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遮着脸,没说话,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发现了……这人跟司机与萧姨不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敬畏与恐惧,而是充一种……怎么说呢,好像是在看小辈的眼神,有些慈祥。 明明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 应该还是读大学的年纪吧? 方渺不回话,他也只是静静地偏头看着她。屋子里的灯很亮,明晃晃的光被窗框裁成一小片,覆盖在他的身上。 他的睫也得彻底,有几粒极小的雨珠挂在上面,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往外一滑,不舍地牵扯着尾部,才悄然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淌至下颌…… 方渺余光瞥见那方晾干了还没有收起来的丝绸手帕,连忙抓起来,进他搭在窗沿边上的手中:“擦擦。”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却朝方渺很礼貌地一笑,眉目如画。 他没有擦身上的雨水,而是伸出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手掌握拳,在方渺面前缓缓打开…… 掌心中,卧着一粒大白兔糖。 糖纸表面有些润,但看着仍旧干净完整。 方渺奇了怪了,他整个人跟在水里泡过了一样,这糖果却只是了,难不成是一直攒在手心里? 见方渺没有接,他又往前递了递。 方渺想着白天的短暂相处,觉得他这人不坏,便也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将糖果捏起来,收下了。 “好巧,”方渺叹道,“我也吃这个牌子的糖。” 关上窗之前,她留下一句:“等等哈!” 没过一分钟,方渺戴好了面纱,又将窗户打开半条,见这人还在,朝他递出一盒冒冲剂,是从小医药箱里掏出来的。 男人摇了摇头。 这人看起来一副飘飘仙的模样,方渺观他脸白得不像话,怕他真成仙了,催促道:“记得喝啊,我看你嗓子本来就不好,有什么伤心事也别淋雨啊,亲测无效。” 她有理有据地补了一句:“不如打游戏!” 男人垂下眸子,看着方渺非要递过来的药盒,似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接下了。 第6章 ◎说话声巨难听。◎ 方渺叹为观止:“哇哦……” 那人接过了药盒,又冒着雨走了,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雨丝绵密,仿佛穿过了他的躯体,淅淅沥沥地砸在青石板上,击碎了一地的银杏扇叶。 这位哥,真的很有个。 这么神经病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居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离谱可笑。 身后的音乐仍在继续,上一曲已经播放完毕,自动切换到下一首歌,风格骤变,轻悠的歌声莫名跟这个暴雨天格外契合。 方渺甩开拖鞋,像个小炮弹一样飞上了铺,整个人深陷进柔软的鹅绒被中,舒服地打了两个滚。 这个小曲打断了方渺从噩梦中惊醒的抑心情,她抬手再头侧边的墙壁上拍了一掌。‘啪’地一声,灯灭了。 方渺缩进了大的最里面,背靠着墙,这大约两米长宽,她只占据了一点点的位置。 此时才凌晨两三点,夜还深着。 她想继续睡,却怎么都睡不着。屋外雨声如瀑,时不时伴随着雷声,仿佛是天上住了个闹小子的熊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撒泼打滚,大哭大闹。 吵得人忒烦。 黑暗中,方渺又翻了个身,脸颊忽地被一个微硬的小东西硌到了,伸手一摸…… 哦,是那粒糖。 糖纸还着,透出一股掩不住的香,甜丝丝的,直往方渺的鼻子里钻。 方渺格外喜这个牌子的糖,经常买,背包和口袋里常常上几粒,她有些低血糖,饿了累了就剥开一粒嘴里。 她捏着糖,凑到鼻底又嗅了几下,十分钟这股甜腻的味道。正是因为凑得太近,她好似闻到了一丝丝幽深的焚香味。 方渺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含在嘴里,舌尖不停地舔舐着。她侧靠着墙,吃到一半,肩膀有些酸痛发麻了,就在上蹭了几下,变成了平躺。 她注视着头顶那一片幽幽的黑,在糖的香气中,泛起些许困意,沉重的眼皮眨巴几下,又睡着了…… 蓉城的另一头。 方家别墅,二楼主卧。 方建邺和邵兰夫俩参加了一场酒会,回来时已经很晚了,现在还没睡着。 方建邺大马金刀地坐在玻璃窗前的沙发上,身前摆了一张矮几。他俯下身,将几上的解酒汤凑到嘴边一饮而尽,身酒气,面红光。 “你先去洗洗吧……”邵兰一身玫红长裙,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致的妆容逐渐抹去,出几道细痕,她嗔怪地抱怨了两句,“喝这么多,臭死了。” 方建邺笑了两声,道:“高兴嘛,今晚长颐的老总过来找我敬酒,透出想跟我合作的意向,那个项目我早就想参一脚了……现在终于有资格了。” 夫俩夜话了一阵,临睡前才想起出国的大女儿,方建邺叹道:“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没了外人,邵兰没摆出慈母的做派,脸无所谓地接话道:“是啊,往后就让别人去心她吧……都那么大了,也该成家了。” 两人相视一笑。 光凭他们两个,当然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冒着得罪萧氏的风险,折腾出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本原因,其实是有大人物看上了方子清,从中协助他们将方子清送出国。方子清自己也是愿意的。 邵兰叹了口气,道:“再有个儿子就好了。” 半晌,邵兰想起了萧氏的诸多传闻,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哎?”邵兰戳了戳快要睡着的方建邺,问道,“听说你家祖上出过天师?是不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 方建邺已经很困了,说话声愈发模糊起来:“唬人的吧,我以前还听老人说,我祖爷爷走了偏门,结果遭了反噬,造的孽终将祸及子孙,让我小心着点呢……从小就听这些,耳朵都长茧了,真晦气。” “都是封建信。”他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偏门?”邵兰更好奇了。 “好像、好像是……”方建邺翻了个身,脑子顿顿的,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哦,是说我祖爷爷炼出了一只厉鬼吧?听说用活人炼的。” 屋外下着暴雨,猝不及防地闪过一道雷,吓了邵兰一跳。她抖了抖,也不再问了,将被子一卷:“听着真吓人……” 方建邺声音越来越小:“哈,这世上哪来的鬼啊?” 殊不知,正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屋子一侧的落地窗映出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萧玉随穿墙而入,两眼一瞥,望着那两人泛黑的眉心,摇了摇头。 其实方建邺说得不错,恶果终将需要有人来偿还。萧玉随正是算到方家会在一年内举家暴毙,才想出了冥婚之法来帮助他们避祸。 他既是鬼身,又是萧氏氏神,能庇佑的人也只有本家子弟,只好将方家纳入萧氏的范围内,思来想去,唯有冥婚最为妥当。 没想到,人心壑难平,又牵扯出些旁支来。 这两个人,真让他不喜啊。 还是小朋友可一些。 萧玉随飘出这间屋子,他食过方渺的血,循着味儿,飘到了走廊最尽头的一件卧室里。 他闭上眼,身体化作了一阵淡粉的薄雾,在屋中涌动了几圈…… 萧玉随尝到了另一股味道。 这是一种,经年累月的寂寞,挥之不去。 不多时,薄雾急剧收缩,重新汇聚成了一个人形。萧玉随银发如月辉,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衣袖无风自动……宛如天人之姿。 全无厉鬼之相。 他飘回了萧宅,穿过漫长廊道,进到西院的主卧。 方渺在上缩成一小团,只睡了一小片地方,面纱皱成一团被她在枕头底下,她的一只手微微蜷起,摆在脸边,指中出一张白的糖纸。 萧玉随俯身靠近,闻见方渺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香,脸颊一侧有些鼓起来了。 他莞尔一笑:真是一个小孩子啊。 他又想:照顾起来,会不会太麻烦呢? 翌,大早。 这是方渺被送到深宅大院的第二天。 她悔恨加,哭无泪。 恨不得穿越回过去,一巴掌死自己! “再在睡前吃糖我就是狗——!”方渺隔着面纱捂脸,仰天长叹,话毕就痛得直气。 一觉醒来,她牙就疼得厉害,忍着痛吃了一顿早饭,左脸就肿了起来,了药也不见好。 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一整天下来,方渺都蔫蔫的,提不起劲来。 晚上,萧姨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没怎么动过的饭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小声地安了句:“夫人别多想了。” 方渺双目含泪,说不出话来。 别误会,只是牙痛。 她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偶尔有几次冒发烧也是自己吃吃药,睡一觉就过去了。这次牙疼来得突然,方渺实在没经验,只好按照她的旧习惯,趴在上歇了半天,结果用没有。 疼得让人想飙泪。 方渺顽强地坐起来,掏出手机,来两局手游转移一下注意力。手机音效声外放,显得屋子里很热闹,也导致她漏听了几声敲门声。 直到战局结束,方渺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敲门。 那声音不重,很有节奏,两短一长。 方渺还以为门外的人是萧姨,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事,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然后才招呼道:“进吧……嘶……”牙真的好痛。 “吱呀——” 雕花门扉被人轻轻推开。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