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边来的快马,守卫端礼门的百户心里一咯噔。 从去年十二月起,南边来一次人,北平府就要地震一次。 先是布政使换了,紧接着又是都指挥使司,连开平卫到山海关一带都不安生。上个月把代王都给抓了,正月里又来人,莫非真应了城里那些算命先生的话,燕王是真龙,南京城里的皇帝坐不稳龙椅了? “快开城门!” 转眼之间,骑士已到了城下。 过了戌时,城门轻易不得开,城头守军只能放下吊篮,将来人拉上了城头。 “立刻派人禀报王府!” “是!” 查验来人身份的同时,一名守城百户下了城门,匆匆向燕王府赶去。 燕王府内,此时正是灯火通明。 存心殿中,燕王用力拍了拍汉郡王朱高煦的肩膀,带着酒意的刚毅面孔上是笑意。 “吾儿有乃父之风,甚好!” 朱高煦主动请缨参与了不久前的边境军事行动,虽没立下大功,却神可嘉,可圈可点。 从开平卫返回北平,还带回了三段式火铳击法,张玉朱能等一干大将均对此法赞誉有加,朱棣甚面上有光。对比一下不能上马的世子,老怀大。 “吾儿做得很好。”朱棣抚着硬龇,愈发的意,“这才是我朱家子孙!” 朱高煦脸发红,显是因为燕王的夸奖动不已。 “父王夸奖,儿愧不敢当。” “当得!” 连来被建文帝闹得得肝火上升,好不容易有件开心事,燕王看自己这个二儿子,当真是越看越顺眼。 “谢父王!” 世子朱高炽恭立在一旁,听到父亲夸奖弟弟,胖乎乎的圆脸上出了憨厚的笑容,“吾弟能扬鞭策马,为兄甚羡。” 朱高煦扬起极似燕王的浓眉,笑容得意,看着身高长相都不及自己,肥墩墩的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同样是父王母妃的儿子,不过是生得比他早些,摆出一副世子的样子给谁看? “王兄不必如此,愚弟自是期望能有与王兄一同策马挥刀,并肩作战那一天!” 话说得再好听,也是十成十的挤兑人。 朱高炽脸憋得通红,朱高煦笑得张扬,燕王看着两个儿子,眉头微皱。 对这个无论长相还是格都不像自己的长子,若说万分的喜,那是违心。可到底封了世子,上下有别,高煦如此挤兑兄长却也不妥。 再者,世子喜读书,真会被弟弟三言两语挤兑得说不出话?示弱不错,过犹不及。 就在燕王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身着葵花背团领衫的宦官躬身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王爷,见过世子,郡王。” “可是有事?” “禀王爷,南边又来人了。” 又来? 一句话,朱棣父子三人的脸同时一变,南边来人,准没好事! 先是北平布政使,又是北平都指挥使,连按察使司都被安了人。宋忠那匹夫,正月里就奔赴开平,借口圣谕,接连从燕山卫中调壮,不到一个月,整整小三千人没了!他想干什么?一目了然! “父王,您看?” “为父倒要看看,皇帝还有什么手段!” 朱棣猛的一拍桌案,真惹急了,他也不是吃素的! 见父王发威,朱高炽和朱高煦都消了互别苗头的心思,站在一边,低头装老实。火山要爆发了,这个时候,谁往前凑谁倒霉。 存心殿东侧一间厢房内,道衍和尚停止诵经,看了一下室内的滴漏,恩,又是面见王爷的时候了,今天该从哪个方面论述造反的可行以及必要? 起身走出厢房,正遇上匆匆行过的王府宦官,“三保,这是怎么了?” “回佛爷,南边又来人了。” “哦?”道衍捻动佛珠,念了一声佛号,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阿弥陀佛,皇帝真是好人。 见过来人,接到圣谕之后,燕王府上空当即笼罩了一层黑云,存心殿内像是台风过境,朱棣手提长刀,赤红着双眼,“竖子欺我太甚!” 几个宦官跪在青石砖地上,瑟瑟发抖。 此时的朱棣,连燕王妃也不敢轻易接近。 唯一的例外,只有道衍。 生气好,气炸了更好。气急了才不会犹豫,气爆了才会起兵造反。 “王爷,不能再犹豫了。”道衍站在殿中,丝毫不为朱棣的怒火所影响,“先夺陈亨兵权,再以宋忠调燕山卫锐,召胡骑关童等入京,接下来肯定是王爷的官属。皇帝是步步紧,王爷若再犹豫,大祸将近矣!” 燕王握紧了长刀,冷笑出声,“既不容我,我岂能坐以待毙!” 话落,一刀斩在桌案之上,终下定了决心。 开平卫 难得没有下雪,天放晴,风却更冷。 孟清和穿戴整齐,系好牌,走出家门。本该到城外当值,不想新来的宋都督突然下令,卫所全军演。卫指挥使徐忠进言,练就在明,何必急在今天? 一旁的都指挥余瑱冷笑一声,“都督之言即为军令,徐指挥敢抗令不成?” 大帽子下来,徐忠不敢再多说。心下却道,果然是来者不善! 演武场中,未扫的积雪多被踩实,光滑结冰处,几乎能映出人的影子。 孟清和带领手下一百多人,随着旗官号令结队列阵。众人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成白雾,挂在眉和睫之上,结了一层冷霜。 “杀!” 朔风似要将人冻住,边军挥出的刀和长,硬生生的劈开冷风,吼声从腔里发出,是带着血腥气的强悍与犷。 高台之上,宋忠一身绯红公服,绣在红袍上的狮子张开大口,似要择人而噬。 鼓声渐急,战阵也随之变化,高台上的宋忠突然一挥手,召来跟随他的都指挥余瑱等人,遥指演武场中的某一处,下达了命令。 余瑱领命,一队亲兵当即如似虎一般扑入了战阵。 因为鼓声骤停摸不着头脑的边军,眼睁睁的看着几十名同袍被拉出战阵,按跪在了地上。 “余等不遵号令,延误练,责一百军!” 和高福等人一同被拉出战阵的孟清和,脑袋嗡的就是一声。 若说自己跟不上鼓点,拖慢队伍,他无话可说。但以此处罚高福,马常,周荣等人,本就毫无道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