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沈知弈瞥他一眼,“狄人都知道不能过线,难道我们反入套不成?” “那这也不是办法啊。往年虽说他们也有挑衅吧,可今年也忒他娘的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北狄的牛羊都已经冻死了,这冬天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亲兵小跑两步跟上,正垮着个脸倒苦水,就听身侧飞奔来一马,传令兵到沈知弈跟前,翻身跳下马,极快地行了个军礼。 “将军,北狄第五次冲锋了。”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啊将军,”亲兵急得跺脚,“他们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打的是他娘的消耗战,我们这边撤也不是攻也不是,干在这儿守着,兄弟们都憋屈得很。” 沈知弈一踩脚蹬,翻身上马:“忍着。” “将军,将军……啊?您去哪儿啊?”亲兵怔了一下。 “人换了几批?” “三批,”传令的士兵犹疑了一下,道,“将军,他们每次撤退都会换一拨人,似乎只有三拨人来回换。” 沈知弈颔首,道:“北狄以重骑兵为主,能灵活机动的轻骑少,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拨人,长期下来体力肯定撑不住。我们也换人。” 他转头道:“你去主帐通报一声,让先撤的兄弟们有伤治伤,我们人多,别硬撑。借二营的轻骑来备着,至于前线,我亲自去会。” “是。”兵卫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瞬间窜出好几丈远。 沈知弈策马越过后方的营帐,逐渐受到烈火炽热的温度,然而身下的战马不仅没受惊,反而越发追着疾风。 沈知弈贴在马背上,隔着鬃受到它的亢奋。 ——这是北疆的战马。 他深一口气,从后拔出了剑。 一封封战报雪花似的吹进豫王府。听得动静,宋秋从纷飞的纸片中抬头,她进来看战报看得几宿没睡过整觉,眼眶底下青了一大片。 “殿下当心着身子吧,”莺端了羹进来,担忧地道,“前线再如何,有沈将军他们顶着。但殿下若熬坏了身子,军中士气恐要大打折扣啊。” “放着吧,”宋秋了眉心,问道,“发去京城的折子有几了?” “三,”木端着药走进来,顺手关上门,“北疆去京城可有好几千里,哪怕八百里加急也还没到京城呢。” “殿下先用药吧,”木低声道,“殿下身子本就弱,自打在京城起就长期服用那种药,这样熬下去恐怕是不行的。” 宋秋深深看了他一眼,执汤勺喝了几口,干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木劝她不动,行礼端着药碗又出去了。然而他方推开门,却被一道影挡住了去路。 他顺势转身,短短几步路已转了好几圈,手上还拿着空掉的药碗:“殿下,沈将军来了。” 宋秋微眯起眼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就见沈知弈逐步靠近,差点还以为自己眼花。 “今北狄没打过来?” “打了,”沈知弈看她一副已经懵了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今并非我轮值。” 他径直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今前线战事由周长青与霍勇接管,我休假。” “休假?”宋秋一怔,兀地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军中主将惯没有休假一说,唯一的可能便是沈知弈的伤已经不再适合冲锋陷阵。 沈知弈双手下按,那是一个委婉拒绝的姿态:“并不严重得紧,不过上划了一道,暂且骑不了马罢了。坐镇军中还是无碍的。” 宋秋半信半疑地打量他,这才发觉沈知弈面异常苍白,眼中血丝未退,一双手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擦伤,大多已经结痂,却仍能看出和曾经的惨烈。 “军医让我休息一两,”沈知弈掩饰地咳了一声,端起茶挡住手上的伤,“恰好周长青临时替了我的位置,今本该是他来。我想着好些子没到你这儿来过,便过来了。” 宋秋知他定是伤得重,不过强撑罢了。但眼下冬渐寒,这仗打得艰难。北疆的将士久未经历这等强度的战斗,一查才知道原有不少在册军人已无力上战场杀敌。唯一不那么坏的消息便是粮草充足,阻止了局面的进一步恶化。 “你不坐军中?剩下的人能应付吗?”宋秋仍是一副赶他出门的神。 “今战事不会严峻的,”沈知弈最终轻叹一口气,“按大夏历算,今正好入冬,也是狄人最后一次集市的子。” 他沉声道:“对于北狄这一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来说,入冬意味着所有的物资都短缺。而今是北狄族内最后一次易补给的机会。” “也是他们对我们发动常态化进攻的前兆。”宋秋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后一句。 “可以这么说,”沈知弈颔首道,“他们将境内的物资消耗殆尽,唯有掠夺大夏能使他们熬过寒冬。” 宋秋搁了笔,墨汁滴在雪白的纸页上,炸开一朵墨花,像化开的雪。 “快下雪了吧?”她道。 “算着子,就是这两了,”沈知弈顿了片刻,又道,“京中如何讲?” “不借,”宋秋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朝中藩王个个跟人似的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更何况还有好几个地儿跟咱们一样正战的。都知道北疆路远,冬季又难熬。别说那位不准,就算是得了他的应允,恐也没几个地儿愿给我们借兵。”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