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纵然是再聪明,也没有办法会将这么多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凌莫于是很快朝凌知解释了起来,末了才翘起角,心情极佳的道:“阿知,跟我一起回去吧,爹娘天天都在担心你呢,如今你平安回去了,他们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凌知从小就在外面浪,从前是跟着老乞丐,后来是跟着谢青璃,吃过很多的苦,也为此哭过不少次。从前有时候还会幻象自己的爹娘会不会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将来有一从天而降将她接回家中去过好子。 但与谢青璃住了许久之后,凌知就再也没有这般想过了。 当过上自己喜的生活了,就不会再去想这些东西了。凌知对如今的子十分足,却没有想到,当她不再去想的时候,这件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她几乎不能够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所听到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直到裴殊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当初的确听凌大哥说过还有个妹妹,只是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去想这么多,没想到……”他说到此处,将目光落回了凌莫的身上。 凌莫点头道:“不错,就是凌知。” “你和娘生得极像,不会有错的,我知道你现在还想不明白,不过没关系,等你与我一同回去凌家了,你就会明白了。”凌莫低着身子,轻轻了凌知的头,继而又站起身要去牵对方的手。 凌知没有动,双手往身后背过去,似是不经意的避开了凌莫的手。 凌莫将手在空中尴尬的放了一会儿,终于笑到:“好了,别闹别扭了。” “我娘呢?”凌知咬了咬,仰头盯着这人问道。 凌莫道:“我们娘在家里面等着我们回去呢。” 凌知摇头,固执的又问了一遍:“我娘呢?” 凌莫怔了一怔,这才想清楚凌知口中的“娘”应该是那个自小收养她的谢青璃,也就是方才他在院中所见到的那个女子。 凌莫笑了一笑,转而道:“你不必回去找她了。”他转过头去,问后方的下人要了样东西,随即丢到凌知的面前,凌知匆忙将那东西拿起来,却没想到是一个灰布的小包袱,她心里面霎时间充了不解和恐惧,快速的将那包袱打开,看清理其中自己的几件衣物,连忙道,“你……” 凌知的话没有问出口,因为凌莫当先解释道:“你娘已经同意让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了,你看,这东西都还是她亲自帮你收拾的呢。” “不……我不相信!”凌知将那包东西胡包好,转而就要朝自己住了几年的地方奔去,凌莫一把拉住她,努了努嘴道:“她说了,叫你别去找她了,她不要你了。” “我娘才不会不要我!”这句话戳中了凌知心中最为脆弱的一角,她大声回了凌莫一句,眼见凌莫睁大双眸不解的看她,她双目一眨,眼泪霎时涌了出来,继而声音又小了些,挣扎着要往回去,“她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哪里也不会去,她才不会不要我……” 凌莫和裴殊两个人在旁面面相觑,两个大男人很少见到女孩儿哭的场面,一下子谁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得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安对方。 眼见安无用,凌知还拖着身子用丁点大的力气想要挣扎出去,凌莫终于叹了一口气,挑眉道:“好了好了,我让你回去见她一面,你们说清楚再走,好不好?” 凌知见凌莫终于松了口,于是安静下来,眨着泪眼乖乖点了头。 一行人于是又往回到了谢青璃的院门外面,这一路凌知走得十分急促,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到谢青璃,想要将一切同谢青璃问清楚,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不要她”那样的话,而是凌莫一口杜撰。 而另一边,越是靠近那处院子,凌莫和裴殊脸上的神就越是奇怪。 院门之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痕,这是从前所没有的,地上七八糟的横陈着脚印,这也是之前来时不曾见过的。 那院门虽是紧紧地闭着,内中安安静静,但两人都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凌知泪眼朦胧也没有注意这许多,只扑到那门上打算进去。 但就在凌知准备进入的瞬间,凌莫却一把将人拽住,并一手丢到了身后下人的面前,“看着她。”他朝下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脸又对凌知道,“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他此时已经敛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浮,只沉着脸将那院门推开一道隙,朝着其中走了进去。 进入其中,凌莫的脸才终于沉底的沉起来。 整个院落早已不复先前的光景,里面躺着几具来历不明的尸体,四周是沾血的脚印,石桌上,墙角的树上墙壁上,还有地面栽种的开得娇的花朵上,四处都是鲜血,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这里将再不是凌知所悉的地方。 “这场打斗应该刚结束没多久,不过这些人的来历我判断不出来。”裴殊是跟随着凌莫一起进来的,见着眼前的情形,他不皱起了眉,苦笑道,“谢姨不见了。”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凌莫也道。 裴殊想不明白谢青璃究竟做了什么事会引来这一场灾祸,而这院中的情形,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谢青璃究竟是死是活,是逃了,还是被人给捉走了,谁也说不清楚,眼前只有地的藉,无法告诉众人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不过片刻之间,凌莫心中就做下了判断,“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阿知。” “凌大哥?”裴殊一惊,已经明白了凌莫的意思。 凌莫道:“若是叫凌知知道此时,她定不会安心跟我回去,看她那副模样,若是找不到谢青璃,她定不愿意走,到时候还得派人去帮忙找人,我们何必将事情搞得这般复杂?” 裴殊似是不大情愿,喃喃道:“可是谢姨……” “她或许本没死,只是被人给救出去了,我们纵然是找到她又如何?将她带回凌家?让她继续当阿知的‘娘’?”凌莫摇摇头,接着又道,“或者她已经死了,我们就算派人去找了,也救不了她,又何苦多此一举?” 凌莫的话说得裴殊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盯了对方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再没开口。 凌莫将视线自那一地凌之中收回来,很快再度推门离开院子。 眼见凌莫从院中出来,凌知再度在那下人的锢中挣扎起来,凌莫挑眉示意那人松开凌知,凌知这便冲到了门边,打算要进去。凌莫将少女一把捞起,笑到:“方才我已经跟你娘说好了,你娘说让你回去凌家也是件好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凌莫语声一顿,接着又道:“况且又不是见不着了,她说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她就来凌家看你,你放心好了。” “我要亲自跟娘说,你……你放开我!”凌知对于这位初次见面的兄长心有敬重,被他抗在身上也不敢打他咬他,只能两手不住的晃他的肩膀,希望能够挣开来。但凌莫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将她扣住,她挣不得,竟生生被带着往街头另一边而去。 这黄昏,夕的光幕散去,星辰渐亮。凌知被人扛在肩上动弹不得,只得忍着眼泪,失落而无措的看着自己所悉的那扇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像是自己从前十四年的生活,越走越远,直至融入夜,直至那门前的灯笼变成与万千星星一样的细小光点,再也分辨不出。 她跟着凌莫一道到了凌家,成了凌家的大小姐,见到了自己记忆里毫无印象的爹娘,然后茫然的开始适应新的子,开始去做一个真正的凌家大小姐。 如此便又是几年光景。 而在凌莫口中说过闲暇时会来凌家看她的谢青璃,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第24章 三月,暖,草长莺飞。 从南方雁州到堀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 马车四周跟着几名骑马的护卫,车队算不上大,但护卫个个目□□息内敛浑厚,一眼便知并非出自寻常人家。 这正是雁州凌家的车队,而车中之人,便是凌家的小姐凌知。 凌家小姐自幼离开凌家,三年前才终于被找回来,凌家老爷和夫人都将她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恨不能够将一切都给她。但是受尽了万千宠让旁人都为之羡慕的凌家小姐,却并不愿意就这般当个什么都不做的大小姐。 在她的要求之下,凌家老爷替她找来了一名师父,她每天一刻不停的学着,终于在不久之前,争得了这次替凌莫去堀州剑阁与人商谈生意的机会。 头顶的光和煦,马车里面,一名穿着翠衣裳的丫鬟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回头小声道:“小姐,前面就是昌州,咱们也不急着赶路,今天就提前休息,在昌州找间客栈住下吧。等过了昌州,要再找地方可就麻烦了。” 凌知正在闭目养神。 三年的时间带来了许多的改变,昔年懵懂的小姑娘,如今已成为了内敛沉稳的少女。 她的眉梢眼角还藏着稚的痕迹,但五官轮廓却已经十分,清雅动人。 对于旁人来说,三年不过是弹指一瞬的距离,但对于成长中的少女来说,三年的时间却能够叫人改变许多。 凌知觉得,自己若是这般出现在谢青璃的面前,谢青璃定会十分惊讶。 她这般想着,不觉畔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这是她在凌家很少会拥有的笑意。 “小姐?”见到凌知神情,那丫鬟不又问了一句。 丫鬟是凌知到了凌家之后,凌莫安排给她的,名字叫做棠儿,与凌知差不多年岁,是个十分聪慧的小姑娘。 凌知心中的想象被棠儿的声音打断,她微微抿,随即才道:“不休息,我们接着赶路。” “可是……”棠儿犹疑着不明白凌知的意思,然而凌知很快又接着道,“昌州前面不是还有个秋风镇吗,我们到那的时候应该正好是天黑,在那落脚就是了。” 听到秋风镇的名字,棠儿怔了片刻,随即明白了过来,点头对外面的护卫吩咐了下去。 马车继续赶路,凌知挑起车窗的帘子,看着外面缓缓逝的景,心里面却未有所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一直没能够忘记谢青璃。 她曾经说过闲暇的时候会来凌家看她,可是却一次也没有来。 凌知想要去秋风镇找她,却总是被凌莫所阻止。凌家老爷夫人疼她,怕她再出什么事情,半步都不肯让她离开家门,她只能够用别的办法去和谢青璃联系。 所以后来,凌知开始给谢青璃写信,信中告诉谢青璃她如今每天发生的事,还有许多听来的故事,她捏着笔,将自己这么久了憋着的话都写在了信上。后来这信她叫下人带到秋风镇给谢青璃,下人说是送到了,于是凌知便开始等。 趴在自己小楼的窗口,左等右等,却依旧没有等到谢青璃的回信。 凌知不死心,又接着写,平里闲暇时候就写几句,然后将那些厚厚的信纸收在一个信封里,每个人都叫下人送出去。 三年来风雨无阻,却仍然不见回音。 凌知渐渐有些相信谢青璃是真的不要她了,但她却又不甘。她不能离开凌家,便成里跟随着旁人学东西,她渐渐开始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懂了许多东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便开始能够替凌家老爷出些主意,能够替凌家管一些事情。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总算证明了自己并非是一个娇弱的大小姐。 而凌家老爷这才开始正视这个女儿,开始安排她办一些事情,就像是这次堀州剑阁的这趟生意。 这正是凌知所要的。 从雁州到堀州正好会经过秋风镇,凌知算准了时间,算准了子,就是为了去一趟秋风镇。 时间随着车前马蹄声淌,夕霞天之际,凌知所乘的马车,终于在秋风镇前一处客栈停了下来。 对于秋风镇的一切,凌知都十分悉,她曾经经过过这间客大门数次,却还是头一次住进来。她在门外仰头看了看客栈大门,终于抬步走了进去。 订房间一类的事情并不需要凌知去心,她等了不过片刻,店小二就将她带到了二楼一处干净的房间当中。凌知面平静的在房中吃过了晚饭,又收拾了一会儿东西,换上一件素雅的裙子,这才推门往外走去。 门外,丫鬟棠儿见她出来,连忙问有什么吩咐,凌知摇摇头,只道自己要出去走走。 凌知神坚决,棠儿无奈之下,便要与她一道去,谁知凌知却连棠儿也不肯带上,只坚持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客栈。 秋风镇的每一条街凌知都很悉,她在这里住了有快八年。 三年的时间对于秋风镇来说变化并不算大,凌知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不断往前,最后终于经过长生河上的桥,到了那片自己最悉的地方。 一路上凌知其实想了许多东西,见面之后,她应该如何与谢青璃开口,谢青璃一封信也不回给她,见到她之后会不会也不愿理会她?谢青璃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她是不是已经嫁人了?会不会连孩子也有了? 谢青璃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更加不愿理会她了? 这么几年凌知还是头一次这样紧张,紧张得连脚步都有些错,但真正到了那一片街角的时候,她怔着身子,却连浑身的血脉都凝固了。 当初乔家人让谢青璃和凌知住的地方是一幢旧宅,说是要拆却始终没有拆,凌知本以为那里永远都不会拆。但现在,时隔三年再来,凌知才发现那里真的已经给人拆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又宽又大的宅子,刚修好没多久,连门上的漆都是新的,两个大灯笼挂在门前,夜已至,它们恍惚的泛起光亮。 凌知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情景,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她浑身发凉的站在门口,许久才终于惊醒似的想起来,往前两步,敲响了那大门。 等的时间很长,凌知半分也未挪动,像个石像般立着。 等听到脚步声从门里面传来,凌知面上才终于有了神情,整个人又鲜活了起来。 开门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灰布衫子,头发花白,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凌知。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