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假还有一就要告罄。 红萼在啃眉院里折了两支绿梅回来时,提着裙子小跑过了庭中,但还是在雪地里不留神,结结实实滑了一跤。 “哎哟!——”她叫道。 崭新的鹅黄袄子上全沾上零零散散的雪污。 面前陡然伸出一只小小的手,红萼借了力一提留爬起来.她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小姐!”那只小小手又飞快缩回袖子里. 红萼瞧着她,扎了两个圆啾啾,啾啾髻上挽了红绒绳子.一身略显臃肿的大红袄子,银朱搭一条月白下裙,裙上攀复杂致的银线暗花,似乎绣的是梅花. 她站着,显得娴静,不过水汪汪的黑眼睛往红萼身后张望:“没叫人发现吧?” 她轻声问,嗓音又清又甜。红萼连连摇头,小姐抱起这来之不易的两枝绿梅花,两个人并肩回到屋子里。 绿梅花是稀罕物什,只有啃眉院有,或者说,晴眉院的那位喜,老爷就全给了那位。 每每红萼去折花,若叫那守花的婆子看到,都要好一顿撵骂。 幸好今那个婆子不在,——冬假最后一,她和其他人赌钱去了。 红萼在旁边望着,小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将窗前高几上摆着的梅瓶里枯死的梅枝换下来,上新鲜的花枝。 绿梅映着明窗,徐徐幽幽地开,仿佛叫沉闷屋子焕然一新。 红萼还在拍身上的雪,拍完了,不住着手呵气:“小姐,今儿这样冷,你做什么还要穿这件裙子,多冷呐。” 小姐做完那些,便从旁抱起了暖手的掐丝嵌宝手炉,笔直站着,也不知想什么,小小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愁,“但是……但是你…… 她咬咬嘴,抬起黑漆漆的葡萄似的眼睛,“你不是说我穿这一身好看? 红萼埋怨说:“那也不能光好看呀,-一今儿是真的冷。她们说晚上仍要下大雪。” 小姐蹙着眉,十分失落:“哦。” 她冷得打了个嚏,出鼻涕,红萼大惊小怪的:“小姐,你会不会着凉了?“ 小姐抿紧嘴,拿起帕子擦了擦,仰头看着窗台上的绿梅花,也有可能在看着窗外。 红萼忽然福至心灵,悄悄地问:“小姐,你不会在等大公子吧。 小姐脸上出被人识破心思的窘迫,慌看她: “……我。 红萼跟她一块儿长大,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除夕那天大公子回来,说小姐这件衣裳穿来好看,所以小姐又…… 小姐忙地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辨驳:“你讲。我,我做什么要冷着自己穿好看的衣裳给他看?我又,又不是,……” 还没讲完,又打了个嚏。她的确好像着凉了, 红萼说:“小姐,我问了前院的小厮,大公子进去,今天肯定是不回来了,天肯完是不回喜了 小姐攥着袖口:“又进。天天在里陪那谁读书,……有什么意思。 红萼附和着:“对呀,有什么意思。 “是不是到里去就能经常见到哥哥了?”“到里去肯定就能经常见到大公子的。”可要怎么进去呢?”“要怎么进去呢? 小姐说一句,红萼就附和一句,直到小姐扑哧被逗笑了:“你干嘛要学我说话。 红萼说:“哪里有,我只是觉得小姐说的都很有道理, ——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小姐还是不肯换下好看的裙子。 (下) 当天夜里也没等到大公子回来。 也确实如红萼的乌鸦嘴所言,小姐着了凉。她窝在厚重的绣被里,怀里抱着手炉,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烧得红扑扑的。 红萼跑前跑后,端了姜汤,小姐不要喝;端了药,小姐不要吃;端了桂花糕,小姐不要尝;哄小姐睡觉,小姐也不要 睡。 子夜将近,外头簌簌下起了大雪,红萼说:“小姐,别等啦。 小姐缩进锦被里,乌黑的头发散拂在红扑扑的脸颊上,一双朦胧的黑眼睛失落地盯着赤金帐顶盘旋的枝莲花纹。 她模模糊糊睡下。 模模糊糊的又醒过来,眼睛,红萼听到响声,裹着外衣蹬蹬地跑过来。 小姐问她:“哥哥来过么? 红萼说:“刚刚来了,见小姐睡了,没进来。 小姐倏地眼圈通红,头埋进被子里,室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红萼站在原地,呆了又呆,坐在沿,试图宽她,“小姐,大公子带了好些里的赏赐回来。这个这个,是陛下赏赐的黄金头面一整副:皇后娘娘赏赐的南海珍珠,北海珊瑚;噢噢,还有还有!这是七殿下赏赐的白兔玉雕,这白兔雕得真可,小姐,你肯定要喜一一 小姐从被里探出脑袋,将红萼正捧在手心里的小白兔玉雕夺了过去。 她本想摔了它。红萼忙地拦住:“哎哎小姐一一”小姐说:“我把它还给他,他能把哥哥还给我么?” 红萼不知道。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