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子没有教过你么?常言道,打狗还须看主人。不自报家门就在官道上吠,可见‘好狗不挡道’话虽糙而理不糙,你说是么?” 男人持刀的手顿在半空,半晌,他将刀蓦地收了回去。方才木那一剑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似乎通过这声音确认了宋秋在车里,便不再有硬闯的念头。 出乎意料的是,他听了这番话并未发怒,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宋秋察觉他对自己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忌惮,但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更不知这忌惮从何而来。 “久仰世……殿下大名,好一番伶牙俐齿,”男人淡淡地道,“豫王世子的画像已经加急送往大夏各地,殿下也是心宽,还能带着两个下人,活得如此潇洒。” “我已不是世子,想必你认错人了,”宋秋道,“再说,出门在外,谁又成以真实身份和样貌示人呢?外貌不过虚像,本不是什么重要和靠得住的东西。” “殿下说得是,”男人笑了一声,宋秋听得他话中的敌意似乎少了,“我喜跟聪明人打道。既然我与殿下如此投缘,想必殿下自是愿意与我走这一遭了。我家主子等着您呢,殿下您是自己跟我们过去呢,还是说……” 宋秋靠在车壁上,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便请你带路吧。” 马车的轮子又轱辘轱辘转起来,偶尔弯了官道上不知怎的生起的野草。宋秋抬手挡住隙里透来的光,再次无力地合上眼。 “你是说,那沈屿听见宋秋被劫的消息,立马派了人手去追?” 御书房内,使者跪地叩首,闻言再次确认道:“微臣亲眼所见。微臣方一宣读完圣旨,沈将军听人来报宋……呃……那反贼之子被劫的消息,立刻派人去追,微臣所言千真万确。” 皇帝摩挲着扶手上的浮雕,半眯起眼,陷入沉思。他本意是将沈屿之事先放一放,毕竟他与宋秋共事近一年,若说没有勾结,那必然是不大使人相信的。 但眼下的局面看来,他似乎与宋秋并无多少同僚之谊。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派人追捕,甚至在天使到来之前便掌握了宋秋的动向。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他虽不知宋秋撇下王府出逃的原因,但却就出逃一事而言,已然并非寻常举动;而在听完天使宣读圣旨后,更是急于表忠心,与宋秋撇清干系。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沈屿包庇宋秋的可能。只是宋秋已然失势,二人在北疆共事前并无任何渊源,于情于理都说不清;而来宋秋终获牢狱之灾,若是供出什么来,沈屿也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罢了。 但以防万一,不如还是将沈屿一并给…… “父皇,既是如此,依儿臣看,那沈屿将军也还算得上是可用。” 皇帝正思忖着如何处置沈知弈一事,却听一旁有人如此说道。他瞥了立在一旁的太子一眼,显然还没有习惯御书房里多了一个能上话的人的存在。 前些子豫王骤然谋反,两军在门处僵持甚久,最后是太子从千里之外带兵赶来,才最终将豫王一一网打尽。皇帝倒是想计较他非受诏擅自带兵入京之事,但听闻太子是偶然获悉此事,于是接连几行军来救驾,倒也功过相抵,不便再追究。 皇帝思来想去,便干脆留了太子在京中待些时,参与朝堂上下议事,提早磨练些。 经此一役,他倒也有心收回太子的领兵之权。毕竟豫王常年拘于京中,都能够做出起兵谋反之事,其余各地的亲王郡王手中兵权都将被他一一削减,而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兵变之夜决定地扭转了局面的太子。 皇帝听太子面不改地扯了诸多理由,大多是些史书上的引经据典,算不得几分实用的意见。他一方面可笑太子御下之道上的生疏,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这皇位,只能,也必须是是由他来坐。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沈屿此人可用,只不过当下并非大肆用兵之际,而他任北疆主将也还不过一年,是得多磨一磨。 “那就……晋一晋他的品级,仍让他留在北疆作主将吧。” 太子垂眸,从皇帝的视角看过去,他的面上一片仁和乖顺的神。 他拱了拱手,道:“父皇英明。” 第47章 浑水 约莫行了几个时辰的路,马车终于停下。宋秋他们一行人辨不出具体的方位——方才那行人让木也进了马车,车夫换了他们的人。 “殿下,”有人在外边叩了叩车门,道,“请吧。” 宋秋起身出,却到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衣袖。她一愣,垂头看时,却是莺拉住了她,示意她仍穿着先前换上的裙装。 宋秋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拿起一件斗篷示意她帮自己穿上。木替她掀帘,宋秋迈步出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啊殿下。”她抬眼望去,凭声音辨出这人便是方才与她涉之人。男人靠在宅院门口的石狮子身侧,他生得年轻,眉眼锋利,却隐约透出一股痞气。但令宋秋惊讶的却是,他似乎并不对自己的女身到诧异。 “早听说殿下倾国倾城,看来传言果真不假。”他笑了一下,宋秋听他语气中已没有敌意。大抵是因为现下她已深入虎,再无逃的可能,而以貌取人是人的天使然。哪怕她仍然没给什么好脸,单凭相貌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