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蔬饮水也罢了。 “侄儿请皇上安,”她跨进御书房,深深叩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召见臣子,但宋秋其实是偏好御书房的。 她身量矮小,跪在地上的时候几乎都被宽大的书桌挡了身子,仿佛将直面天子的恐惧也挡住。 “免礼,”当今天子正值秋鼎盛之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度,“怎么,你既入了,朕不传你来,你便果真不来见朕?好歹是到了建府成婚之年,怎生还这般不懂规矩?” 这算得上哪门子规矩。 宋秋闻言,不敢起身:“侄儿惶恐。” “知道惶恐,是好事,”半晌后,皇帝缓缓开口,“你年纪小,朕那不成器的弟弟是教不了你,但有些事情,还得慢慢学。” “谢皇上提点。” 时间一分一秒逝,宋秋听着皇帝翻阅卷轴的哗啦声,张桂站在他身边磨墨。 好像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人。 “罢了,”宋秋膝头针扎一般的疼,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再度发话,“贤侄也到该成婚的年纪了,若是有心仪的官家小姐,朕便作主为你赐婚。” “侄儿惭愧。”宋秋声音有些哑,身后的不适愈发明显。她想,自己若再跪些时辰,殷红的癸水真正浸外衣,便难以再糊过去了。 “……侄儿在王府之中,念圣上恩德,每勤学诗书,未曾与官家小姐相。” “勤学诗书,”皇帝重复着这四个字,好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但贤侄上系着的香囊气味浓郁扰人,朕瞧着贤侄的心思,可不是专在这诗书上啊。” “臣万死。”宋秋依旧恭敬道。 “嗯,明白就好。贤侄若是得空,也不如好好想想,今朝地界,喜哪一块,朕也好为你做主封邑,”皇帝翻过一页卷轴,搁了笔,“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张桂,送世子回府。” “是,皇上,”面对宋秋,张桂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世子殿下,请吧。” 她被突然而至的影得不过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臣告退。” 又是被一个阉人骑在头上。 她起身,缓慢挪动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倒退着一步一步出了御书房。 在她走后,皇帝屏退了左右人,偌大的御书房似乎只剩下他一人。 只听他淡淡问道:“看出什么了?” 一位穿黑夜行服的带刀暗卫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 “陛下,世子身上有极为新鲜的血腥味,应该是带着伤,伤处尚未愈合。” 皇帝面无表情,暗卫难以揣测他的想法。 “他那香囊,想必都是用来掩盖血味的吧。” 暗卫不敢说话。 “带着一身血腥味就来见朕,真是胆大包天!”皇帝狠狠地震了下桌子。 “陛下息怒。” “去查,”皇帝冷笑道,“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暗卫领命,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翌清晨。 “世子,”木在门外通传,“工部侍郎家的唐公子来了。” 宋秋用过早饭,正在书房看书,闻言叹了口气:“他来干什么?” 莺机灵,从前厅跑过来的时候从小厮嘴里打听到了只言片语:“世子,奴婢听小厮们说,唐公子想邀请您一道去醉花楼呢!” 宋秋不由得扶额。 当今工部侍郎的嫡出幼子唐明书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出了名的风成。京中传言他考举子不成,受父亲恩荫封了个小官,每挂着闲职城窜。 去醉花楼这种荒唐的想法……也亏得是唐明书才能做出的事。 宋秋思虑之时,唐明书已经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世子殿下,我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他笑嘻嘻地凑到宋秋跟前,作势要拿开她手中的书。 “醉花楼,是吗?”宋秋淡淡抬眼,将手中的书拿得离他远了些。 “你怎么知道?”唐明书偷书不得,自觉坐在莺为他搬来的椅子上,“哎呀去嘛,成天看这些书有什么意思。” “不去,醉花楼有什么意思。”宋秋无情拒绝道。 “醉花楼可比这些晦涩的经书有趣多了!可以听曲儿、看戏、还有姐儿作陪,你若喜倌儿……” “唐公子,”宋秋合上书,搁在一边,木立刻把书的封皮擦净,放回书架,“本朝律法明令止官员与艺有私,你这官位还想要了不想?” “又不是我自己想当官的,还不是我爹非说要让我当官,”唐明书委屈道,“再说了,朝廷律法摆明了是为那些重臣设的,我们这种不入的小官,谁有那个闲心来管啊。” “哎呀,秋,你就陪我去嘛——” 宋秋被他吵得头疼,一手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好好好,去去去……” “我就知道,秋你就是口嫌体正直,”唐明书计划得逞,高兴得口不择言,“答应得这么快,其实你早就想去了吧,看你身边的侍女一个个都这么漂亮,一般公子哥儿都是用小厮,那儿用得着这么多侍女啊!今天我们悄悄地去,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不告诉!……” 唐明书一张嘴皮子动得飞快,出了书房一路跟到宋秋寝殿外边儿,他知道宋秋一直不喜旁人进她的寝殿:“兄弟我在外边儿等你啊。”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