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军灭蝗,古有先例,同太祖成法也不相违背。 沈瑄请调卫军的奏疏一上,朱棣当即准奏。如今效果摆在眼前,永乐帝一边点头,一边对沈瑄大加夸赞。 朕的眼光果然不错,别看老爹的儿子数量多,比起真才实学,动手能力,朕的儿子也不差! 想到这里,不免想起南京的长子和一个劲向他要人要粮的次子和幼子。 朱棣心中滋味难辨。 朱高炽整闭门读书,不出文华殿一步。据皇后信中所言,长子似有矫枉过正之嫌。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步上书呆子之路,一去不回头。 朱高煦在宣府屯田,同宣府镇守武安侯郑亨处得不错,算是可圈可点。朱高燧到了开原,至今还没太大的动作,但朱棣相信,这个儿子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事实上,朱高炽并没读书读傻了,矫枉过正也并不准确,用四个字来形容,韬光养晦更加贴切。 朱高炽不是笨人,老爹已经不待见他了,族又卷入了刺杀天子一事,缩起脖子老实做人才有希望改变老爹的印象。 朱高燧在开原和广宁动作不大,目前只处于准备阶段,与朱棣所料并无太大出入。 例外的,只有朱高煦。 他不单同郑亨处得好,同军汉们也是处得相当好。如今,宣府上下无人再言汉王骄横,反倒是对他挽起脚,和军汉们一起下田的举动佩服不已。 虽说天子每年也要耕耤田,但那不过是个仪式,延续周礼,推着耕犁在田里走上三个来回就完成任务。 朱高煦却是实实在在的和边军一起种田,累了坐到田埂上,掏出一个杂粮饼,夹几块咸菜,大口往肚里。偶尔改善伙食,咸菜换成半个咸鸭蛋或是鲜蛋,白的蛋清,油的蛋黄,咬一口,香。 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腌咸蛋的手艺好,不出几,连郑亨也来蹭饭。 朱高煦同郑亨算是旧识,郑亨在燕军中军任副将时,曾与朱高煦并肩作战。听到汉王要到宣府屯田,不免有些担心,这位可不是好伺候的主。不想半年不见,朱高煦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是谁影响了汉王? 郑亨一边咬着饼,一边琢磨。 莫非汉王得了某位高人相助?或是天子给儿子请了几位好老师? 郑亨想不明白,脑子里似成了线团。 朱高煦下最后一块饼,腮帮子鼓起,站起身,丝毫没有亲王礼仪的拍拍股,“吃了,继续干活!” 宣府地处冀北,比北平下雪更早。 入冬前,粮食已收了一茬,气温骤降,来不及补种耐寒作物,朱高煦同郑亨商讨过,干脆领着屯田的边军和贴户余丁开垦荒地,开深井。土地冻得挖不开,就伐木挖土修筑烟墩,余下的木料也不浪费,各种陷阱,弓箭,纷纷在工匠手中成形。粮食不够吃,直接用多出来的弓箭去猎野物,补充边军所需。 偶尔遇上鞑子游骑,即便是寻常壮丁,练使用弓箭,打不过也能想法身。伤亡不能避免却能降到最低。如此,粮食有了富余,军汉改善了伙食,壮丁们也练了的胆子。 这些武器不同于制式,不在军册之上,损失自不必上报。但杀了鞑子,战功却是实实在在的。已有数名贴户因功得了钱帛,更有两名小旗升了总旗,军汉得赏者更多。 郑亨更加好奇,汉王到底是从哪里学到了这些。 朱高煦也没隐瞒,告诉郑亨,是借鉴大宁城的经验。不懂之处有朱高燧加以说明。自朱高燧去了开原,通信不便,朱高煦干脆问到了孟清和跟前。 按照朱高煦的话来说,兴宁伯赋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朋友一把。 接到朱高煦的来信,孟清和嘴角直,很想拍桌子大吼一声,老子才不想和你做朋友! 可惜愿望的美好只在于幻想,现实中,他只能拿起笔,对朱高煦信中的问题一一解答。 一边写,一边呲牙。 呲牙后,继续写。 很多在大宁没来得及实施的举措都被他写了下来。 一直写到手腕发酸,孟清和才猛然间发现,案上的纸竟堆成了一叠小山。 放下笔,十指握,活动了一下,又捏了捏颈后,总算松快了些。 翻开刚刚写好的书信,无论哪页都不舍得撕。 都送去,更不合适。 苦恼半晌,抬头望向房梁,他果然是天生劳碌命,这么长时间没工作,闲得发慌了吧? 叹口气,还是从一叠纸中—出大半,余下的整理摘抄,放入信封。 不是他小气,委实是谨慎些好。 有些主意太过超前,在大宁实施都要考虑再三,何况是宣府。非到万不得已,他当真不想再到刑部大牢住上几天。 信并未完全封口,朱高煦给他的信也是一样。 往来送信的都是汉王嫡系,又有沈瑄派人跟随,偷看是不可能发生的。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方便锦衣卫开展工作,得悉详情之后向天子汇报。 锦衣卫的名声不太好,尤其是文臣,多闻之变。 孟清和则认为,只要不犯到天子的忌讳,大可不必风声鹤唳。权当是国家情报部门,甭管对方多么岗敬业,只要用“平常心”对待,被请到诏狱喝茶的机会应该不大。 虽说隔三差五被趴房梁,发现了还要装作没看见,十分考验自身演技,一些不好摆到台面上对上司说的事,却完全可以借助锦衣卫的口递到朱棣面前。 例如他同朱高煦通信一事,藏着掖着反而更增怀疑,不如借着锦衣卫直接递到御前。 嫌疑人的辩解和情报部门探查出的真相,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可信。 在永乐帝眼皮子底下玩神秘,藏着掖着? 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么干。 信送出,孟清和将余下的信纸仔细收好。即使被某个趴房梁的锦衣卫看到也没关系,到御前他也有理由。纸上的内容,一没危害社会,二没威胁天子,三没遗祸百姓,再超时代,也只是关乎经济的一些看法,没想对外传播,完全属于自娱自乐,落在永乐帝眼中,应该算不上问题。 至于他是怎么发现锦衣卫趴房梁? 只能说,有沈侯爷在,一切高手都是纸老虎。 整个十一月,沈瑄一直在忙,偶尔才能同孟清和见上一面,说不上几句话,又要回衙门处理公务。 孟清和小心的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因。 原来,鞑靼和瓦剌的使臣一直被朱棣晾着,始终没有消息传回,鬼力赤和马哈木都是心焦躁。加上兀良哈左右挑拨,上蹿下跳,鞑靼和瓦剌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一旦双方开打,明朝军队是在一旁围观还是冷子敲几闷,要视情况而定。 如果要打,集结军队,调派军粮,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 沈瑄和袁容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北京六部同样工作量加倍。偏偏南京又送来急件,主要为询问天子何时启程返回应天。 询问的理由也很充分。 临近新年,中只有皇后和世子,皇帝却不在,未免不成体统。 皇帝不在,新年之时,群臣到奉天门朝拜,对着空椅子叩首下拜? 年后,三月就是殿试,皇帝也不管? 再者,有暹罗、缅甸、占城、安南等国家地区的使臣前来朝贡,在南京呆了不少时候了,皇帝不能一直不面吧? 原本世子也能做做样子,无奈世子一头扎进书籍的海洋,无论谁去请,坚决手不释卷,打死不出文华殿。 陈列完事实,奏疏的撰写人发出了深情的呼唤。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