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秦烨的准许,林缊月最近总是在家办公。 秦烨得很,趁她不在揽了几个新项目。林缊月休假回来,刚开工就忙得不成样子,熬了几个大夜,今天还要和客户开电话会。 她狭小的出租屋中有序。看到一半的书被反扣在茶几,旁边摆着喝见底的咖啡。 地板上摆着几乎落成的那副城市夜景,空中缺了一角,月亮碎片端正地搁置在旁。 林缊月靠在沙发下的茶几前,在电话会议前梳理需要在回忆里确认的事宜。 门铃突然响起。 她不久前点了外卖,林缊月对着门喊,“放在门口就行,我等下去拿。” 外卖小哥依旧不依不饶地按响门铃,林缊月被吵得头痛,走到门边打开门,才发现不是拎着她午饭的外卖小哥。 而是拄着拐杖的周拓。 林缊月吃惊,“你怎么来了?” 周拓不答,只是撑着拐杖,估计是撑久了有些吃力,背轻靠白墙。 林缊月还准备说点什么,眼神下移,看见他的右腿只是轻轻虚点着地。 周拓手掌按了下她的肩膀,“站不住了,让我进去。” 林缊月这才让开道,正巧外卖小哥从楼道拐角提着她的午餐跑来了。 林缊月道了谢,接过饭。转过身来发现周拓已经自己拉开椅子坐好,拐杖工整地摆在角落。 林缊月不知道周拓来她的陋室意何为,但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坐在饭桌前拆开外卖。 是份叉烧双拼饭,还凑单点了碗汤。 林缊月坐在饭桌上吃饭,周拓就在对面。 “你出院了?” 周拓不答。 “你腿可以走路了?” 周拓还是不答。 林缊月只好自顾自吃饭。 她问周拓:“你吃么?” 周拓终于答:“我不吃。” 她边咀嚼边问,“你来我这做什么?” 周拓想了想,“天天在病,出来透透气。” “透气?”林缊月迟疑地打量周拓,他看上去并没有好转太多。 甚至右腿还虚点着地—— 她想起来,低头去看桌底,捕捉到周拓的腿朝后缩了一下。 周拓喊她,“林缊月。” 林缊月没有抬眼,目光贴着他躲到后面的右腿看去。 伤口处是层新鲜的血痂。周拓车祸已经快有半个月,这一定不是来自手术留下未痊愈的伤口。 林缊月猛地抬头,“你腿又怎么了?” 熠熠的目光有些晃眼,周拓移开。 林缊月低头,又想到什么,上回自己坐在周拓跨上,回家时检查发觉自己小腿有道血痕。 用清水擦拭也没见到伤口,她只当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脏东西。 现在想来,周拓伤口新结的血痂,应当是来自那天的翻云覆雨。 林缊月举着调羹的手僵持在空中。 她突然又有些自厌,不知说什么好。 周拓盯着她,轻声说:“我没事。” 像掩耳盗铃,又像自欺欺人。 林缊月望着夹在墙壁角落的那副拐杖,李那天讲过的话突然振聋发聩起来。 她心想,李也许是对的。自己不知道这么,好像总会伤害到周拓。 林缊月没做声,那天醉酒时酸涩的觉又回到喉道,她舀了口汤缓解,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周拓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她脸上。 林缊月装作很忙的吃饭,周拓知道她担心,用这样炙热的眼神迫她抬头同自己对视。 眼睛对着眼睛。周拓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 “我的腿没事。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骗子。”林缊月小声嘟囔。 周拓没理她的碎碎念,扬下巴问她,“吃完了么?” 林缊月失了食,一时半会儿吃不下去,点头作罢。 “好了。” “吃好了?”周拓点头,“那我们聊聊。” 林缊月自从得知周拓出车祸的消息后就想找他聊聊。 但每回都被周拓搪,要不就是不待见自己,要不就是让她走开。 现在周拓找到她家门口,坐在餐桌对面要好好谈谈,她突然变得兴趣缺缺起来。 林缊月垂眼,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拍着汤,“想聊什么?” 周拓皱眉,“不要玩食物。” 林缊月浅浅“哦”了声,把勺子搁置在汤水里,出一节廉价的白塑料在空气里。 她抬头看周拓,又问一遍,“想聊什么呢?” 周拓打量了她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的银行卡放在桌上。 “聊这个。” 林缊月身子抖了下,“李给你的?” 周拓观察到林缊月的僵滞,挑眉问她,“不解释一下?” 林缊月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火大,像水洼一样慢慢堆积的烦躁在膛。 越攒越多,盛不住,哗啦啦的四处溢下来。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说了你又不信。” 面对林缊月隆起的眉头,周拓耐心倒是颇好,点头道,“但你那天醉醺醺的,说话也含糊不清,我要怎么相信?” “你现在给我说。”周拓对着林缊月,“你现在讲,我就会相信。” 林缊月在周拓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双没有保留的眼睛。 “……没什么好说的。” 林缊月浮起来的心烦意在这良久的对视中消散了。 “以前拿了你妈的钱,现在攒够了钱,连本带利还回去而已。” 周拓想了想问,“什么时候开始攒的?” “一直都在攒。我不敢花太多。” “从六年前开始?” “从六年前开始。”林缊月有问必答,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你妈把卡给了你,但该我还的我还了,现在卡到你手上,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谁说的?” “什么谁说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哦,”林缊月嗓门的音量突然增大,“我算过的,明明都还清了——” 横跨餐桌,周拓把她焦躁不堪的手握住。 掌控地暗抚,“她的你倒是还清了。” “那我的呢?” 林缊月说:“你什么你?” “我那年回来被关了一个礼拜。” 林缊月身子抖了抖。 “又没说怪你。”他笑了声,林缊月一说到这个,就有些杯弓蛇影。 “准确来说,那年的决定,都是我一人的选择。但总归和你沾了点关系。” “一还一报,你不是最擅长了么。”周拓说,“我被关了一个礼拜,这算是你欠我的吧?” 对于这个,林缊月倒是认同。但她不做声。 周拓问:“你想怎么偿还呢?” 林缊月像个听从发落的囚犯,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周拓提出的解决方案。 周拓手指搭在下巴上,状若思考,“嗯……” 过了会儿,像是想出答案般的,“不如罚你住回云光路。” “外加。我要每天在病房里看见你。” “这样还债方式,怎么样?”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