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恪想到这里叹了一声:“一声皇令下来,苦的终究是百姓和士兵。” 许小将军沉默一会儿:“他们之前是如何确保我们粮送不到……” 说到这里后他便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粮食能不能送到,何时送到都是未知数,但对方却如此清楚和肯定,必然是他们内部有人通敌。 “大人,一定要将通敌之人找出来!” 姬恪转头看他一眼,随后淡淡弯了角:“官员千千万,再长的手也伸不到所有人那里,唯有靠一级一级核查可解。我已然清了朝堂,尽了我该尽的职责,不愧己心,但往后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许小将军愣了一瞬,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却又不敢确认。 “您的意思是?” “此战之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后,都再无姬恪。” 巡查已经结束,姬恪说完这话后便下了城墙,披着宝蓝斗篷的他走在雪地中,身姿直,长发被飞雪卷起,但脚步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朝堂里能人辈出,雍朝也不是离了他姬恪就运作不了,这次战役一过,他该还的恩情便都了了。 而且,他有归处。 “姬恪!” 临近营帐,身后便有人叫他,姬恪转身看去,面吹来的风雪落到眼睫上,模糊了视线,他却还是看到了那一抹红。 姜宁说要过年了,得应些节气氛,所以近来都穿得比较鲜,最红,就连发带都特意挑了水红的。 雪下得太大,一脚下去就能淹到脚踝,她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提着斗篷,走得有些慢。 姬恪静静地笑看着她,眸光温柔,等她到身前时接过伞,拉着她进了营帐,挡住外面的风雪,随后看了看这斗篷。 “系带怎的崩线了?” 她的身量不比玉城的女子,这类斗篷他都提前改制过,不过这件系带崩线了,正直直往后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曳痕。 姜宁突然拉开斗篷,出间别着的两枝红梅:“自然是要送你花了。” 她把这两枝红梅出送给他,眼睛亮亮的,整个人都神气起来。 “玉城有几棵梅树,如今恰是时节,开花了。她们都想摘到最顶上那枝送给心上人,奈何技不如人,最后被我摘得桂冠。” 这棵红梅树大概有七八米高,枝条又弯弯绕绕,很不好爬,但顶部的梅花团团簇簇,又顶着白雪,高洁中更显娇,怎么看怎么像姬恪。 这怎么可能不拿下? 姜宁顿时找回了自我,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灵活地爬上去,够到了那两枝最为繁茂的,不过上去时系带被树枝勾断了线,此时只剩一半连着斗篷,看起来要掉不掉的。 见他看着手中的梅花有些愣神,姜宁打趣道“快收下,你不要我可给别人了。” 姬恪立刻伸手接过,许是在怀里放的时间长了,花瓣上原本缀着的白雪也化作了水珠,此时正滋润着花。 “如何,是不是很像你?又高洁、又娇,我一看就喜上了。” 听着这话,他骤然想起以往在中做奴隶时,也曾见过这样的梅花。 这花品高洁,风雪中也傲然开放,从不屈服,他是断然不配的。 “我很喜。” 他只说喜,却没说像不像他。 姜宁知道他话外的意思,没有多说,只是继续强调:“很像你。” 姬恪垂眸笑了一下,把这两枝红梅仔细到花瓶中,随后带她到桌边坐下,替她倒了杯水。 “喝水。斗篷先不要,帐中还没烧炭火,不暖和。” 他过去角落把炭火烧起后又拿着针线盒走了回来,此时姜宁已经痛饮两杯水。 她以前忙起来的时候连水也顾不上喝,久而久之对喝水就不那么积极了,除非很渴,不然不会想着喝水。 但和姬恪待在一起后又被养出了习惯,动一会儿就得喝水,不过她气看起来好了不少。 姬恪笑了一下,又给她倒了一杯,随后坐在她侧面。 “我帮你好,不要动。” 姬恪着脊背,穿针引线时垂着眉眼,清冷不改,不像穿针,倒像是在看什么典籍。 穿针时姬恪会微微抿,那颗珠便会被他抿进一半,看起来更人。 实在忍不住,姜宁笑着吻了下他的瓣。 如今亲吻对于两人来说不过是常事,姜宁不会因为这个脸红,但姬恪倒是会看她一眼,然后淡笑着移开视线,耳尖微红。 “我手上有针,你注意些。” “没事,不会扎到我的。”姜宁闲不住,嘴上刚亲过,人就又想凑上去了。 “坐好。”姬恪将她推开,像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手中的针线已经准备好,姬恪拉住那断开的地方,凑近她的右侧开始制。 他的睫很长,离这么近看时只觉得分明,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眸中光景,只看得到他有些上钩的眼尾。 姬恪做得很认真,一针一线穿衣而过,那断开的系带很快就被好加固了。 红线被拉直,这里没有剪子,姬恪慢慢靠近,随后咬上了那线。 舌尖微微辅助了细线,让它能更好地在齿间,绷直的细线伏在他的上,出一道浅浅的凹陷,很难说到底是线红还是他的更红。 微微用力后线断开,带子好了,姬恪却没有仰起头,只是静静停在那处,手把东西放下后按在了她坐着的椅子上,人也更靠近了些。 他这时才扬起眼看她,手也收到了她腿侧,却没碰到她。 “姜宁。” 他轻轻吻了姜宁的角一下,看到她眼里的笑意后手便放到了她侧,随后闭眼沉浸在这个吻中。 如姬恪所说,大雪一连下了几,风力也足,山上挂着的许多雪也冻成了冰,马车本走不进来。 他们这边都是如此,更别提对面那起起伏伏的地势。 之前他们有多嚣张、来挑衅的次数有多频繁,现在就有多蔫。 新年之前玉城一直都有好好准备伙食,这几可以说是边关将士打仗以来吃得最尽兴的时光。 刚开始他们还有些收着,后来索在站在城门上吃给对面看。 玉城和对面只隔着一条结了冰的河,和玉城的轻松氛围看起来,对面看起来就要肃穆得多。 “大人,这样真的有用吗?”许小将军吃着香软的馒头,和姬恪一同站在城墙上巡视。 “各人弱点不同,不必太过拘谨地非要用新奇招数。” 姬恪轻咳两声,将斗篷拉紧了一些。 “北部人练兵的政策有些极端,他们并不怎么束缚士兵的戾气,甚至更愿意招这样的人入伍,因为戾气重的人上战场杀敌勇猛。 但有利有弊,你之前和他们碰过,这样的人确实杀得猛,但也不够服从管教。打了这样简单的心理战,若是对面不住,结果要么是进攻愤,要么为了安抚众人,会选择谈判以表态度。” 许小将军皱皱眉,将口中馒头咽下:“他们不是会和谈的人,只会被打服。” 姬恪摇摇头:“不是和谈,是刺。只要我们言语不对,刺到了对面士兵情绪,那他们对我们的怒火就会过饥饿的痛苦,到时时间拖长,他们粮草或许就到了。” “那您觉得他们能不能住?” “不能,有些将领自己都受不了这气,等着他们来谈判罢。到时,你便带人绕后烧了他们粮草。” “好勒!” 饥饿是人难以忍耐的一种痛苦。 直到新年烟火的第一炮响彻云霄时,这忍耐的弦终于断开了。 北部人一顿饭分三次吃,每天都是饿着的,对面却载歌载舞,烟火冲天,那五彩斑斓的亮光把天都照亮几分,城墙上还挂着一个倒福字。 节是阖家团聚的子,他们知道自己回不去,所以这一都会些时间来思念家人,他们知道战时吃不是常事,所以早已习惯。 但对面和他们是同样的人,他们既能庆节又能大吃大喝,那烤的味道都跨过河面被风带到鼻子里了,心中自然有怒火。 军队人数众多,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智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想通这个道理,然后咽下这口气。 于是有人不、有人暗骂、有人开始觉得将领无能,人心浮动,即便将领解释这是姬恪的诡计,依旧不住。 北部大部分士兵联名请奏,说要和雍朝的军队决一死战,绝不能受这样的侮辱和挑衅。 现在粮食不够,要保存足够的兵力防止姬恪偷袭,打肯定不可能打。无奈之下,他们选择了谈判拖时间。 新年过后,玉城内不像之前那般单调,许多地方都贴着红纸裁的福,虽然派头不大,但这年味相较以往来说也浓了很多。 酒足饭了这么多,雍朝士兵气焰高涨,立志要打得对面“人仰马翻”,士气前所未有的足。 好些原本对姬恪有意见的人此时也不再有龃龉,都说他料事如神,带病打仗又实属不易,给他送了不少草药。 没过几天,他们就收到了对面使者送来的谈判书。 姬恪连看都没看便把信放到一旁,吩咐人把这使臣软起来,然后提起笔写道—— 和谈乃大事,还望宽恕几,待我等商议处结果再做处理,至于使臣大人,无须忧心,我们自会好吃好喝招待他。 “你这么写对面会气死吧?”姜宁看着这几句话深思出声。 “气便气了。”姬恪看她一眼:“好好坐着练字。” 信上短短几句话,却处处透着我很弱小、我要休战的意思,还在最后茶了一把,引起大家对使臣处境的猜想。 派使臣来和谈自然是不够的,姬恪要的是调虎离山。 无论是以救使臣为借口出兵还是嫉妒他能吃穿暖,总之大部队立刻就要来了。 “过两可能会打起来,你到时不要跑。” 姜宁坐在桌边,一笔一划地写着,头上下点了两下:“我知道了。” 姬恪角一弯,只觉得她那模样太过好玩,忍不住别过头笑了起来。 不出所料,没到两对方就带着士兵到城门下叫嚣着让他们放了使臣,这只是不大不小的支队,没到姬恪要的人数,但他还是让许小将军带人行动了。 姬恪一站到城门上,底下的北部军就笑了起来。 “你就是姬恪?怎么这么瘦弱,看起来病殃殃的?” “他说不定接不了我一拳。”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