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知了叫的七月底,20岁的洛芙在身后拉上门,向着家里宣布道。 “回来啦芙芙。”洛爸爸正穿着t恤拖鞋坐在空调面前看电视,高兴地对女儿回应道。 “散装大蒜卖完了,我买的盒装的,哇好贵,八块多一斤。”洛芙提着装了葱蒜的袋子走过客厅,特意路过空调面前使劲吹了吹,“外面好热,家里空调真好。” 厨房的锅子里面滋啦滋啦地煎着东西,发出动物油脂过了热的香味。电视里在播最近很热的无聊电视剧,洛芙知道这是爸爸看财经频道没好东西才切过来打发时间,半个月了连男女主角叫什么都没记住。 她站在空调前看了一会男主在五特效里表演了僵硬的吊威亚绝活,冷风吹脸够了,抬手按两下把空调的风向改成了上风:“爸你不要对着空调吹啊,又贪凉,忘记去年头疼了?” 洛爸爸冲她一台下巴,手里练地点了点遥控器,切到隔壁财经频道,发现是广告。 “芙芙回来啦,有没有浅衣服要洗的?抱出来一起洗,记得掏兜。”洛妈妈从主卧出来,手里抱着几件夏天的浅衬衫t恤子,“老洛?你又开着火看电视了?” 她的声音危险起来,本来在沙发上垮成一滩的洛爸爸听到这个诶呦一声,好像突然多了骨头一样弹起来,蹬蹬冲进厨房。 厨房里发出了更多的滋啦滋啦的声音,一股更加浓郁的煎鱼味道扩散开来。 “时间刚好。”洛爸爸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这不是等芙芙买葱蒜嘛。芙芙,看爸爸今天给你做一个你最喜的红烧黄花鱼。” 洛芙明天就要和同学一起参加活动,去山里住半个月。洛爸爸今天上午特意骑车去远处的水产市场买的鱼,临走给姑娘吃口喜的。 “好的好的,我最喜咱们家做的红烧黄花鱼了。”洛芙把葱蒜摆到厨房的案板旁边,伸手抱了洛爸爸一下。 洛爸爸干劲十足,拿过葱姜开始刷刷切。 洛芙从厨房溜了出来,回房间去抓自己要洗的浅衣服。 洛爸爸临走把财经频道切到了科教,电视里现在在播虎鲸家族常生活纪录片。洛芙喜看这个,她抱着要洗的衣服在沙发旁边站了好一会,看得甚至有点怀疑。 这么聪明的动物,有家族结社,会为了不是维生的目的玩耍,互相帮助,一起教导小孩子。 这些家伙……怎么说也不像牲畜,够得上智慧生物的评判标准了啊。 害……智慧生物,说不定人家有智慧呢,只是愚蠢的人类不愿意也没法理解罢了。 她想,想要转身抱着衣服去洗衣机,脑子里又不可控地冒出来另一个念头:评判智慧生物和魔法生物的标准是唯一的,即有没有容纳灵魂光点。没有的统一算动物牲畜,连人权都没有。 ……灵魂光点……? 她愣了愣,把目光投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沙发上,但可以确定刚刚还不在那里的,身穿白礼袍的男子身上。 那人拥有逶迤如同河的银长发,金眼眸比黄金和太更加璀璨明亮。身上的衣袍古典而庄重,款式繁复累赘,上面绣了复杂多变,以至于在工业时代难以生产价比极低的暗纹。 他和自家客厅画风差别太大了,洛芙纳闷了好一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盯着这个奇怪的,画风很扭曲的家伙看了一会。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并没看到他,于是她决定先不管这个,把衣服洗了再说。 她扭头想走,但这一次,和从前所有的时候都不一样,那个人说话了。 “你决定了吗?”他金的眼眸看向黑发黑眼,生命正在蓬绽放的20岁的姑娘,开口对她说了她完全不懂的话。 她应该不懂的,她不应该懂的,但她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的家乡很好,如果是我,我也不想离开。”男人站了起来,看向正在哼着歌烧鱼的洛爸爸,和往洗衣机里倒洗衣的洛妈妈,房间里这会已经弥漫开了酱油和糖混合着葱姜香料和鱼油煎炸之后的烟火气味,非常生活,非常真实,洛芙特别喜。大龙看着这一切,望向洛芙,轻轻叹了口气,“你快死了。” “如果你最终决定留在这里,我会尊重。不过在你下定决心之前,最好再用理智思索一次。”他对洛芙说,语义过于晦涩,以至于洛芙几乎不能理解,“现实是很狗,我也曾经厌恨过它,现在也没有喜。让你回去有什么好处,我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龙看向了装鱼出锅的洛爸爸,和忘记洛芙的衣服,已经开动了洗衣机的洛妈妈。他们的影像,此刻就好像隔着一层蒙蒙的雾气一样,温暖美好,但又虚幻遥远。 他回过头,对洛芙说道:“不过我猜,他们可能会希望你活下来。” 洛芙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可真实实在残酷,她在洛爸爸叫她盛饭的喊声中醒了过来。 她记起来了。 这一年的夏天,她大二升大三。 暑假的时候,她和同学们一起去乡下参加活动。洛爸爸临走给她做了她最喜的红烧黄花鱼和上汤娃娃菜,希望闺女出去吃乡下难吃大锅饭之前吃一点好的。 明天她就要走了,然后,在活动将要结束的时候,她会被毒蛇咬到,没能回家就死去了。 这是她在她的家里,吃的最后一顿晚饭。 “我……”她看向奥古斯都,“我想最后吃一次我爸爸做的鱼。” 奥古斯都同情而怜悯地看着她,可她们周围温馨真实的场景已然破碎。在她承认这只是梦境,在内心中选择了回归真实的一刹那,这一切都回归了虚幻的本质,再也无法从记忆中具现出来了。 洛芙从她此生最美好,最不愿离开的时光里跌落,沉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她好像睡了很久,又疲惫的好像从未睡着。当她从黑暗里找回意识,真正苏醒过来,是一个安静的下午。 她躺在悉的卧室的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神疲惫的好像熬了三天三夜之后被人照着头打了一闷。窗帘都拉着,屋里的光照并不刺眼,但洛芙觉自己的眼皮有点微妙的……臃肿。 “公主殿下!”还没等她多看点什么,坐在边椅子上,原本沮丧难受地低头看自己膝盖的艾塔注意到了她。贴身侍女当场就动得捂嘴哭了出来,扑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您终于醒了!” 她憔悴了好多,也瘦了一大截,洛芙反应了一会,才开口用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细弱声音问她:“我睡了多久?” “三个月,殿下。”艾塔死死用手帕捂住嘴,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诸神在上,这次真的是诸神在上,您总算醒过来了。您梦到了什么啊,就算昏着也经常泪,医生说您如果醒不过来,您就……谢诸神,赞美祂们的仁慈和荣光。” 三个月……怪不得她这么虚弱,弱到奥古斯都亲自去喊她。洛芙想,很虚弱地把手拿出被子,安抚地握了握艾塔。她瘦的厉害,握着艾塔自己都能觉到自己手掌的骨。 “我梦到了……很令人怀念的事。”她冲艾塔笑了笑,问她,“紫芫他……平安回去了吗?” “阁下还没走。”艾塔答道,焦急地站起来想喊人,但听到动静的紫芫已经走了进来,接替她握住了洛芙的手。 “我在。”他轻轻握了握洛芙瘦的不像话的手掌,轻柔地安抚洛芙,“没事,睡吧。” “……你的伤……不要紧吧?”洛芙看着他。 紫芫没料到她连这个都知道,有点惊讶,随即微笑起来:“不要紧的,尊陛下及时赶到,我毕竟是传奇,没有大碍。我是请尊陛下暂时抑制了晋升的进度留下来的,放心吧。” 洛芙想问他为什么特意留这么久,真的没事吗,这对他本来就危险的晋升会不会有影响。可她太累了,神受损,此时已经支持不住,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紫芫用没有握住她的那只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释放了镇定安抚的法术,“一切都很好,睡吧。” 洛芙睁不开眼,终于还是再次沉入了黑暗里。 她再醒来的时候,紫芫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艾塔告诉她紫芫为了救她受了一点伤,那时候洛芙差一点命就没了,他请求灵女神暂时抑制他的晋升,留下等到洛芙没事了再走。但洛芙昏了三个月,醒来又睡了十五天,他实在是不能留了,洛芙见到他的第二天他就不得不离开。 “灵女神?”那位不管事的琼尊陛下,她竟然亲自来了,“她怎么驾临了,紫芫伤的很严重吗?” “殿下……”艾塔垂下眸子,很担忧地看着坐不起来瘦的好像衣服架子的公主,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她这个当时差点让她昏过去的消息,“您……中毒的那天晚上,辉耀至少驾临了三位尊陛下。” 洛芙不是很动,但洛芙人听傻了。 三……三位?还至少? 她有那——么重要?他们平时不工作不生活,哪里发生什么无聊事情都兴冲冲地马上赶到?设定里诸神是这个形象? 她伸手抚了抚口,因为昏太久,那里的伤至少已经不再致命。但她仍然记得当时被世界规则排斥抗拒,以至于身体和灵魂都被撕扯到崩裂的受。 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说,紫芫为她容纳的是“权柄”。 ……只可能是属于项玉的,曾经活过而没有正常死去的,诸神的权柄。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