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臣目光不离他:“说谎,呼叫铃就在旁边。” 穆于刚才是真没想起这茬,但也被周颂臣质问的语气得有些不悦。 他转过身,看向周颂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我们之后再说。” 周颂臣虽然病着,脸颊和嘴都被烧得鲜红,竟生出种惊心动魄的丽:“我要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那种不适静悄悄地攀上了穆于的脚踝,他知道放纵这种觉下去,迟早会被扼住喉咙。 周颂臣如今的模样,就好像将穆于很珍贵的东西用力打碎后,又闹着脾气要穆于一片片捡起来,凑出一个完整模样,再给周颂臣一次。 哪怕那东西早已支离破碎,不复原样。 周颂臣不但不介意,还很想要。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给了。甚至认为那些珍贵的碎片,早已不在。 穆于往后退了一步:“你爸妈很快就到了,我出去接他们进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病房,头也不回。 第64章 出了病房,穆于没有走得太远。说要出来接周霆夫妇,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靠在医院的窗口上,穆于从兜里掏出了香烟。 他是在港城时学会的烟,印象中又呛又苦涩的尼古丁,在时过境迁后,变得截然不同。 不能说有了烟瘾,只是在心情苦闷,力颇大时便会来上一。 最近因为星路棋途的事情,穆于断断续续了有一包。 如今刚从周颂臣的病边离开,烟瘾来得突然,他也放纵着自己点燃了一。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是周颂臣追了出来,拔了输针的手垂在身侧,尚未凝固的针孔往下淌血,他丝毫不去理会,任由那触目惊心的鲜红溅在医院青的瓷砖上。 他在看周颂臣,周颂臣也在看着他。 穆于倚在医院的窗口,一株挂着紫藤的枝丫悄然没入窗沿,亲热地贴着他撑在窗沿的手,夹着香烟的指尖舒展着,险些点燃那簇紫意。 转过来时烟雾正从那淡红的中吐出,模糊了穆于的脸。 穆于身型仍似从前的单薄,模样却变了很多。 摘去了眼镜,出占据五官比例最大的眼,小巧的脸,瞳似头发一样浓黑,看起来毫无攻击,望着人的模样,乖得近乎纯真。 周颂臣认为穆于总是引一些苍蝇在身旁围绕,也跟这样的气质有关。 惹人喜,又人毁灭。 但这种外形,好像能帮助穆于轻而易举地获得孩子们的喜。 在周颂臣眼中,棋社里身为老师的穆于,更像是一个大孩子带着一群小孩子,看着毫无说服力,也不知为何这样讨家长们的喜。 第一天在棋社报名时,负责老师便告诉他,穆于的课程是棋社里最热门的,人人都穆老师。 从前怎么没发现,穆于有这样讨人喜的本事。 正如他不知穆于什么时候学会了烟,离开的十一个月,重逢的一个多月,将近一年的时光,穆于变得太多。 一年前,他接到了穆心兰从医院拨来的求助电话。 穆心兰在电话里跟他说,穆于不见了。 彼时他刚因穆于将他电话挂断而生气,他早就猜到以穆于刨究底的格,迟早会让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难以维系。 周颂臣只需要顺着穆于,将这段轨失控的关系重新推回正道上。 他不相信穆于舍得离开他,他们可以跟从前那样,做回有过“亲密接触”的好友。 虽然那时他没能摆穆于对他的莫名引力,但他相信时间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而穆于仍会像从前那般坚定而明确,永不知疲惫地着他。 就好像行星永远遵循着天体的引力,在既定的路径围绕恒星旋转,四季更迭,夜替,永远不会离开,正如过去的那十年。 通话中穆于说的那些话,在周颂臣看来不过是气话而已。 周颂臣在电话被挂断后,气恼地没再拨打回去。 他在等着穆于冷静下来,同他认错,他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原谅穆于。 然而穆于的来电没能等来,却等到了穆心兰的电话。 穆心兰用一种恐慌的声音问他,穆于是否有联系过他? 那时周颂臣才知道,穆于因为骨折导致定段失败,进了医院。而就在他们结束的那通电话后,穆于从医院里失踪。 周颂臣赶往医院时,穆心兰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被护士扶着在旁边喂着葡萄糖。 她面煞白,担心穆于因为定段失败,冲动地做了傻事。 穆心兰抓着周颂臣的手,说话都变得颠三倒四:“我该看出他不对劲的,他把自己脖子都抓烂了,还一直哭,他说他想吃水果,我回来上都是血…… ” 院方告知穆心兰,穆于是自己办理了出院。 穆心兰拨去的所有通话皆被挂断,这时周颂臣才发现,自己的微信和电话号码,已经被穆于拉黑了。 周颂臣不相信穆于会干蠢事,但穆心兰的恐慌好像传染给了他。 学校、闫路棋社、穆于不开心时会躲的公园,周颂臣通通找了一遍。 直到穆心兰告诉他,警方联系上了穆于,穆于没有做出蠢事,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他们。 周颂臣也有点生气了,穆于拉黑了他,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主动低头去联络穆于。 起初,他们都以为穆于的离开只是暂时的。 定段虽然失败,但书还得继续读的。等这个月过去,学校开学,穆于总得回来继续上学。 可他们又一次想错了,穆于不仅没有回来,还自作主张地休学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周颂臣找了陈路、江莱,甚至千方百计地寻到了牧野的联系方式,这些人都表示自己不知道穆于在哪。 周颂臣不相信,除了人在国外念书的牧野,他追到陈路的学校,查到了江莱的住处,甚至在江莱的警惕目光下,硬闯进对方家中,得江莱报了警。 直到警察来前,周颂臣仍觉得穆于会出现,穆于不可能对他坐视不理。 带着一种盲目的自信,再次踏足派出所时,周颂臣不为自己作出任何辩解。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派出所的入口,等待着穆于的面。 不知是否因为他望着大门方向,期待穆于到来的行为过于明显,最终江莱选择放弃追究。 周颂臣听到江莱跟警察解释他们两个本就认识,试图将这个事定为朋友之间的吵架时,他主动开口道:“我不认识她,擅自进入他人住宅行为也属于违反治安管理,要受到行政处罚。” 江莱面变了:“周颂臣你神经病啊!想坐牢想疯了?” 周颂臣不说话,只是再次侧过头,望着大门方向。 江莱气得要命:“穆于他不会来了,不管你怎么盼怎么求,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刚落,江莱就害怕地抿,因为周颂臣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特别吓人,尤其是在她说穆于不会再回来以后。 无法抑制的怒火席卷了周颂臣的心,这段时间寻找的疲惫,无数次的失望,都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焰。 穆于凭什么不回来?凭什么单方面切断了他们的关系?凭什么用消失的决绝手段,结束这一切?! 就算真要有一个人选择结束这段关系,那个人也该是他周颂臣! 回到公寓,周颂臣愤怒地想要清理掉关于穆于的一切,然后他才发现,穆于留在他家里的东西是那样地少。 他家来来往往过很多客人,为此他准备了许多一次的生活用品。 穆于也属于使用一次用品的范围里,所以他的家也从未留下关于穆于的任何痕迹。 周颂臣翻箱倒柜,只找到穆于送的那箱礼物和一双蠢得要命的水豚拖鞋。 那拖鞋被钟点工深深地收进了鞋柜深处,水豚公仔又扁又脏,灰扑扑的,就像曾经的穆于。 他用塑料袋装着那两样东西,走到楼层的垃圾桶前,高高扬起手,试图把东西砸进去。 然而十分钟后,周颂臣只是着脸提着那个塑料袋,将东西归回原位。 生气就好像是在意了,他不在意,当然也没必要生气。 要是给不知道鬼混到哪里去的穆于知道,他为其大动肝火,岂不是让穆于得意。 说不定哪天穆于就会突然出现在路上,然后死皮赖脸地要跟着他,仰着头向他索要不该要的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夏去秋来。 终于度过了无法冷静的阶段后,周颂臣终于开始面对难以接受的现实——穆于真的走了,毫不留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他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周颂臣发过去的,收获了一个红的叹号。 周颂臣往上翻阅,却发现记录是那样的短,在穆于离开之前,他们已经冷战了许多回,穆于的热情也不复以往。 那些聊天记录没几页就见了底,因为周颂臣当初将两人的聊天记录毫不犹豫地删除过。 已经删除掉的聊天记录,再也找不回来了。 周颂臣开始用努力充实常生活的方式,进行逃避,只要想起穆于,他就会让自己忙起来。 他努力学习,做好充足的准备,通过司法考试,考了四门cpa。 即便是他,为了准备这些考试也实在花费了不少力,这成功地让他淡忘了穆于,以及穆于已经离开了十一个月零十六天的这件事。 不管穆于在或者不在,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依然每周放假都会回家,次数频繁到肖韵都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学校遇到了什么事,怎么每周都回家,从前一学期都不见他回来几次。 周颂臣坐在房间里,从书桌的那扇窗户望出去,对面窗户紧闭,安安静静,不会再有灯亮起。 偶尔周颂臣骑着重机车兜风,总是会无意识地拐到那来过不知几回的棋社。 他戴耳机,却多了收听电台的习惯,有时候一些体育频道的相关消息,都会在电台里播放。 微信公众号,所有社媒体的账号,仿佛监控到了周颂臣的心思,经常给他推送围棋相关。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