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枝眨了眨眼,缓慢地侧过头,目光寻找到了简余彦,虚弱地开口:“简医生,可不可以请你扶我回去?” 听到这句话,李长信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当然可以啊。”简余彦搀扶起她。 李长信漉漉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远离。 半晌后,他才察觉到脚底传来的阵阵疼痛。 李长信匆匆洗了个澡,自己草草地给受伤的脚消毒包扎了一下。之后,他站在窗前静默了良久。最后,他来到了2号组的木屋。其余人员还在进行着活动,整幢木屋很安静。 李长信在叶繁枝的房门前站了片刻后,才抬手敲门。 “是李院啊,请进。”是简余彦开的门,他转身对房里的叶繁枝说,“李院来了。” 简余彦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叶繁枝房间的主人。就算李长信早料到简余彦会在房里,但此时都忍不住表情一僵。幸好简余彦早已转身,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细微表情。 叶繁枝已换上了干净清的衣物,淋淋的长发也已经被吹干了。她坐在沙发上,身旁的木质茶几上有一个托盘,上面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 “叶小姐,你好点了吗?”因有简余彦在场,李长信说的每个字都很公式化。 “谢谢李院关心,我没事。”叶繁枝垂着眼,恭恭敬敬地回他。 这番客套话后,两人之间便再无任何可谈的了。 简余彦端起了姜茶,递给了叶繁枝:“快趁热把姜茶喝了,凉了效果就打折扣了。” 叶繁枝道谢后,乖巧地喝了一口。姜味又辣又冲,她一下子被呛得咳了起来。简余彦一直留心着她的举动,见状,抢先她一步出了纸巾,体贴地到她手里:“是不是太辣了?我把厨房剩下的姜全部放进去了。姜茶就是这样的,不辣就没有效果……” “没事,我只是呛了一下。” “你小口喝……就不会被呛到。” “好。” 两人之间这般旁若无人的对话,叫李长信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之后,叶繁枝果真听话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李长信越发闷气急了。 幸好叶繁枝喝完后说累想休息,简余彦识相地与他一起离开了。 叶繁枝是个进医院不久的小咨询师,本应该是与其他女生合住一间的。但她们组就五个女生,其余四人已经两两约好了要住同一房间。最后她错差地独享了一个单间。 晚餐的时候,又有人来敲门了。这回竟然是李琪。 “呃……也不知你喜吃什么,我去酒店大堂买了蛋糕和鲜榨的橙汁。”她见叶繁枝不说话,便垂下头,讷讷地说,“真是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水势急,我没坐稳,滑了一下……所以才不小心把你撞下去的……” 李琪这般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情况,直认错误,又跟她道了歉。叶繁枝也只好说:“如果事实真的就是这样的话,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你接受我的道歉。我当然不是故意的啊。你如果吃不下蛋糕,就喝点橙汁,补充维生素c的,对身体好。我给你拧开……你现在估计还打不开这瓶盖呢。” “谢谢。”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也不知李琪的这番道歉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但在生活工作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叶繁枝早早地就睡了。梦里像是装了一块大屏幕,不断地播放着过往的一切。父亲叶半农,大哥叶繁木,与李长信的初见,与李长信的初次亲吻,曾经的婚礼,婚后的子,父亲出事,大哥车祸,深夜时分她握着电话哭泣,她排在长长的人群后面等待面试,工作中被人陷害开除,大哥朝她大发脾气,与李长信再相遇,与李长信一起工作,李长信的热吻,李长信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 叶繁枝被热醒了过来。 手机显示的时间已是深夜两点多,四周很安静。叶繁枝只觉口干舌燥,拿起李琪带来的那杯橙汁喝了起来。她睡前本就喝了小半杯,当时随手就搁在了头柜上。由于此时太燥太热了,便“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光。 可是越喝越热,整个人不明所以的灼热难受,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叶繁枝披了件开衫,准备到厨房去找水喝。 “怎么?半夜三更地,准备去简医生的房间吗?” 叶繁枝一打开门便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冷厉声音惊吓到了,倏地转头望向了楼梯处。那里是个死角,一团漆黑,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有道暗影从里头出来,一步一步走近她。 是李长信。叶繁枝后退回房,想关门。李长迅速伸手,一把抵住了门。叶繁枝踉跄后退的同时,李长信已经进来了。她想逃已来不及,被他用双手扣在墙壁上。 他的呼中有薄而清凉的酒意:“为什么不来找我?” 叶繁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恍若看着一头怪兽。 “你只要大喊一声,你的简医生肯定会过来。你喊啊!你怎么不喊呢?你怕你的简医生知道吗?” “你就不怕你的徐医生知道?” “徐医生?我为什么要怕?”他继续说,“怎么?你真不叫你的简医生过来?他就住在二楼。” 此时的叶繁枝本无法抵抗李长信的攻势,只觉自己被燃成了一团大火,随着他燃烧殆尽。 而外面的黑暗大厅内,有个男人低了声音问:“徐医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碧婷面目狰狞地瞪着紧闭的房门,眼里是恶毒。 徐碧婷等人在橙汁里下了药,暗中做局要设计她。但她们怎么也没料到最后拍到的是李长信与叶繁枝的照片和视频。 简余彦一早就来到叶繁枝的房门前,敲了许久的门,发现里面毫无动静。于是,他便去度假村的自助餐厅草草地吃了早餐。 回来的时候,叶繁枝的房门大开着,有工作人员的打扫推车停在门口。简余彦看见,便上前敲了敲门。 有个工作人员从洗手间探头出来:“你找谁?” “住在这里的客人呢?” “那个客人已经退房了。” “退房?不可能啊。我们是一个团队的,还有两天才回去呢。” “不好意思。我只负责打扫,不清楚具体情况。我只是接到前台通知,说这里退房了,让我来查房并打扫。” 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简余彦在广场的凉亭里远远地看到陈越,便追了上去:“陈主任,叶繁枝怎么退房了?” 陈越说:“叶繁枝冒发烧了。碰巧李院有事,要回洛海,所以他顺便带叶繁枝一起回去了。” “一起回去了?”简余彦一时愣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拨打了叶繁枝的电话。 然而,叶繁枝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这一关,就关了好几天。 叶繁枝其实是被李长信胁迫着回去的。 凌晨时分,李长信三下两下帮她整理好了私人物品:“走吧,我们回洛海。” “我不回去。”叶繁枝昏昏沉沉地掀开眼皮。 “你敢不回去,我就打开门告诉所有人我们两个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再说了,就你现在的样子,明天怎么参加团队活动。” 李长信这般霸道不讲理的样子是叶繁枝从未见过的。他也不怕被徐医生知道,结不成婚吗?可是他不怕,她怕。就算她要离职,也不想在漫天的桃绯闻中离开啊。 叶繁枝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张了半天的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长信替她穿好了衣服,趁着微亮的天光,离开了度假村。 叶繁枝累极了,裹着薄毯在副驾驶座上沉沉睡去。她觉得身体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整个人晕眩不已,在车子里睡了一路。 隐约记得李长信中途停了车,唤她:“我们在这里吃个早餐再走。” 叶繁枝口干舌燥,喉咙处像是燃了一把火,火烧火燎地发疼,想说不吃,但一开口,发出的却是难受的呻声。 “怎么了?”李长信觉得不对,探手摸了她的额头,顿时一惊。 好在后备厢里备着常规药物,他也不知去哪里来了一杯热水,耐心地吹了吹后,小口喂她喝水,又喂她吃药。 “都是我不好。”李长信愧疚地向叶繁枝道歉,可惜叶繁枝难受地侧着头,早已经昏沉沉地睡去了。 叶繁枝是在一片安静中醒来的。陌生的卧室,陌生的家具摆设。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她怎么来到这里的?她最后的记忆应该是在李长信的车上。 叶繁枝赤着足拉开了门,悉而又宽敞的客厅便映入眼帘。 这里是李长信的家。 李长信拉开厨房的移门,看到的便是她站在客厅茫然四顾的模样。 “你醒了?头还晕吗?”他匆匆地把手里的白瓷盘放在餐桌上,便过来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怎么没穿家居鞋?别又着凉了。”他进了卧室,取了一双崭新的家居鞋,蹲下身给她套上。 “我熬了点粥,做了两个开胃小菜。你尝一下,我很久没做了。” “喝了粥,过半个小时再吃药。” …… 这样温柔絮叨、细心耐心的李长信是她从未见过的。 “过来。”李长信拉着她的手来到了餐桌边,把她按坐在餐椅上。此时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粥与两个开胃小菜。 “吃吧。” 从头到尾,叶繁枝一直瞪瞪地瞧着他,瞪瞪地任他摆布,好像完全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快吃。” 叶繁枝依言拿起小勺,盛了一勺白粥送进了嘴里,动作极缓地咽了起来。半晌后,她骤然放下了勺子,一把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如大梦初醒般说:“谢谢……谢谢李院。我应该回家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走去。 “给我把粥喝完。”李长信命令地说,语气很轻,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 叶繁枝置若罔闻,来到了门口,握住了把手。李长信捷地追上了她,按住了她的手:“你穿成这样,能去哪里?” 叶繁枝缓缓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男士睡衣。深蓝的颜老旧暗沉,仿佛蒙了一层很厚的灰。 这款式……似曾相识。数秒后,她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当年她为他亲自挑选的睡衣。 他倒是传承李的节俭,居然这么多年了还没扔掉。 “把粥喝了,等下还要吃药。”李长信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回家。” “在你身体完全康复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回家的。” 叶繁枝愕然不解地抬眼望着他,似在问他“为什么”。 他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地说:“叶繁枝,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克制我自己了。” 克制什么?!叶繁枝全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李长信已经要跟徐碧婷结婚了,还要这么对她。印象中的李长信是最理智也是最绝情的,他从不会多花一分钟在他不的人身上,比如当年的她。 李长信强势把她拉回餐桌,端起粥碗,用勺子盛粥,递到她嘴边喂给她吃:“张嘴。”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