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证明,卡牌上确有算学妙用。” 廉冠瞳孔紧缩,分明就是靠运气的卡牌,竟有人觉得于算学有益? 明盛帝那一眼暗示起了头。 前前后后数位大臣出列,人人声俱厉。 波及之广更令人胆寒,上至一品,最次的也是四品官。 户部尚书、户部侍郎、有关税收国库,还牵扯到科举这样的大事! 大殿之上温度骤然降至冰点,透着无声的威与凝固。 廉冠跪在地上,背脊都酸痛僵直,这样恐怖的斗法中,他紧张的情绪逐渐攀升到顶点。 他忍不住瑟瑟发抖,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参了个小小的从六品小官,一个新入翰林的状元罢了,还有理有据,怎么会卷入这么大的风暴?! 第三次了! 这是第三次了! 顾璋这小子也太门了! 往就算不成,也只能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都伤了三回了,顾璋一毫都没掉! 廉冠低头跪在地上,努力缩小存在,就听到上头传来太监的声音:“宣翰林院编撰顾璋上朝觐见。” 第80章 税收 从六品小官平时是不上早朝的。 尤其是还在“翰林新手保护期”的顾璋, 头一个月除了点卯,看看书,悉翰林人与事之外, 小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能称得上是“一杯茶一烟,一份报纸坐一天”这种旱涝保收、人人羡的美差了。 听到小太监来传令,顾璋忍不住为自己逝去的悠闲美好生活默哀三秒。 他放下手里那本破损的典籍,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整理了一下衣冠。 小太监:“……” 教习:“……” 从没见过头次上朝面圣的芝麻小官,能这么淡定, 甚至,他们好像还看出了一丝不太高兴的惆怅?? 教习都着急了:“你倒是快些。” 顾璋把书放好, 还拢了拢,走之前, 特意对教习道:“等我回来, 定认真把这些古籍修复完。” 他走前, 看了一眼同在一处办公的祝子瑜。 祝子瑜被那一眼带笑的目光看得心中打鼓。 按理说如果有小官被弹劾,一般会有两个结果。 要么皇上当场下令斥责惩罚,可能是罚俸、贬官、外放、闭门思过……而且无论作出什么处罚, 皇上都要冷一冷这人,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要么当场没出结果, 事情还不明晰,或者皇帝本身就不想发落, 那么就会让臣子写折子自辩。 祝子瑜今心情本不错,想着要么能看到人下旨斥责,要么写自辩折子, 免不了要费些心力,本就时间不足, 后怕是要以继夜完成差事,自然就神不济。 “怎么会召他上朝?”祝子瑜百思不得其解,想到顾璋的那个笑容,心里难免为这个变数忐忑起来。 顾璋跟着小太监往外走。 他这段时间在翰林,也算是了解了宣朝御史台的情况。 还真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朝中但凡来个官员,没谁能说自己没被御史台弹劾过的。 早些年,皇上组织群臣游猎放松,庆祝边关大捷,玩得开心了,决定多留几天。 然后就被御史台发动“群攻大招”,什么“君子当为天下人表率。”“不可耽于享乐误了朝政”之类小词一套套的,最后皇上按照原计划回了京城。 顾璋看到这个记载的时候,差点一口水把自己呛到。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这些言官们,为了完成kpi,还真是什么都不顾! 顾璋还稀奇地拿着这个记载,给燕先梅看:“师父你看,这才叫胆大包天,我和他们一比,是不是显得十分乖巧!”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反正和这些御史台的人一对比,顾璋顿时觉得自信了,他这么老实,只是偶尔、不小心、闹出点小小动静的人,多纯良无害啊!!! 燕先梅看了顾璋递过来的记载和文字:“御史台劝诫皇上,本是职责所在,何来胆大包天一说?设立御史台,本就是为了监督、警示朝堂上下,若御史台人人都不敢言,形同虚设还不如撤了好。” 说完瞟了自家小徒弟一眼:“特地找这个来看,怕是又偷偷起了什么幺蛾子,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乖巧?” 顾璋当然不承认:“我这是积极了解朝中各个部门政务!” “哦?” 顾璋如今走进大殿之上,看到大殿不似殿试那,中间空大臣两侧站立,而是中央乌泱泱站了人,还跪着好几个,他脑海中突然就响起了燕先梅那个意味深长的“哦?” 他摸摸鼻子,这幺蛾子扑腾的劲儿,好像是有点大。 宣朝官员地位不错,除了祭天等十分重要正式场合,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顾璋双手在身前叠,躬身行礼。 明盛帝简单几句,将朝中诡谲风云概括得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后才问:“可有此事?” 顾璋也听明白了,在心里想象复原了一下: 他没来之前,先是有人参他卡牌的事,而后有人站出来反驳“卡牌确实于算学有益”,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想到时,直接捅了本次科举的主考官蒙宗一刀,说他作为主考官,竟然出了有疏漏的题,让考生指了出来。 蒙宗又一脸冤屈地站出来为自己辩驳,说那错误与计算过程无关,所以自己才没察觉,不影响科举公平,给出错误数据的是户部,又把捅到自己身上的刀拔出来,去捅户部。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自己好好的在看戏,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出列辩驳“这不可能!” 现在,顾璋和他的答卷,被一同传到了金銮大殿上。 皇帝安排的御史台的那人,为了证明自己所参非虚,还“贴心”地把顾璋的答卷复刻了好多份,给文武百官人手一份。 顾璋扫了一眼那张漏了他小底的答卷,如今被朝文武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铁证凿凿,他还能说什么? 顾璋含着泪,把蒙宗捅户部的那刀往里怼了怼:“臣不知全貌,不敢妄言,只知会试第二场考题却有疏漏。” 已经看了顾璋答卷的群臣,也对顾璋所画表格和数据啧啧称奇。 他们不用算太多,只需要跟着顾璋的思路走一遍,就能一眼看出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再将顾璋指出有错的那个中间数据,和题干中另外两个数据合一合,就能发现对不上号。 正确答案一时间算不出来,但是题目有问题,稍微用点心,就能看出来。 明盛帝声线很平,听不出喜怒:“诸位卿觉得如何?” 户部尚书盛正业,严厉地剜了身后的户部右侍郎一眼,在算清题目后,真的觉有些窒息。 群臣也纷纷出列。 “臣觉得柳州税收一题确有疏漏,顾修撰此题解得妙,不愧为皇上钦点的状元。” “臣附议,此题确实有误。” “臣附议……” 蒙宗也装出一副十分愧疚自责的模样,出来请罪,朝议后的结果,就是京官外放,官贬一级。 顾璋看着实在慨,奥斯卡影帝不止他一人啊! 分明是早早就知道的事情,还是禀明了皇上之后被下来的,现在却装出一副隐瞒得很好的事情被揭出来的懊恼和悲痛。 虽然看着惨,但是顾璋依稀记得这些天看书,那官职权力不小,若做得好了,回来还能升,分明是明贬暗升,放人出去历练做实事去了。 这未免也太会了,值得他好好学习! 顾璋站在一群大佬中,暗看戏,不料科举这事一结束,那个皇帝安排在御史台的人,突然就cue他了! “顾修撰答纸上此法清晰明了……” 顾璋顿时警惕起来,来了,来了,也不知道明盛帝到底打算给他挑多大的担子! “臣提议,可由顾修撰与户部共修此法,后可作为户部账册校验之策,旁人查阅一目了然,十分清晰。” 顾璋:“……” 还真看得起他啊! 顾璋还没说话,户部尚书先绷不住脸面了。 他亲命户部右侍郎带领一众户部官员,忙碌了足足一周多,才清算出来的结果,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科状元揪出错来,本就无颜。 如今竟然还要这小儿来户部,教他们算学,这让户部上上下下,颜面往哪里搁? 户部尚书盛正业是个严肃的老头,他道:“此法讨巧,让人耳目一新。不过户部自有一套清算法子和程,臣定会严加清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疏漏,不出一就能查明缘由。” 给出了一查明出错缘由的保证,这让六部官员都暗中心惊,也都听出了他话里的隐含意思,这都是小事,户部内部就能很快解决,不需要别的旁门小道,反而扰了户部紧密完整的程,颇为冗余。 明盛帝:“不知顾修撰用此法,多久能查明出错缘由,算出无误的税收?” 顾璋看了今天这一出大戏,心里也猜了个大概,明盛帝肯定找人试过,觉得此法不错,要不也不会在琼林宴那样暗示他。 “臣需先看看柳州对应原籍地数据,才能做决断。”顾璋答道。 文武百官都面诧,新科状元竟然想以一己之力,与户部比较? 要知道户部官员,许多都任职多年,在经年累月的磨砺中,对算学和数字极为通。 顾璋不过初入翰林的编修,未曾有任职经验,也就是说,他最多也就学过科举应试的那些算学知识,怎么敢和户部专业行此事之人比高低? 皇帝下令,很快几本厚厚的册子就被取来。 顾璋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这个朝代官员做的账册。 翻看一看,眼前一黑。 竟然和科举考试里的大段大段的试题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然区别还是有,但是顾璋觉得也没太多用处,数字以文字的形式,夹杂在大段文字描述中。 譬如:今某府城某县某村有人口七百八十五口,共计一百一十户,村中良田六百一十五亩六顷,其中一等田……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