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的凉了。” “是。” “孟总旗的授田收成如何?” “……”幻听了吧? “为何不答?” 沈瑄转过头,孟清和总算确定自己没幻听。 “回副千户,收成尚可。” “恩。” 沈瑄放下火钳,视线在孟清和身上停顿几秒,神情意外的温和。 孟清和瞬间心跳飙升两百,吓的。 沈副千户如此平易近人,比他挥刀砍人还惊悚。 “孟总旗。” “标下在!” “自今起升汝为试百户,仍戍守城外。” 一句话恍如天籁,孟清和险些没哭出来。原来空头支票也有兑现的时候,果然不该将社会想得太过黑暗。 “汝旗下兵卒戍守墩台有功,不将论功行赏,另有米粮布匹发下。” “谢副千户提携,标下铭五内!标下代兄弟们谢过副千户!” “孟百户不必急着当值,养好身体尚为紧要。” “谢副千户,标下……” 没等孟清和表完忠心,沈副千户又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口加了一句,“着实是太瘦了,的确像个小娘。” 孟清和:“……” 这次,绝对是幻听了吧? 走出千户所,一阵北风吹过,天空中零星飘起了雪花。 孟清和打了灵,回想起沈副千户之前说过的话,升职的喜悦顿时被下大半,脑子清醒许多。 高郡王的一句玩笑,沈副千户竟然知道。不会是偶然,那么,宣纸上的字,也是刻意?心中不免骇然,和这些天生玩心眼耍计谋的相比,他果然还差了些段数。 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花,几乎能把人冻僵。 同一队巡城的边军擦肩而过,孟清和紧了紧身上的袢袄。 沈副千户的话和举动,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提点。否则,试百户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只要再谨慎些,不犯原则的错误,升官发财之路还是相当有指望的。至于高郡王,级别相差太多,想再多也没用。 想通之后,顿时轻松许多,孟清和嘴里哼起了悉的调子,加快脚步朝家中走去。 同样是套马的汉子,两次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西城千户所内,沈瑄将写好的宣纸递到烛火旁,橘红的火苗噬了墨黑的字迹,最终被丢弃到了铜盆之中。 拿起墨条,在一方云纹端砚上细细研磨。 白皙修长的手指,黑的墨,青绿的砚台,青的武官服映着烛光,褪去一身煞气,染上一缕墨香。金戈铁马的沙场猛将,亦是枕玉衣锦的王孙贵胄。 火盆中的宣纸已化作了黑灰,厢房里还留着几许草药的味道。 沈瑄拿起笔,双眸沉凝,是个聪明的,可用。 笔锋落于纸上,苍劲有力,仿佛带着寒刃剑芒。 第二十九章 寒冬 雪下得大,孟清和到家时,地上已积了一层。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院子里,孟虎和孟清江正忙着将成袋的荞麦搬进西屋,喂马的草料也得收拾,两人已忙了一下午,家中唯一清闲的,只有被拴在棚子里的驽马。 听到院门被拍响,孟虎放下肩上的袋子,“想是十二郎回来了。” 孟清江拍拍手,转身去开了院门。 一地雪光,借着堂屋里的火光,倒是不碍着脚下的路。 “四堂哥。”孟清和跺跺脚,笑了笑,“劳烦了。” “有什么可劳烦的。”孟清江一把将孟清和拉进院子,入手冰凉,不知道在外边走了多久,眉头就是一皱,“快些进屋,给你留了饼子和热汤。” 堂屋里烧着火盆,关上门,隔绝北风,手脚才到些暖意。 见着孟清和脸有些发白,孟虎担心的问道:“十二郎,身上的伤无碍吧?不说去拜见副千户,怎么这么迟?” “没事,堂兄不用担心。”孟清和掸掉身上的雪,坐到桌边,了手,将赵大夫给的药取出来,笑呵呵说道,“有事耽搁了。” “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孟清和瞒下了高郡王召见一事。说好话不切实际,语气说重了,平白让两位兄长担心,“我这有件好事要告知两位堂兄。” “好事?”孟清江从灶房里端出两个大碗,一个碗里是摞起来的荞麦饼子,另一个碗里是飘着油花的热汤,零星几点翠绿,飘散着香气。 “莫不是有赏赐下来?” “不只如此。”孟清和接过大碗,一口热汤下去,没尝出什么味道,身子倒是暖和起来,“好叫两位堂兄知道,沈副千户已擢升小弟为试百户,仍戍守城外。” 试百户?孟虎张大了嘴巴,孟清江险些坐到地上。 从离开孟家屯到北出外,这才过了多久? “十二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小弟句句属实。”孟清和拿起一个饼子,咬了一大口,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改还会有粮食和布匹赏下来。一冬的粮食都不用愁了。” 孟清和口气笃定,孟虎同孟清江都面喜,十二郎果然是有大能耐的。 “小弟还有件事想同两位兄长商量一下。” “十二郎尽管说。” “趁着过年还早,烦劳两位堂兄寻人问一下,可有商人前往北平。若有的话,托人给家里带个口信。离家数月总要报个平安。” 边军轻易不能离开卫所,这是定死的规矩。孟清和想了许久,也只得出这个办法。 明初,官员的法定休假只有三天,碰上一个有工作狂嫌疑的皇帝,每月定时休沐都成了传说中的神话。 生命在于运动,干活才是本,休什么沐!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