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只茸茸滚滚的动物边哼唧边晃悠着从路边的草丛里钻出来,一头扎到蒋楼脚边。 借着路灯细看,是一只黄黑相间的小土狗。 那狗一门心思往蒋楼身上蹭,短一尾巴摇得实,舌头伸在外面,呼哧哼哧地哈气。 动得仿佛蒋楼是来接它回家的主人。 然而蒋楼对浪动物似乎并没有多余同情心。 他垂首看着摇头晃脑的小狗,神情淡漠,无动于衷。 黎棠喜小动物,当即返回餐馆,买了烤肠。 小狗闻着味儿来了,虎咽把黎棠丢给它的烤肠吃掉,险些连竹签一块儿下去。 吃完又跑回蒋楼跟前“献殷勤”,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不似在讨食,反而像在炫耀卖——我吃啦,你看我厉不厉害? 黎棠在心里暗啐白眼狗,又不免有所慨。 蒋楼就是那种,就算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都会引全部目光的存在。不像他,获得的每一分关注,积攒的每一段“人缘”,都需要付出代价。 蒋楼却说:“你不该喂它。” 思绪被打断,黎棠怔然抬头:“……什么?” “如果不能每天都喂它,那就不要给它希望。” “我没——” “如果它明天又等在这里,怎么办?还有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它都会蹲守在这里,因为它记得,曾有人在这里给过它一烤肠,让它在那一天不必挨饿。” 黎棠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直接被蒋楼问蒙了。 良久,才喃喃出声:“我不知道……对不起。” 似是没想到他会道歉,蒋楼眼中有错愕浮现。 继而笑了一声:“你道什么歉。” 没等黎棠说话,蒋楼便转过身:“走吧,送你出去。” 直到走在通往主干道马路边的小路上,黎棠才明白,不到两百米的一段路为什么需要送。 雨后道路滑泥泞,加上天昏暗,连小狗都嫌难走,没跟两步就道别似的蹭了蹭蒋楼的腿,扭头沿着来时的路溜之大吉。 黎棠提起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那远看古朴又美丽的石板路,质地滑润的表面积着不显眼的一层青苔,经过雨水的润,简直是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刚才黎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脚踩下去,幸而蒋楼反应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在等救护车了。 好在路也不远,进入沥青马路的范围,黎棠狠狠跺了跺脚,甩掉黏在脚底的烂泥。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一辆出租车都没等来。 黎棠不犯嘀咕,这地方未免偏远,上下学不麻烦吗? 他摸出手机,打算线上叫车,动作间没把握好力道,猛地牵动刚才打拳的手腕,乍然的疼痛让他倒一口气。 蒋楼闻声偏过头,黎棠捂着手腕几下,收效甚微,还是痛得厉害。 正担心是不是扭到了,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握在黎棠的手腕上方,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卷成团的绷带纱布,抖开,练地用手指夹住,往黎棠手腕上。 蒋楼的皮肤冷白,摸起来却是温热的。 刚才被他扶的时候,隔着一层布料,黎棠就觉到了。 甚至有隐隐的灼烧。 由于喂狗受到“责备”产生的郁闷,也被这温度融化。 黎棠看着蒋楼低头时越发显得长而浓密的睫,不自在地咬了下嘴。 正到固定纱布的部分,蒋楼低声命令:“别动。” 黎棠就不敢动了,呼都延长放慢,以至于视线无处安放,不得不撇开,投向远处。 眼底映着山与天朦胧的边缘,黎棠没话找话:“这边虽然远,但风景好,空气也新鲜……一定有很多同学来过你家做客吧。” 黎棠自己都没察觉话里隐约的酸味。毕竟蒋楼这样的校园万人,多的是想和他亲近的同学,他的家就算变成热门景点都不奇怪。 当然也没想到蒋楼会回答。 “没有。”将穿过底部的纱布出,稍用力拉紧,蒋楼掀起眼帘,“你是第一个。” 作者有话说: 黎棠:你这样子很容易变成我初恋男友的我跟你说 第8章 意外之喜 这天夜里,黎棠仰面躺在上,用手去摸新在腕上的纱布。 回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黎棠不疑惑,难道他经常受伤吗?不然怎么会随身带纱布,包扎的动作还如此练。 手指伸进纱布和皮肤之间的夹层,先是轻轻按了一下,些微痛浮现,再力道加重,双指并拢去捏,更多的疼痛蔓延开来。 总算有点像了,黎棠想。 将纱布再紧一些,手指不厌其烦地钻进去,反复不断地尝试,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和力度。 很轻地呼出一口气,黎棠半张微的,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群山,矮屋,还有那道孤孑的身影。 “你是第一个。” 低哑的嗓音。 身体不受控地颤抖,黎棠想,你也是第一个。 疼痛如涨般一浪接着一浪涌上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心悸,却让黎棠因为愉悦到上瘾。 在这样静谧的暗夜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人释放将隐秘的思绪。 因此黎棠可以尽情地想象,这痛是他亲手赐予。 周一上午,黎棠又迟到了。 好在是英语早读,英语老师对自己的课代表向来宽容,叮嘱他下次注意,便放他回座位。 翻开书本时,同桌李子初眼尖地发现黎棠右手腕的纱布:“怎么又受伤了?” 黎棠拿出准备好的理由:“不小心扭了一下。” 对于这个回答,李子初显然不信。他意味深长地笑,挨近了说:“别是夜里关起门来使用过度了吧。” 即便相后已经适应了李子初什么话都敢说的狂野画风,黎棠还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都有自渎的经历,而做这种事少不得幻想对象,想到昨晚躲在被窝里的种种,黎棠有种被抓包的羞。 哪怕他幻想的并不是那种骨的事。 李子初瞧他脸都红了,以为被自己说中,忙又安:“真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啊,蒋楼长那个样子,很多人都会拿他当幻想——” 黎棠没让他说完,抬手用书本盖住他的嘴。 因着这番言论,下午在办公室碰到蒋楼时,黎棠几乎是条件反地回避。 两人都是来拿试卷的。月考在即,各主科老师卯足了劲,各种真题试卷雪片般到学生们手里,往往上午刚写完的卷子,下午就出成绩,晚自习被占去讲试题,节奏快得犹如开启二倍速。 英语试卷有两份,一份批改好的一份新的,老师让黎棠把隔壁班的也顺道一起带过去。 两个班,两百多张卷子颇有分量,黎棠担心试卷在路上散了,紧紧抱在怀里。 他先行走出办公室,趁蒋楼还在班主任那里数卷子,加快脚步往教室走去。 行至楼道拐角,被从楼梯上冲下来的学生面撞上,黎棠一个不留神身体一歪,人没摔倒,试卷因为胳膊松劲撒了一地。 转头去看,那撞人的学生早就跑没影了,黎棠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来收拾残局。 刚收完一小摞,晚他一步从办公室出来的蒋楼,走到他跟前站定,然后蹲下帮他一起收拾。 黎棠犹自尴尬着,头也不抬地说:“谢谢。” 听见蒋楼问“不会又要请我吃饭吧”,黎棠摇了摇头,待反应过来忙又点头:“也好,昨天那顿太随便了。市中心那家商场有海底捞,你喜吃火锅吗?” 蒋楼被他认真的态度得一愣,随即失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其实黎棠知道不该当真。 可他总是会想,存在于其他人幻想里的蒋楼是什么样子,会笑吗,眼睛也是深浓的黑吗,吃饭时也会加很多辣椒和醋吗,会把自己的拳击手套给他们用吗……会帮他们包扎伤口吗? 我看到的他和别人看到的他,是一样的吗? 然而近在眼前的月考并没有留给黎棠太多胡思想的时间。 这是黎棠第一次参加时间安排如此紧凑的考试,五门主科全部安排在一天,一场考试结束只够上个厕所,下一场考试的预备铃就打响。 晚上考完最后一场化学,黎棠头昏脑,神都有点恍惚。 跟李子初他们对过答案,黎棠拎起书包就要走,被后排的同学叫住。 “都先别走。”周东泽上前,一把勾住黎棠的肩膀,“放假一起玩啊。” 月考之后就是国庆假期,此刻教室里一派沸腾,大家都在计划去哪里浪。 以为又是去栖树喝咖啡写作业,黎棠倍无趣地说:“玩可以,就是……能不能换个地方?” “放心,这次不着你给我讲英语题。”周东泽笑说,“我们去唱k,叫几个隔壁班的一起热闹热闹。” 黎棠心说有区别吗,嘴上还是委婉道:“我五音不全……” 周东泽说:“没事,我们都是大白嗓,真要会唱歌就去参加选秀了,还在这儿刷什么题啊。” 这年头的选秀类节目火爆,听说先前霍熙辰还去参加过某节目的海选,不过初赛就被刷下来了。 找不到理由拒绝,黎棠只好应下。 许是看出他的犹豫,待周东泽走后,李子初劝道:“不会唱可以不唱嘛,就当去捧场,说不定有意外之喜等着你。” 十月一号当天,果然有意外发生。 还不止一个。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