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这也难说。这病让人发热,发热若是降下来了,倒也好说;若是降不下来,还能不能熬过这一遭,谁也不好说。” 沈知弈目光凝重,他正说什么,却听身后又一声音道:“尽可放手去治。” 他一愣,转头看时,身后竟是宋秋撑伞踩着雪过了来。她拥着暖和的狐裘,神临危不,有种特有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药材管够,你们尽可研制药方。若是还缺什么药材了,托人知会我,或者我的下属木一声,我即可着人去最近的地方购置。” 雪下得紧,呼呼的风声使她的声音不太清晰,但人却能受到其中的坚定。 “出了事我担着,你们尽可放手一试,”宋秋闷闷地咳了一声,“但北疆军民的命,也就仰仗诸位了。” 军医起先也是愣住了,他没想到豫王世子竟会亲自来这种时疫严重之地。他是第一次见宋秋,却并没有力再被宋秋的容貌所引去注意力。短暂的不可置信过后,他同样被宋秋的话语所染,他行礼,却被宋秋抢先一步预判,伸手在半空中扶了起来。 他抬手,示意药童拣了一块纱布给宋秋,道:“情况特殊,殿下莫嫌弃,也蒙一块纱布吧。” “好,多谢大夫。”宋秋原本用狐裘的领子遮着下半张脸,这下又蒙了纱布,越发显得娇小。 军医见宋秋实在坚决,只好拱了拱手道:“殿下重任,愧不敢当。但请殿下放心,我等定当集毕生所学,早研制出药方。” “好,”宋秋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们这些子了。” 军医赶着去与其它大夫商量方子,与宋秋作别后急匆匆地走了。沈知弈见四下无人,方才有些着急地拽住她的袖子,道:“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木呢?没跟着?” 宋秋被他的动作吓得险些退了半步,但沈知弈无意识拽得有些紧,她挣了一下没挣,倒也没再理会,只是道:“木将马车赶到一旁去听着……你这么急做什么?” 沈知弈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拽着宋秋的袖子。他立马松开手,道:“抱歉,我并非有意轻慢殿下。” “知道你不是有意,”宋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隔着手套和衣袖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把伞进他空着的手里,道,“你扶着我点。” 沈知弈被迫举着伞,愣在原地:“殿下……” 他低头打量送宋秋,这才瞧见她掩饰不住的疲态来。大抵她是时疫之中最不能慌的那个人,她若是怕了,北疆的民心大抵也就散了。 沈知弈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殿下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若是没留神染上时疫,这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就你能来,我不能?”宋秋低低嗤笑一声,“你身为主将,不也在这里么?” 沈知弈无言以对,他想说问病重军民这件事,主将或是世子,任谁来一个就够了。 但在这种事上,他们一向没有足够的默契。 沈知弈轻轻拍了拍她,道:“等木回来吗?” “不等他了,”宋秋起身,将纱布裹紧了些,“能少一个人是一个人,我们进去。” “好。” 沈知弈收伞打帘,微微弯跟在宋秋身后进了营帐。帐中有不少药童在忙活,有些士兵也跟在里边帮忙,他们中有人认出沈知弈和宋秋,惊讶地行礼道: “世子殿下,将军。” 宋秋颔首以应,沈知弈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忙手中的事。 营帐里炭火烧得很足,为着照顾病人,这里调用的都是上好的木炭,烟尘很少。但营帐中仍旧咳嗽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偶尔有病人虚弱而嘶哑的说话声,一时间显得光景竟十分惨淡。 宋秋经过一排地上临时铺就的褥,军中实在匀不出多余的褥子,这些都是百姓从自己家里带的,有些褥子里的棉花已经几乎薄不可见。她沉默着,情绪忽地有些不受控制。 沈知弈转头寻她,却瞥见她神不对劲,连忙借故道:“殿下,这边气息不畅通,您还是随属下出去吧。” 宋秋点头,几乎是一路被他护着出了营帐,来到另一间暂作缓冲之地的帐子。 沈知弈护着她坐下,为她倒来一杯热茶,关切地道:“殿下可是有不适。” “……不打紧,”宋秋解下蒙在面上的纱布,“不过被热气熏了眼睛……” 她兀地沉默了。 “我有些害怕,”她说,“知弈,我不敢想。” 她很罕见地直接叫了沈知弈的字,沈知弈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反应。但宋秋也没期望他能有什么举动,她的脆弱不过外片刻,说完这句话没有多已然收拾好慌。 她的神恢复往常的镇定,道:“让你见笑了。” “既然看过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今可有轮值?”宋秋起身往营帐外走,“早些回去,我忧心若是北狄知道了我们这边爆发时疫,怕是以为我们无暇应对,趁虚而入。这几需得小心。” “殿下。”沈知弈却忽然拉住了她。 “嗯?”宋秋疑惑地回头,这让她与沈知弈的距离突然拉近,她看到他赤澄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