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餐桌铺着米黄斜格纹布,中间元洒蓝釉玉壶瓶里,新红淡翠,布置得甚为锦绣团团。 女人乖巧坐在男人身旁,正和娘两人哄孩子喝南瓜糊,柔媚脸庞被细纱闪金穗子灯罩暖黄光影笼着,完全是一派初为人母的喜悦。 “喂,在看什么?” 赫连澈回过神来,发现凌静宜晃着他手臂,正对他弯起嘴角,甜甜的笑。 她今穿件豆绿印花法式茶歇裙,头蓬松的小烫卷,圆圆脸儿一层薄薄红晕,愈发衬得整个人娇俏可。 小姑娘望向他时,羽睫轻扇,眸间如无数星曳曳划过。 见状,赫连澈情不自,抬手了她发丝。 “没有规矩!”凌父咳嗽一声,板起脸训斥女儿,“都结婚几年的人,还这样没大没小称呼自家夫君。难道留洋一趟,女德女训都忘光了不成?” “女德女训?”餐桌上的凌子风咬牙冷笑,“现在是民国,又不是前清。只有老古董才会抱着程朱理学那套腐臭玩意当宝贝。再说了,时代在发展,说不定以后讲究男德男训也未可知。” “你……” 凌父穿着极正统的长袍马褂,听了自家儿子这番高论,自然气得胡子都歪了。 “你非要唱反调是不是?自古男为天女为地,地永远翻不了天。这是无论过多久,都不可能更改的。” 闻言,凌子风还想同他理论,却被曼卿在桌底下悄悄扯住了手。 “少帅,真是让您见笑了。”凌父朝赫连澈讪笑,唉声叹气说,“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都说龙凤胎是吉兆,可我们家……诶,都是被他们娘给惯坏了。” 听到男人提到他娘,凌子风脸顷刻大变。 “父亲,风子多喝了几杯酒,正说糊话呢,您别往心里去。”苏曼卿娉娉站起,端着酒杯,“我代他敬您一杯,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言毕,曼卿仰头饮尽,见凌父毫无反应,正要再斟第二杯,却被男人展手捂住杯口。 “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回头醉了,我可不理你。” “那你替我喝?”苏曼卿顺坡下驴,笑眯眯将酒杯推了过去。 凌子风明知这是她的计,却依旧握起酒杯,一仰而尽。 凌父见向来如仇人般不对付的儿子,现在居然主动朝自己赔酒道歉,也立刻浅抿两口作为回应。 “这才对喽。今天呀,是给小宜接风,都要喜喜,热热闹闹的才好。”坐在首位的老太太含笑出来打圆场,“谁要是再吵,我就拿拐给他两下!” 凌静宜“扑哧”一笑,好奇的目光在曼卿身上绕了绕,“真没想到弟妹这般厉害。能让风子乖乖向爹敬酒。我就说风子怎么会愿意回府来住,看来其中是少不了弟妹的调和。” 曼卿被说得红了脸,不知该回什么才好,只得朝凌静宜笑笑,兀自伸筷夹了片芙蓉。 只是还没送进嘴里,就被凌子风报复地抢走。 气得她只能干瞪眼。 这副恩甜的小动作,连四周伺候的丫鬟见了,都忍不住抿偷笑。 然而落在赫连澈眼里,他却如入冰窖,浑身冻得骨血僵硬。 这个女人简直把他当做空气,就这样大张挞伐地同别人调情,半点顾及都无。 是了,他为她守身如玉两年。 而她呢? 赫连澈情不自将目光移到娘怀里抱着的婴儿脸上。 而她,却连孩子都有了…… 天天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瞧自己,连忙眨了眨葡萄眼,笑得如铃铛般快。 “小宜,这次回来可要努力了。”老太太朝她发话。 凌静宜赶忙给祖母舀了一勺凤凰八宝羹,笑道,“我自然会努力,到时请您去电影院看我拍的电影。” “我说的可不是拍电影。”老太太嗔她,“风子都有儿子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万不能落后,最好叁年抱俩,可别让少帅等急了。” 一番话,说得凌静宜双颊红透。 卧房里,青花莲纹瓷盆镇着大堆晶莹剔透的冰块,却依旧抵不过腾腾暑热。 赫连澈借酒消愁,喝得半醉,扯开衬衫领子,出深邃的锁骨。 凌静宜绞了凉帕子,一面给他擦脸降温,一面歪头笑道,“没想到弟妹这般温柔漂亮,倘若我是男人,也得娶她回来做老婆。” 她说着说着,不由放慢擦脸的动作。 眼前男人虽两年未见,却依旧英俊人,是记忆中不变的他。 墨黑苍穹悬着轮盘大的明月,一丝丝热风,顺着窗纸隙,往里轻吹,粘在身上,腻腻地泛起焦意。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突然握住她手,眸光如落般深沉。 “静宜。” “嗯?” “我有话同你说。”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