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连横来看姐姐,也没能进门,元宁帝安了他两句,让他继续回去跟着东先生读书,连横蹙了蹙眉,没说什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这一清晨,祁衍刚晨练回来,寝屋的门开了一条,连棠探出半张脸。 祁衍把手里的剑递给常福,走过去,问,“愿意见人了?” 连棠摇摇头,把脸往门内又藏了藏,声若蚊呐,“我想沐浴。” 她不想见人,但有点忍受不了自己,她应该有三没洗澡了,都要馊了。 她往后避了避身子,仿佛害怕祁衍闻到她身上的味。 祁衍轻笑,“好,朕现在就命人准备。” 书阁没有专门的浴房,半人高的浴桶被搁在屏风的后面,等人都退出去后,连棠把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水里面,终于舒坦了。 揽月阁没有女,祁衍又不准太监伺候她,连棠得自食其力。 这倒也难不倒她,父母去世后,她早就不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很多事都亲力亲为。 浴桶很深,她浸在其中,伸开四肢,让自己微微浮在水中,水划过她的皮肤,泡的有点起皱。 她泡的正舒服,耳中突然灌进一道男子的嗓音,“水凉了,该出桶了。” 连棠唬了一跳,猛然扒住桶沿,只着头朝外探望。 还好他没进来,屏风上映出他迫极强剪影。 不过这也足够连棠臊的,她毫无力道的威胁,“陛下,您别进来。” 祁衍转身走远,屏风上的剪影顿时矮下去,“你出来,我就不进去。” 连棠哪敢耽搁,麻溜的出水,找了一个大浴巾擦身子。 小姑娘刚才从屏风上看别人的剪影,却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别人欣赏。 祁衍微垂着头,凤目半阖,一下一下的掀着眼皮,屏风上映出的美好曲线,像勾子,勾住他的视线。 那些曾经的触碰,像火,要燎原。 未几,磨人的终于过去,少女穿着轻软的纱衣走出来,一头墨发若水草蔓在肩上、背上,发尾还滴着水。 连棠从屏风后走出来,专门在祁衍面前晃了晃,一脸的不乐意,“出来了。” 祁衍没吭声。 连棠掀睫,对上他眼中的异,慌忙低头查看自己衣服哪里穿的不妥。 祁衍笑了一下,起身向她走去,顺手掂起一个宽巾,转到身后,帮她擦头发。 连棠别别扭扭的任他伺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似乎变了,具体变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就好像他之前对她也好,但他们之间隔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而现在,他从山那边跨了过来。 是因为同情吧,毕竟她才死里逃生。 洗完澡后,连棠食好一些,早饭多用了半碗白粥。 心里空出了一点地方,她才有时间思考眼下的事,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霸占着皇帝的起居室。 虽然上一世她在这里睡了十年,可现在毕竟还是祁衍的地盘,她睡在这里,被外人知道了可怎么看。 仿佛一刻都待不下去,她慌忙走出门,来到书房,看到祁衍正在书桌前办公。 她走过去,在侧面的蒲团上坐下来,面赧然,“陛下,我总不能一直住您的寝室?” 祁衍抬眼看了她一下,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从桌下拿出一卷案宗,递到她面前,“忠毅侯府换嫡案,大理寺重审了。” “重审?”连棠吃惊,接过案宗,通读了一遍。 案宗上说,稳婆改口是连文亭威利的结果,忠毅侯府的嫡长子是连文庆,现责令连文亭出忠毅侯的爵位于连文庆的儿子连横。 连棠握着案宗的手有点发抖,换嫡之事,果然是二叔的谋。 其实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却不敢往下想,或许是自欺欺人,或许是自我保护。 如今事实却□□的摆在她的面前,和她父亲有着一模一样脸的叔父,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她彻底心寒。 可是,祁衍为何在这个时候查叔父? 连棠不敢相信,声音颤抖着问,“是连文亭放的火?” “不是。”祁衍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安抚,“是姜氏。” 连棠五指扣住桌沿,骨指青白,眼睛瞬间就红了,“是她害死了嬷嬷!” 她素来知道二婶有点内宅手段,竟不知她狠毒至此,若不是祁衍及时赶来,死的就是五条人命。 连棠漆眸森冷。 祁衍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寒意,之前奉贤太妃要她命时,她都没这么冷。 “现在姜氏就在昭狱,她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句话。”姜氏是她的婶母,祁衍将生杀夺于的权利给她。 连棠眸中水光盈盈,嘴止不住颤抖,齿中溢出的声音却坚决,“按大齐律,杀人者偿命。” 祁衍颔首,“好,就按你说的办。” * 连文亭还在昭狱着,连棠去看他,祁衍派常福陪着。 昭狱的牢房黑暗,散发这一股子霉味。 连文亭身穿囚服,蹲在木板上,形容枯槁,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看见连棠,腾的跳下来,抓住牢房的铁栏杆,哀求,“棠棠,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求你救救二叔,二叔是无辜的呀,放火的是那毒妇姜氏,跟二叔没有任何关系。” 连棠冷冷的看着他,这么一个贪生怕死,没骨头的卑鄙小人,当年她怎么就觉的和父亲像。 她把大理寺的案宗摔在他面前的地上。 连文亭只看了一眼,就目中大惧,“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查到的。” 常福语音尖锐道:“连大人,证据面前,你就不要否认了。” 连文亭自知没有回圜的余地,突然目凶光,他将手里的案宗撕的稀烂,绝望般大叫,“凭什么啊,一母同胎,凭什么他占尽好处,从小就被觊觎厚望,袭爵升职,而我只能像蚯蚓一样,在他的影下过活。” 连棠浑身颤抖,怒视着连文亭,“没想到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父亲在世时,自知占了出生早的优势,与你处处忍让,爵位带来的殷封赏赐从不假私,悉数于你平分,后来远走边关,也是因你抱怨连家只能出一个文相,他才从了武,结果没得你一个好,你还不惜作伪夺走横儿的爵位。” 连文亭目眦裂,“谁要他假惺惺的示好,他若真的如此高风亮节,为何不直接把爵位让出来。” 连棠一拂袖,厌恶道:“朽木不可雕,既然你不知悔改,就在狱中好好反省吧。” 她原本想着叔父若知错,只帮横儿讨回爵位即可,既然他顽固不化,不如在昭狱归化两年,免得放出去又生妖。 还没等连文亭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连棠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过地牢,常福问连棠,“姜氏过几天就要行刑了,你要不要去看她。” 连棠摇头,杀害花嬷嬷的凶手,她一眼都不想看。 姜氏行刑那,连棠穿上最鲜的衣裳,让御厨做了一桌子花嬷嬷吃的菜,隔着与她共饮了三杯,“嬷嬷,你大仇已报,可以安心去了。” 连棠允许自己只消沉到这一天。 翌,她调整好心态,走上竹簟,跪在祁衍面前,“陛下,我今可以上值了。” 连棠不敢想,她占着他的寝屋这些子,他是怎么休息的,是在竹簟上凑合着,还是索整夜不睡。 她悄悄抬眼,他一如既然的长眉入鬓,薄,只是脸部的轮廊似乎更尖锐了。 他定然是没休息好,她今会把寝室还给他,让他好好休息。 祁衍写完笔下的几个字,把呈折仍在一旁,这才抬睫,目光在她脸上连了一番,脸朝侧后方拱了拱,“上值的事不急,去看看谁来了。” 连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朝他指示的方向走去,看到沉正局促不安的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手里抱着一个包裹。 “小姐!”沉先喊出来,泪水瞬间就下来。 她哭着跑过来,仿佛还不敢置信,“真的是你么?” 连棠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喉头哽住,“嬷嬷走的好么?” 沉使劲点头,“陛下派了人持,嬷嬷的葬礼很风光,安葬在宗祠风水最好的地方。” 死了再风光有何用,活着才最重要,连棠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拉着沉回到寝室,关上门,抱住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嬷嬷是因我而死的,是我害了她。” 如果她没有招惹三嫂,是不是就有没有这飞来横祸,如果着火那她去喊横儿,嬷嬷是不是就有机会跑出来。 沉着急,连声唤着,“小姐,小姐,您别这么想,嬷嬷在天上一定不愿意看到您这么自责的。” 连棠眼泪收不住,“可是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沉按着她坐下,面突然变得肃然,“小姐你听我说,第一,行恶的不是你,是姜氏,再者...” 她顿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道:“这一年多你在里的时间多,不知道其实嬷嬷被腹痛伴,已是时无多,她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怕你在里分心,如今去了,在某种程度也算是一种解。” 连棠讶然,“嬷嬷平时看着好好的,怎么生了那么重的疾病。” 沉抹抹眼泪,“嬷嬷说,她和夫人是在南方长大的,适应不了边关的苦寒,积月累,身子垮的早。” 连棠记得,母亲去了边关没几年就身子不舒服,以至于经受不住父亲死亡的打击,绵病榻一年,最后也跟着去了。 连棠又问了花嬷嬷身后的一些具体事宜,见一应妥帖,才安心。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见连棠心情慢慢恢复,沉忍不住四处张望这间寝室。 宝剑、玉带、龙纹衮衣... 除了头木匣子里新制的几件女装外,无一不显示这是一个男子的寝室。 听闻元宁帝长居揽月阁,沉着嗓子问连棠,“小姐,难道这是皇帝的寝?” 连棠点头。 沉目中闪过一阵战栗,又用更低的声音问,“这几你都住在这里?” 连棠知道沉震惊什么,试着解释,“我在这里养病。” 养病也不对啊,皇里大半殿都空着,哪间屋子不能养病,非要住到皇帝的寝屋。 沉狐疑,她点点小手指,眼神闪烁,“你和陛下有没有...我看看你的守砂。” 说着沉就去连棠的袖子。 连棠捂着袖口,急的脸都涨红了,“哎呀,不是你想象的那样。”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