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我霸道的。”她笑了笑说,“我总是否定您的观念,让您来配合我,而每个人的观念都有其成因,您有您的成长经历,我有我的生活背景,这是时代的差异,未必能互相适用,但强加于彼此也不一定正确。” “说的对,我不是孩子了,我和您都有了自己的小家,生活的重心都不再是彼此。或者说,其实从我成年的那一刻起,您对我的责任就结束了,我们不需要再勉强着相互理解,因为您有您的生活,我有我的小子,母女只是一层身份,不是一切。” 骆窈不想,可能骆女士才是最明白的人吧,只把她养大,从不勉强自己喜她。 不知道为什么,骆淑慧的心渐渐慌张,她咽了咽口水,忽然抓住骆窈的手,语气有些急切:“没有,我没有不喜。” 她不明白骆窈为什么要做这样割裂的假设,努力缓了缓心神,终于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你没有不好,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孩子。” 言罢,她缓了一口气,仍然紧紧地握着骆窈的手:“这段时间,我自己想了很多很多,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就像你说的,我的许多观念想法是在我那个年代形成的,但时代同样在改变,有些东西跟不上适应不了就是落后。你以前劝我的话不是在否定我,也不是配合你,而是想让我更好地适应如今的生活。” “你看,听你的话以后,我和家里人相处得越来越好,还有一份工作,有自己的工资,生活也有趣。” “相比之下,我好像没什么资格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你,毕竟我以前的子算不得多好,既然不想你和我一样,又为什么要让你按照我的意愿来做事。” “窈窈,是妈对不起你。” 骆窈咬住下,忽然觉得自己的喉间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骆淑慧对她笑了笑,话锋一转:“前几个月,你姐来找过我。” 闻言,骆窈神情有瞬间意外。 骆淑慧偏了偏头,似在回忆:“她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说是一对父母要她帮忙,帮忙劝劝他们的孩子。” “那对父母说自己的孩子突然变坏了,不听话了,不肯回家了,每个月只寄一些钱回来,连电话都不打。我当时想,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爹妈?” “后来孩子在电话里哭着说,她一点儿也不喜父母,因为他们总是让自己做不喜的事儿,从小到大每一个决定都得按照他们的想法走,好不容易有了自由,她想做她自己。” 其实当时的情况远比骆淑慧说的要混,毕竟现在的人家庭观念重,父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而孩子敢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你姐当时说了一句话,即便是自己的孩子,首先也是一个独立的人,需要尊重,不尊重的好,有的时候不是,而是伤害。” “妈没念过几年书,没有文化,贸贸然和你说又怕再讲出什么难听的话,让你伤心,所以妈自己想了很久。后来妈去了南方,发现社会真的变得太快了,妈觉得自己像个老古董,还是个固执的老古董。”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有点打趣的轻松,惹得骆窈不自觉轻笑。 骆淑慧却又突然叹了口气,神情陡然低落:“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当初嫁过来,只想着好不容易过上稳定的子了,得惜福恩,却叫你处处忍让。你姐说你小时候偷偷哭过好几回,还不敢让我知道。” “你说我怎么想的,人家的女儿是女儿,我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我大可以一碗水端平,为什么要亏待自己的孩子。” 骆淑慧咬了咬牙,恨声道:“因为我自私,我怕别人说我闲话,我怕离开这个家,我受够了以前的生活。” 她像是在唾骂以前的自己,眼神愤愤,好不容易恢复情绪,慢慢抬起手,抚摸着骆窈的脸,努力出一丝微笑:“窈窈,妈对不起你,你能成长成现在的样子,妈很高兴,也很后怕,要是我们跟那一家人一样,妈好像……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 她垂下头,用力了鼻子,下喉头的哽咽,胡抹了一把眼睛,重新看向骆窈:“你长大了,要成家了,可以不需要妈了,但是……妈还想把你当女儿,行吗?” 骆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自从到这儿以后,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心脏像被人狠狠揪成一团,眼前模糊一片,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手上。她捂住脸,竭力克制着哭声,肩膀颤抖得厉害。 她想说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无法保持站立,只能一点点蹲到地上,必须要大口大口地呼才能缓解心里的难过。 骆淑慧脸上同样是抑制不住的泪水,她颤抖地抱住自己的孩子,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一声一声地哄。 “我的窈窈,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第86章 她也一样 医院哭过一场后, 骆窈终于得到了发,心里像被大雨冲刷过般,消散了雾霭与混沌, 剩下明净。 自前世到如今的那道旧伤疤渐渐淡去, 无论是骆女士还是骆淑慧, 于她而言都不再是心里的一段执着。 毕竟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她不可能回到孩童时代改写过去, 而已成年的自己, 早已不是母亲生活中的绝对参与者。 反之亦然。 她和骆淑慧的相处看上去与过去没有多大差别,但其实轻松了许多, 她开始深刻体会到“求同存异”这个词的妙处, 不是关系上的疏远,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母女从来不是一种绝对包容的关系,如果有天意见相悖,我不认同你,不支持你,但我尊重你,你成功了我为你高兴,你失败了我不觉得理所当然。 这就是她和骆淑慧现在最合适的距离。 在这点上, 骆淑慧的改变令她有些惊喜, 但同时又有些遗憾, 就像她那天不可遏制的难过一样,除了为自己难过, 也为原来的骆窈难过。 去烈士陵园那天,骆窈没忘记带上一束栀子花。 头很大,洁白的花瓣上还残留着一滴水珠,在光下透出钻石般的光彩。 骆窈静静站了一会儿, 直到薛峥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栀子花递给骆淑慧。 “妈,待会儿您放上去吧。” 骆淑慧不做他想,手指碰了碰花瓣,说:“这花长得真好。” “是啊。”骆窈微微一笑。 …… 筹备了大半年,《唱给你听》在暑期正式开播,第一期的节目嘉宾就是个重量级。童星出道,早年间是演员,后来跨界出了唱片,时至今歌曲的传唱度仍然很高,粉丝的年龄层老中青皆有,国民度不言而喻。 为了表示诚意,刘亮特意跨越大半个地图三顾茅庐,这才将人请来,当然效果也很显著。 当天栏目组开通的热线电话简直被打爆了,许多来电的听众都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参与节目,不免有些紧张,好在林有足够的主持功底,嘉宾又懂得配合,虽然直播时出现了些小状况,但次次都被巧妙地化解,反而增加了节目的趣味。 第一期节目的成功无疑给栏目组成员甚至台里保持关注的领导打了一剂改革强心针,经过一周时间的发酵,第二期节目开播后,其讨论度和听众的参与度已经超过了预期。开播一个多月,新出炉的收听报告十分喜人,这档节目已然在燕城乃至全国范围内收到了强烈的反响。 当天节目里播放与介绍的歌曲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反复被人们提及,随便哼出两句就会发现你身边的朋友同样在收听这档节目。 刘亮对这种效果格外意,因为这意味着在嘉宾邀请方面会比原先轻松许多,而且能拓宽自己的人脉。 林的知名度也有一定程度的上涨,她幽默风趣的台风深受听众的喜,在往后的听众来电中,不乏专门打给她的听众,即使大部分不会被接听进节目里,但也从另一种角度证明了节目的成功。 当然,收获最大的还要数钱文先。毕竟内容和创意是节目的灵魂,他如今作为节目的主策划,才华尽显,文艺部的领导对他很是重视。 相较之下,骆窈就显得有些透明。 当然,她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只是在节目走上正轨后,被派来观摩学习的同事们陆续离开,她的工作就开始被边缘化了。 林担心她替代自己的位置,对她始终趾高气昂。刘亮后面回过味来,明白骆窈之前的动作,待她的态度也很微妙。钱文先倒是知道自己能出头离不了骆窈的帮助,但他原本就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自然不可能公然对其他两人摆明对骆窈的态度。 骆窈对他们的忽视无所谓,但让她打杂就没意思了,当月的工作报告上去,台里领导在例会上表扬了《唱给你听》栏目组,并额外赞赏了骆窈的组织统筹能力,把刘亮气得不行。 由于当初来这儿打的是借调的由头,骆窈离开时颇有种凯旋的姿态,不但领了一笔丰厚的奖金,还收获了好名声。 “虽然不占主要功劳,但帮他们破局还没个好脸,我才不讨这个没趣继续留在那儿。”骆窈趴在上涂指甲油,小腿搭在纪亭衍的大腿上,动动手指欣赏了一番,“反正该我拿的钱拿到了,不亏。” 说着,她翻过身坐起来,两只手展示在纪亭衍面前,问:“好看吗?” 随着迪斯科的行,时下年轻人大多喜染亮系的指甲,尤其和度极高的荧光,再配上水钻,直接成为街头最亮的崽,字面上的亮,旁人能不能欣赏就另说了。 至少骆窈不能。 她只用了透明的甲油,混合一点细闪,看起来只有本身自带的粉,却又随着光线的变化增,透出碎光。 “好看。”纪亭衍直接将人抱到腿上,骆窈顺势找个了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突然心生嫉妒。 “你怎么白得这么快?” 想自己可是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坚持防晒,护肤品没少用才维持成现在这样。可这人从来不注意防护,出差四个月晒黑了一点,大夏天的居然还能给白回来。 “这不科学!”她不轻不重地拍他了一下。 纪亭衍好笑地捏捏她的脸,见她的表情实在可,忍不住又亲了亲,这才为自己辩解:“皮肤的代谢能力不同。” 骆窈更气了,拿手指戳他的脸,毫不留情地按下去一个坑。 纪亭衍开始找补:“其实晒黑是皮肤的自我保护,晒不黑的人容易晒伤,得皮肤病的几率也更高。” “就不该和你聊这个!”骆窈皱了皱鼻子,要从他怀里跳下来。 纪亭衍将人锢住,骆窈挣扎,他就握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环着身,去挠她的。 骆窈笑得浑身发抖,瞬间就失去力气,好半会儿缓过劲儿来,软绵绵地捶了他一下。 下一秒,他的气息便渡了过来,骆窈顺从地搂上他的脖颈,悄悄伸出舌尖,与他的勾在一起。 指甲油的气味有些霸道,纪亭衍的呼里却是她身上的甜香,掌中的肢柔若无骨,滑腻的肌肤令他有些不释手。 骆窈缓了一口气,男人的吻便顺着脸颊游移到耳朵,热的舌尖裹着她的耳垂,骆窈顿时觉得身体酥了一半,脚趾都蜷缩起来。 她捧住他的脸,去咬他的嘴,纪亭衍的手扶住她的后颈,微凉的指腹触到头皮,骆窈浑身一颤,间溢出娇媚的息,与他更紧密地耳鬓厮磨。 许久之后,骆窈软绵绵地靠在男人怀里,纪亭衍同样平缓着呼,怜地摩挲她绯红的脸颊,语气中是动情后的温柔和低哑:“周三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骆窈蹭蹭他的掌心,怎么可能说出拒绝的话。 …… 证明早就开下来了,所有手续材料也已经准备齐全,骆窈和纪亭衍一起去做了“有名分”的婚检,她还很信地查了查黄历,发现那天是难得的吉。 领证前一晚骆窈兴奋到半夜都没睡,甚至想偷摸去客厅给纪亭衍打电话,犹豫几秒又没起身,为了明天有个完美的状态,强迫自己开始数羊。 可能是做的梦太美,当天骆窈有点睡过头,不过不慌,她气定神闲地洗漱换衣服梳头化妆,踩上高跟鞋裙摆一晃,人已经拉上纪亭衍出了门:“快走快走。” 他们今天没有骑车,中途有个老人上车,纪亭衍起身给她让座,老道了声谢,顺嘴问了句:“小伙子哪站下啊?” 纪亭衍角翘起:“民政局下。” 老扶了扶老花镜,看着这对相貌出众眉眼含笑的小年轻,登时了然,很和善地笑道:“恭喜恭喜。” 骆窈觉得纪同志笑得有点傻。 好吧,她也一样。 今天民政局的人尤其多,他们排了会儿队,递了材料和照片,审核填表宣誓,大红印章啪的一下盖上去,两人便成功领到了新身份。 揣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走出民政局,两人默契地在一处站定,然后对视。 “怎么了?”她问,嫣红的瓣带着光泽微微上翘。 纪亭衍眼里的光分外好看:“想吻你。” 骆窈笑容更盛:“我也是。” 此时光正好,一片树荫落在脚下,枝叶抚过相拥的影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好像他们此刻的心情,摇曳飞扬。 为了庆祝他们今天领证,家里特意准备了饭菜,两人回到了家属院,在一区大门前看见了薛翘和陆长征。 骆窈想起那天骆淑慧说的话,角一勾,跑了几步,直接扑到薛翘的背上。 “姐!我和阿衍哥领证了!” 薛翘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那张风面的笑脸,好气又好笑地要把她摘下来:“领证就领证,你抱我干嘛?抱纪亭衍去!”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