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让周隽“想追就追呗”的时候一心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能耍,想他一头出出气,现在看周隽不耍花招了,就这么百依百顺了,她却突然想到—— 要是将来有一天,当她习惯这样的周隽,他却先放弃了追求,那个时候她是会到轻松,还是会再难过一次? 就像那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一觉情绪不对劲就喝水,喝了那么多水,自己也不知道嘴里的真心话是不是掺了水,她现在好像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没法回答,就意味着不安全,就意味着有可能,她现在这份快是透支享受,有一天又要还回去。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最近冷静冷静吧。」——在消息框打下这句话,孟疏雨拎上包走了出去。 到门口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 周隽的办公室已经熄了灯没了人。 * 一道拐角之隔的墙后,周隽站在那里,听着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渐远渐轻的笃笃声响,每一声都带起空到让人发慌的回音。 直到声响彻底消失,走廊的声控灯到时熄灭,除了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周围没了一点光亮,连影子都被黑暗噬。 整个人像被困在宇宙的黑里,眼看不见,耳听不着,知不到“存在”的存在。 周隽垂手站在墙,不知站了多久,掌心手机一震。 孟疏雨在这么多天里主动发来第一条无关工作的消息:「最近不用接送我了,月底很忙,我想专心工作。」 * 一场秋雨一场寒,陆续几场雨下过,跨过十月入了十一月,杭市深秋的冷意又浓了几分。 起风的天,园区里漫天都是枯叶,七零八落地飘到地上,又被人工堆扫到道路两旁,放眼望去厚厚一叠,目萧瑟。 从筹备月末的经营回顾分析会,到月初具体落实分析会上提出的各部门改进方案,孟疏雨接连忙了两个工作周,本来打算在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回南淮一趟。 结果周五早上一睁眼就接到蔡总的消息,说他这周末陪孙女来杭市参加活动,顺带来森代看看。 孟疏雨当即放弃回家计划,一到公司就临时抱佛脚,把蔡总周末过来视察的消息代下去,让各部门提前做好准备。 虽然她是蔡总的人,但森代体不体面也是她的工作成果,谁都免不了做表面功夫的俗。 这么忙了一天,脑子都在打着“官司”,临近傍晚,孟疏雨才稍微闲下来一点,静坐在座位上,默默思考还有什么需要查漏补缺的。 唐萱萱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走到她工位边,跟她说:“疏雨姐,看你忙一天我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你应该知道今天是周总生吧?” 孟疏雨一滞。 像突然从一个世界被拽到另一个世界,脑子里被拽出一道恍惚的虚影。 她当然应该知道。 拿到周隽简历的第一天,她就把这个子代给了唐萱萱,当时无关私人情,纯粹是工作需要,但印象毕竟是留下了。 十一月五号。 今天就是十一月五号。 她原本应该会提前为这个子花很多心思吧。 孟疏雨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是这样,”唐萱萱继续说,“我今天碰上谈部,顺嘴问了下周总生是不是有私人安排了,有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没有的话大家是不是表示表示。” “结果谈部说不是跟我们客气,周总从来不过生,让我们也别祝他生快乐,装不知道更合适。我觉不过生倒没什么,但提都不提好奇怪呀,不过我们跟周总关系毕竟没那么近,就听谈部的话了,疏雨姐你要是……” 孟疏雨低着头一下下抠着指甲盖,忽然听到唐萱萱喊了两遍她的名字。 她回过神来问:“什么?” 唐萱萱小心打量她一眼:“没什么,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事。” 孟疏雨往斜对面办公室望了眼。 周隽就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看不出今天这个子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实际上,这两礼拜他都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 那天她说“最近不用接送我了”,其实翻译一下就是“暂时别追我了”的意思。 周隽那么聪明,当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但那天他还是回复了她,他说好,等你忙完了跟我说一声,我再来接你。 后来有天她加班到晚,一个人打网约车回家,无意间发现后面跟着周隽的车,一路跟到小区附近,他在远处停下,没有再上前。 也不知道那一天是单纯的偶然,还是只是被她发现的偶然。 孟疏雨收回目光,对唐萱萱笑了笑:“我和周总的关系不是跟你们一样吗?就听谈部的,不提了吧。” * 晚上八点,孟疏雨独自回到公寓,打开再次吃空的冰箱,拿起最后那袋挂面,给自己下了个面。 刚准备吃,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一个许久没见的名字跳了出来——楼文泓。 孟疏雨接起电话之前先觉到了烦躁,摁下接通键的时候控制着情绪“喂”了一声。 “疏雨,我是楼文泓。” “嗯,楼总有什么事吗?” “我跟同事来你们这边吃饭,刚好路过你小区,想着最近收到几箱北方的果干特产,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带过来点。” “不用了楼总,你可以送给你同事他们。”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 孟疏雨皱起眉头,走到台往楼下看:“现在吗?” 嗯,是的,她看到了楼文泓的车。 “对,这回东西不多,你放心。”楼文泓笑着说。 孟疏雨头疼地薅了薅头发。 行,他非要装不懂,她就一次去说清楚。 孟疏雨挂断电话,披了件薄呢外套下楼。 出了公寓门就见楼文泓拎着两箱果干站在车边。 孟疏雨还没接过果干,楼文泓已经先堆起笑,好像笃定了她伸手不会打笑脸人:“上次给你寄水果鲜花是我没考虑周到,你生着病取快递肯定费劲,还麻烦周总帮了趟忙。” 孟疏雨刚想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忽然一愣:“你怎么知道是周总给我拿的快递?” 她那天应该只说了是同事帮忙拿的。 “哦,我以为你们住一个小区,应该是周总顺手帮忙了。”楼文泓笑着解释,“原来你们很多同事都住这里吗?” 孟疏雨拧起眉来:“周总和我住一个小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楼文泓目光闪烁了下:“你这一说,我倒也记不清了,好像是你哪次说起来的?” 孟疏雨不觉得自己哪次说起过。 她没理由和楼文泓多聊周隽,尴尬还来不及,怎么会跟他提自己和周隽住一个小区? 孟疏雨看着楼文泓,电光石火一刹想到什么,仰起头往对面楼望去。 对楼七楼台落地窗前,隐隐约约好像站了道人影。 虽然看不清他在看哪里,但孟疏雨直觉着似乎就是这里。 一阵骨悚然的心悸忽然上涌。 孟疏雨往后退了两步:“那我也跟你提过,今天是周总的生吗?” “今天是周总生?” “楼总,你要是故意挑了今天这个子过来,我明确告诉你,这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孟疏雨说到这里一顿,深一口气,“我和周总怎么样是我跟他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没有周总,我和你也不可能。” “疏雨你误会了,我确实不知道今天是……” “那不说今天,”孟疏雨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你来给我送火锅的那次,你的车在我家楼下停了多久?” “我……” “我进电梯以后,你是马上离开,还是让你的车在这里停了让人遐想的时间?” 楼文泓没再说话。 孟疏雨点点头:“楼总,谢你为我这么殚竭虑,但我还是坚持我最开始的说法,我没有和你发展的打算,这些特产你拿回去吧,从今天开始,我希望我们连朋友也不要做。” * 一路回到楼上,孟疏雨带着火踢掉拖鞋,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水下肚,她拿起手机,翻了下楼文泓上个月的来电记录。 又打开周隽的消息框,从聊天记录里翻到那句“昨晚喝多了”。 两边时间一对,确实是疑似楼文泓的车在她家楼下停留过久以后,周隽才发出了这条消息。 孟疏雨三下五除二拉黑了楼文泓。 看了眼料理台上坨掉的挂面,忽然也没了吃的心情。 一转眼看见台,孟疏雨慢慢走过去,开一角窗帘往对面看去。 对面台空空,已经没有人影。 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孟疏雨取下晾在台的家居服,转身去浴室洗澡。 一个澡洗过,又去台洗衣服。 这么来来回回忙来忙去,一直忙到十点多,对面台始终没有人出现。 * 时间滴答滴答走着,很快临近午夜十二点。 孟疏雨也不知道自己一晚上都干了什么,一看时间已经这么晚,回到卧室躺上了。 十一月五号就要过去了。 很快又是新的一天。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