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尽管太尉已经替赵暨做到了极致,然而即便是赵暨,也不相信权势滔天的人能够忠心不变。 战死伤惨重,夏侯氏为了平牺牲了一大半的人,太尉六个儿子,只剩下夏侯信与次子还活着,兵力也大不如从前。加上太尉早做好了被卸磨杀驴的打算,当兵马围住太尉府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抗,不等被擒住便自刎而死。 府中百余人,加上还有拼命逃亡的,派去的兵马杀了一天一夜,府里终于一片死寂。不等入夜便下去了大雨,太尉府血成河,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薛鹂也得了消息,她只是没想到,赵暨行事如此狠绝,半点余地不留,任由太尉府的人如同猪狗般被屠了个干净。如此一来,震慑了贼心不死的宗室与望族,也好让心怀怨念的世家消气。 所有人都当他从前是装疯卖傻,背地里韬光养晦,心里必定对夏侯氏一族怀恨在心。却不知是他一手促成,要用夏侯氏门的血成全他的野心,成全齐室的安稳。 魏玠要离魏恒的掌控,从此不受魏氏的锢,更不必被其他士族牵制。而赵暨太久不曾理过朝政,朝中大小事都不经他的手,几乎都被魏恒独自揽下了。如今夏侯氏的人死绝,他事事都离不了魏玠的指点,手下能用的人也都出自魏玠。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玠回府的时候,天沉沉的,他看不清路,只能凭借晋青出声提醒。 等回屋的时候,他的长袍下摆是水渍,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你快去换身衣裳。” 他了外袍,跪坐在薛鹂身前,摸了摸她混浑圆的肚子,说道:“若这孩子也是雀目,倒是我害了她。” 薛鹂毫不在意道:“你虽是雀目,瞧着却不碍事,你我的孩子定不会差。” 他摸着薛鹂的腹部,若有所思道:“这是……你我的孩子。” 似乎是被薛鹂的情绪染了,直到了这一刻,他心底才冒出些异样的受,竟也开始期许这孩子的降生。 薛鹂摸了摸他的脸颊,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说道:“我方才听人说,太尉府那处的街市已经被封了。” “这几都莫要去了,免得脏了眼。” “皇后被幽了?”” “赵暨下令后,夏侯婧在中自刎而死,她中里的人也一并处死了。” 薛鹂并不觉得意外,也称不上难过,她与夏侯婧不算识,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若她当真是荒|残暴之人,她自刎时兴许还能少些伤心。 魏玠心里没什么受,淡淡道:“早些歇息,这雨还要再下几个时辰。” 一些事都在有条不紊地回到正道,夏侯府堆积成山的尸首一夜间被清理干净,血水却一直到了街上。以至于有一段时,百姓都绕开太尉府,不敢从附近的街巷过。 魏氏大不如从前。魏植辞官在家中修养,族中只剩下几个不起眼的旁支在朝中说得上话。 薛鹂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魏玠醒着帮她翻身。他时常找借口不去上朝,遇上朝会也不去,以至于赵暨遇事叫不动他,又不便命人传话,几次三番到府里与他议事。 薛鹂产子那一,正逢洛冬初雪,魏玠没有听从医师的话在外等候,而是始终在屋里陪着薛鹂。 她疼得发抖,嗓子哑得几乎要哭不出声,魏玠低头望着她,手掌抚着她的脸颊。 薛鹂受到有冰凉的东西滴到脸上,她睁眼看去,第一次见魏玠在除□□以为的事上落泪。 产婆将孩子抱到薛鹂身前,孩子泛着紫粉,看着有些骇人,她险些要哭出来了,产婆才说:“安然无恙,是个女儿。” 薛鹂这才稳下心,扯了扯魏玠的袖子,小声道:“我没事了。” “嗯,你好好歇息,我在此处守着你。” 薛鹂的生产并没有什么波折,身体恢复也算好,孩子一生出来便由娘照料,给她省了许多心思。 而后各家的贺礼送到了府中,连同许久不曾往来的魏蕴也送了贺礼。 薛鹂的女儿名唤魏宁,魏宁的月宴上,从前说着再也不见的梁晏千里迢迢赶回洛,给魏宁送了宝石项圈,再见薛鹂也能从容面对,唯独对魏玠没有一个好脸。 或许是由于娘照料的周全,薛鹂生下魏宁许久后,仍对做母亲这件事没什么实。 而后冬雪渐消,初之时,魏玠果真说到做到,命人将玉衡居的海棠树移栽到了他们的后院。 魏恒没有过冬便去了,因此府中的人对魏玠的行径都没有什么异议,反倒帮着一起搬树。 海棠树被栽下后不久便结了花苞,这一年的花虽不比从前繁茂,一眼看去仍是美丽壮观。 薛鹂接手了薛珂留在洛的商行,偶尔在树下翻书,魏玠则抱着魏宁坐在一旁晒太。 或许是同为人母,京中的妇人便对薛鹂多了几分友好,渐渐地开始与她往来。薛鹂的子反而比从前更为悠闲自在,魏宁的存在丝毫没有影响她踏青赏花,反而因为结了好友,她出门愈发频繁,时常去围观洛的少年郎们打马球。 有些年纪尚轻的郎君不认得薛鹂,误以为她是谁家游玩的小娘子,摘了花枝送去与她示好,薛鹂身旁的娘子们则哄笑成一团,幸灾乐祸地打趣她。 那郎君还当是鼓励,自告奋勇邀薛鹂骑马,被眼尖的同伴急忙往后拉。 次后,魏玠在中议事,离之时被同僚打趣,才知晓薛鹂与那少年人的事,而后薛鹂再去看人打马球,他便亲自去接,撞上送花的郎君,吓得对方手里花枝掉了也不敢去捡,小郎君慌忙地行了礼,逃也似地跑了。 薛鹂倚着栏杆,笑道:“你把人吓坏了,以后再有中意的人,他都不敢上前送花了。” 魏玠的语气甚至有几分委屈:“你接他的花?” 薛鹂解释道:“家里有花了,我可没有接旁人的,莫要听人胡说。” 魏玠的脸这才缓和,拉过她的手,说道:“看完了,我们回家。” 魏宁稍大一些,能在地上爬,被拉着踉踉跄跄走路的时候,薛鹂生了一场小病。原因是魏玠不许她吃生食冷食,她却在周素殷邀她去酒楼听曲的时候,听闻酒楼里的厨子做的鱼脍极为有名,便毫无顾忌地用了一回,半夜里便腹痛难忍,魏玠半夜披着衣裳叫人去请医师,又哄了她一夜。 知晓她又吃了鱼脍,魏玠强忍着怒火,难得没有出言训斥她。 薛鹂被着喝了半月的药,再见到周素殷,只听周素殷心有余悸地说:“往后你还是听魏兰璋的话,稍顾忌着自己的身子。我夫君说魏兰璋这段时心情不佳,上朝之时总是着脸,他有事都不敢上前去问了。” 薛鹂讪笑两声,说道:“你说的是。” “还有那个厨子,听闻前段时被徐府买去了,徐太史与他夫人最好吃鱼脍,应当是签了契……” 周素殷随口一说,薛鹂也没有上心,却不成想只过了一个多月,魏玠有同僚病逝,要她一同去趟葬礼。 这种事魏玠向来只去拜访一番便打道回府,鲜少会让她也随行,让她有倒些疑惑了。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她看到偌大的一个“徐”字,才猛地想起些什么。 薛鹂扭头去看魏玠,魏玠平静地与她对视,淡淡道:“走吧,进去拜访。” 魏玠到了以后,立刻有人簇拥上前,有相识的娘子见到了薛鹂,连忙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臂,唏嘘道:“你听说了吗,这徐太史家门不幸,真是祸从口入……” 听到“祸从口入”四个字,薛鹂愣了一下,而后便听友人继续道:“你前段时不是也吃出了病?听闻这徐府一家子都吃鱼脍,自从买了那私厨后,吃了有半个多月的鱼脍,一家子接连病倒,喝了半月的药不见好转,除了那长子无事外,皆是死在了这口腹之上……” 薛鹂呆愣在了原地,魏玠看见她脸大变,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将她往灵堂拉。 薛鹂动作僵硬地奉了香,离开徐府后坐上马车,脸还是惨白,她不由地瞪了魏玠一眼。 魏玠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此后薛鹂再不提起鱼脍二字。 三年后,魏宁也到了能说会走的年纪。 “爹爹,阿娘找到了!” 魏玠抱着魏宁,走到一座旧宅前,侍者去敲了门。 薛鹂推开门,见到来人是魏玠,脸变了变,说道:“我都说了过几回洛,你急什么?” 魏玠将魏宁放下,说道:“你想在吴郡消夏,再住一段时也无妨,女儿很想你。” 薛鹂摸了摸魏宁的脑袋,说道:“那你呢?” 魏玠没说话,上前一步扣住了魏宁的脑袋,而后低头去吻薛鹂,她配合地仰起头,直到魏宁要哭闹了,他才松开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薛鹂面微红,蹲下去哄她,魏宁小脸蹙起,说道:“爹爹欺负我。” 魏玠觉得有趣,轻笑一声,说道:“我只欺负了你阿娘。” “魏玠!”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