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口一词才使人怀疑。 杨铎没有面,一直留在帐篷里。纪纲缩在帐篷一角,小心翼翼的看着杨同知手中把玩的匕首,刀光闪过,不是一般的锋利。 纪纲很紧张,偶尔会出现面部神经失调的状况,任谁在生命受威胁时都会这样。 杨铎扫了他一眼,笑了,分外的英俊,“不用担心,现在你很安全。” 现在很安全? 就是稍后会很不安全? 纪纲打了个哆嗦,果断低下头,嘴发白,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意。 过了许久,孟清和等人先后回来,从众人轻松的表情来看,事情应该进行得很顺利。 杨铎之所以没面,是担心李景隆起疑。如纪纲杜平之不认识他,经历过洪武朝,又是朝廷勋贵的李景隆,肯定会对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杨同知有印象。 杨同知是杨铎的父亲,锦衣卫裁撤不久便被人告发,获罪充军边。他死后,子殉夫,因与燕王有旧,留下的两个儿子都被调入燕山卫,长子杨铎更被擢升燕山左卫百户,受到重用。 一夕之间遭逢家变,杨铎与沈瑄倒有相似之处。 于格及为人处世方面,两人却是极大的不同。 沈瑄是不折不扣的武将,杨铎于战场之外,更富家学渊源。 如果纪纲被孟十二郎的蝴蝶翅膀扇没了,燕王再立锦衣卫,杨铎上位的机会远比沈瑄要大得多。 纪纲之所以不得好死,最大的原因在于他太过狂妄,贪污腐败,桀骜妄为,生出了不臣之心,敢当着永乐帝面前玩指鹿为马的危险游戏。 自找死路到这个地步,他不死谁死? 于是,朱棣二话好不说,本人凌迟,全家发配。 纪纲之错,在于他忘了自己是谁,也忘记皇位上坐的是谁。 换成沈瑄或是杨铎,只要不犯这样的错误,即使同样要为皇帝背几个黑锅,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何况,成祖年复立的锦衣卫也不是谁都能选进去的。 除了良家子,功臣之后都有不少。 “情况如何?” 杨铎将水囊递给孟清和,取出一张硬饼,扎在匕首上烤着。 “一切顺利。”拧开水囊,孟清和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水沿着下颌蜿蜒出两道细,隐入了领口。 杨铎将目光从孟清和身上移开,“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早点离开?” “诸位以为呢?” 孟清和没有正面回答杨铎的话,也取出一张饼,坐到火盆边烤了起来。香气出来之后,掰开一半递给一直没出声的纪纲,“吃点,别嫌弃。” 烤饼的香味蹿进鼻子,纪纲咽了口口水,“给我?” “恩。”孟清和干脆把饼到他手里,“吃吧,多亏纪兄弟帮忙事情才这么顺利。等到回去,我请你吃烤羊,炖肘子,再来一壶好酒!” 正与众人商议是走是留的杨铎,视线不经意扫过来,带着询问。孟清和笑笑,一口咬在饼上,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 他知道杨铎想杀了纪纲,但是,这个人还不能死。 小命堪忧的纪某人到底没抵挡住高粱饼子的惑,一口接一口吃完,手指上的饼渣都舔得一干二净。 半块饼又递到面前,纪纲抬头,孟清和叼着饼,一扯嘴角,示意纪纲接过去。 纪纲没再推辞,也没开口道谢,只是眼圈有些发红。 这两块饼子他记住了,这份情他也领了。 他是个小人,小人同样会恩。 杨铎等人很快商量出了章程,全走是不行的,李景隆说不定会再召去问话,但也必须有人回去报信。 “十二郎和我一起回去。”杨铎将烤好的饼子递给孟清和,“高福四人留下,一旦李景隆下令,想办法混进去给大军‘带路’。” “遵令!” 孟清江也留下了,孟清和张张嘴,却见他对自己摇头。想了想,只能继续用高粱饼子磨牙,一言不发。 一直做布景板的纪纲突然出声道:“如果诸位不嫌弃,在下应该还能帮上忙。” “你?” “在下虽无官职,到底有几个人,无论递送消息还是应付盘查,由在下出面都能省去不少麻烦。” 众人均未出声。 该不该相信纪纲?是不是该冒这个险? 如果他向李景隆出卖留下的燕军该怎么办? 孟清和看向纪纲,从那张憨厚的面容上清楚看出了野心二字。 是对朝廷,还是对燕王? 他同样不敢确认。 最终,杨铎点了头。 他同样发现了纪纲的野心,有野心的小人,只要给出足够多的好处,就能成为一条摇尾巴的狗。 “发现不对立刻杀了他。”杨铎对留下的几名燕军说道,“再被叫去问话也带上他。” “是!” 入夜,城内宵。 除了巡营的士兵,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一个帐篷里传出了嘈杂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哭声。 “柱子啊!你醒醒啊!” “二狗啊,你这是怎么了?!” “愣子啊!” 被哭的某几人眼皮直,忍住! “吵什么吵?” 巡营的士兵走过来,不耐烦的挑开帐帘,一看就明白,帐中死人了。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伤重不治的,饿死的,冻死的,白天营里刚抬出去两个,晚上又不得安生。 “别嚎了,惊动千户都要挨军!” 大概是被军吓到了,帐篷里顿时没了声音。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