6， 3， 9，-3， 16……” 随着报数结束，就剩下了燎原一号了。 只瞧着测试人员，将安德烈数控机加工的工件搬了下来，然后搬起燎原一号的第一个工件放到了坐标测量机上。几乎明显的，仿佛空气都一下子安静了。 明明刚刚大家有人聊天，有人重复数据，可现在，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到底什么样，就在此刻。 东 厂的厂长胡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铮铮的汉子，遇事不慌不忙，甚至还能给工作组演一场吵架戏，可此时此刻，不过是一次检测，他却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开始发干。 他忍不住将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试图找点润滑，却发现，本不是生理原因，而是他紧张了。 这会儿工件刚刚装好，还需要调整，他扭头去看许如意，其实很多人都在看许如意，他们想从许如意的面部表情上，看看她是怎么想？胡浩紧张了， 眼可见，他脸绷的就跟大冬天用肥皂刚洗完一样，皮那叫一个紧。许如意身边跟着的助理，那个姑娘也有点紧张，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测量机，半天都没动了。 可许如意呢。 如果八月天，许如意穿了一件白 的西装裙，上身是 叉的西装领，有着双排扣，裙子从 部开始收紧，下身则是宽大的裙摆，中间用同的带扎着，看起来特别的简单，大方，还有随意。 她就那么站着，脊背很直，但刚才就这样，那是她的站姿好，而不是她紧张。她虽然也看着里面，但脸上表情很放松，放松到她甚至还悄悄吹了一口气，将落在眼睑上的一头发吹走了。 不少人这会儿都一个想法：我们都紧张了，你怎么就不紧张呢。 有人试图去问许如意这是有信心吗：“许厂长……”可是他话没说完，里面已经开始测量，有人立刻说：“听！” 顿时，问话的人也闭了嘴。 而此时此刻，在车间里的负责测试的是从京市机厂 调的工作人员薛丽丽和江忠林，因为是第一天，又是测试众望所归的燎原一号，所以他俩今天其实兴奋的，即便是看到了外面几十号人都聚在这边，也没什么紧张。 ——他们本身就是优秀的数控机 作员。 可这会儿，江忠林悄悄看了看外面的人，觉得有点紧张了：“他们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都看着咱们。我都觉得后背要烧出个窟窿了。” 他俩人中，薛丽丽年长一些，经验更足，听了后就说道：“可以理解，毕竟这可是咱们自己研发的数控系统，八位微控制器啊，和咱们国内能够进口的最好的数控系统一样，如果数据好，那是多大的好消息！你想想你动吗？再说，他们看到又不是咱，咱只要把工作做好，就没问题。” 江忠林民点点头：“那倒是。姐，”他小声而兴奋地说，“刚刚切削过程我都看了，我怎么觉得咱们的好呢。” 薛丽丽其实心里是一个 觉，可是，测试就要公平，不能因为这是夏国的数控系统，在测试之前就有了判断，“你要冷静一下，要不这样，我来测量你来记录吧。” 他们都是接受过培训的，江忠林一想就明白薛丽丽的意思，“这样好。” 两个人商量定了，薛丽丽走到了坐标测量机前，开始了测量。“第一个中心孔，孔c的圆柱度 2。” 这个数据不错，起码离着0差了不远，江忠民连忙填进了表中。 “第二个中心孔，孔c轴与基准平面a之间的垂直度-4.” 这下正负相差6，其实还是不错的，江忠林在心里默默祈祷：你可争口气，不能差的太远了。 ——都是夏国人，测试是丁是丁卯是卯，可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 “第三个放心，b侧的直线度-2.” 咦，江忠林一下子惊讶了，这在前两个数据中间，也就是说，这三个值的差距是非常小的。 他忍不住去看薛丽丽，甚至还想冲她笑笑，结果薛丽丽一脸严肃，本就没看他，接着控仪器测量第四个数据——方形f侧的直线度。 江忠林只负责记录，不过眼睛却是看向了显示器，只不过薛丽丽离得太近了，挡住了大半，他只能看到 1这两个数，江忠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个数就可能太多了。 如果是德国机，他可以肯定，那就是 1，没有任何疑问。但夏国的机，如果是 1的话，这数据似乎有些太好了，他倒不是盼着夏国不好，就是觉得，这也太不可能了吧。可如果是正十几的话，一个数据的突出，就会导致整个数据的崩盘，那么燎原一号最好也就是和苏联的产品相当，符合要求，度一般。 这可太关键了！ 就这时，薛丽丽念出了数据：“ 1！” 突的，江忠林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因为正对着玻璃那边，他还看着玻璃对面的那些厂长们，此时此刻也是面 惊讶，他们有的眼睛瞪大了，有的嘴巴微张，即便此时此刻他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跟这些厂长们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数据太好了吧！ “ 1？”他几乎忍不住重复，这可是第四个数据了。 薛丽丽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静稳重，“是的。”但是，她的表情，江忠林看到了，她的嘴角都挂了起来，她在无声的笑，只是控制住了自己，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江忠林忍不住点点头：“好的！”他的语调都是轻快的，“我记下了，下一个！” 而此刻，在玻璃窗外，依旧是安静的。 测量是非常枯燥的，虽然是自动装置，但是每个数据出来，也是需要设置，刚刚测量其他几个工件的时候，大家中途还说说话，甚至还问了许如意一些相关事，可这时候，这么无聊的时间，没有人开口。 数据一个个读了出来。 3！ -3！ 4！ 2！ …… 每一个数据的读出，大家心里都会默默地算着，这是第几个了，目前数据差距最大是多大？如果是在原有数据中间的，大家会松口气，如果是超过的，大家会给自己打气——对的，明明他们跟燎原厂跟东厂都无关，可这会儿，他们在给自己打气。 或者说，他们给夏国机行业打气，他们给夏国制造打气。 1！ 薛丽丽又吐出了一个不错的数据！ 这是第三十了，测量的是镗孔的同轴度，公差范围给的是正负20，这个数简直完美。 林忍不住攥了攥拳头，还差一个，如今公差的范围是-4到 4，如果保持下去，这个数据跟德国机差不多，远远好于本机。 如果有人跟他在一个月前说，夏国的数控机度可以比本好，他会直接嘲笑对方：“你做梦呢。” 如果在一天前，有人跟他这么说，他的反应是：“这是所有人的愿望，但这很难，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不现实。” 可是现在，林觉得自己要疯了，明明还有一个数据，在制造业，只看数据不看推断，可他竟然有一种笃定的觉，他相信燎原一号一定比长崎的数据好！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许如意的松弛有度？是两位测试员一声比一声轻快愉悦的报数声？还是大家越来越动的表情？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什么叫打气，这些数据就是。 从1到30，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连小学生都会念，可是，他的紧张就从这一次次念数中，渐渐地消失了。 为什么紧张呢？是因为夏国机太弱了，他们的材料不好，他们的工艺不好，他们设计不好，甚至他们的母机都不行。所有都说，夏国人造不好机，因为别人已经发展了上百年，而夏国机只走过了几十年，还被卡住了脖子，你想要的，永远不会给你，给你的，也不会让你舒服地用。 他们试过了各种努力，可终究敌不过时间带来的巨大差异，在短短几年中，努力，创新，改造，然后……失败！一个又一个的机厂停产了，转产了，关闭了，没有了。 谁不心疼？可有什么用呢。 现在是1983年了，世界上有名号的机公司都在开始进驻夏国，但凡有点实力的工厂都在选择进口设备，他们的市场越来越小，口碑却是越来越差，怎么办？如何办？他不知道每天想多少次，可总觉得，无法破局！ 可现在，这一个个的数据将这些他无法解决的困境，似乎一个个地用铣刀戳破了。 看！这是夏国的数控机！我们也能做到这个数据！谁说我们不行！看谁还用技术封锁我们！看看吧，我们突破了！ 他殷切地盯着玻璃墙内，只等着最后一个数据。 来吧！ 赶紧来吧！ 让我们扬眉吐气！ｚGXXH.ｏRG |
的公差一般是以微米做单位的，一毫米等于一千微米，而这个测试的公差一般都在正负15到20微米之间，唯有镗孔要求低一些，在正负50微米。 这样听着并不算难，但是一个工件，31个公差，只要一个出问题，那么全部都是问题，难度是几何倍数的增长，想想就知道难度有多大。更何况，机
了三台设备，这难度又加倍了。 鲁南一来就听到了报数据，一时间，也走不开了，他没看过刚刚燎原一号运行的样子，但瞧瞧这帮老兄弟们兴奋的表情，
动的眼神，就知道刚刚的表现肯定还不错，如果数据也不错的话，那么这套数控系统，就真的不错了。 他们厂已经有了数控机
度能够一样吗？ 而且这种在公差范围内的，还是不错的机
本都不敢想象。可以说，抛却工艺材料装配，零配件公差大，其实是夏国机
本一直在强调，他们有着工匠
猛，实际上还是差点意思。” “他们走的就是物美价廉的路线吗？不过吹得厉害。其实主打一个
价比比较高。咱们一台普通大型曲裾磨
，
厂的厂长胡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铮铮的汉子，遇事不慌不忙，甚至还能给工作组演一场吵架戏，可此时此刻，不过是一次检测，他却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开始发干。 他忍不住将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试图找点润滑，却发现，
眼可见，他脸绷的就跟大冬天用肥皂刚洗完一样，皮那叫一个紧。许如意身边跟着的助理，那个姑娘也有点紧张，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测量机，半天都没动了。 可许如意呢。 如果八月天，许如意穿了一件白
的西装裙，上身是
叉的西装领，有着双排扣，裙子从
部开始收紧，下身则是宽大的裙摆，中间用同
调的工作人员薛丽丽和江忠林，因为是第一天，又是测试众望所归的燎原一号，所以他俩今天其实
作员。 可这会儿，江忠林悄悄看了看外面的人，觉得有点紧张了：“他们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都看着咱们。我都觉得后背要烧出个窟窿了。” 他俩人中，薛丽丽年长一些，经验更足，听了后就说道：“可以理解，毕竟这可是咱们自己研发的数控系统，八位微控制器啊，和咱们国内能够进口的最好的数控系统一样，如果数据好，那是多大的好消息！你想想你
觉，可是，测试就要公平，不能因为这是夏国的数控系统，在测试之前就有了判断，“你要冷静一下，要不这样，我来测量你来记录吧。” 他们都是接受过培训的，江忠林一想就明白薛丽丽的意思，“这样好。” 两个人商量定了，薛丽丽走到了坐标测量机前，开始了测量。“第一个中心孔，孔c的圆柱度 2。” 这个数据不错，起码离着0差了不远，江忠民连忙填进了表中。 “第二个中心孔，孔c轴与基准平面a之间的垂直度-4.” 这下正负相差6，其实还是不错的，江忠林在心里默默祈祷：你可争口气，不能差的太远了。 ——都是夏国人，测试是丁是丁卯是卯，可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 “第三个放心，b侧的直线度-2.” 咦，江忠林一下子惊讶了，这在前两个数据中间，也就是说，这三个值的差距是非常小的。 他忍不住去看薛丽丽，甚至还想冲她笑笑，结果薛丽丽一脸严肃，
惊讶，他们有的眼睛瞪大了，有的嘴巴微张，即便此时此刻他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跟这些厂长们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数据太好了吧！ “ 1？”他几乎忍不住重复，这可是第四个数据了。 薛丽丽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静稳重，“是的。”但是，她的表情，江忠林看到了，她的嘴角都挂了起来，她在无声的笑，只是控制住了自己，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江忠林忍不住点点头：“好的！”他的语调都是轻快的，“我记下了，下一个！” 而此刻，在玻璃窗外，依旧是安静的。 测量是非常枯燥的，虽然是自动装置，但是每个数据出来，也是需要设置，刚刚测量其他几个工件的时候，大家中途还说说话，甚至还问了许如意一些相关事，可这时候，这么无聊的时间，没有人开口。 数据一个个读了出来。 3！ -3！ 4！ 2！ …… 每一个数据的读出，大家心里都会默默地算着，这是第几个了，目前数据差距最大是多大？如果是在原有数据中间的，大家会松口气，如果是超过的，大家会给自己打气——对的，明明他们跟燎原厂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