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帅不成反吃屎这种事儿,偶尔胡闹的叶萧凌也发生了不少,不过大多只在自己亲密的人身旁才会这么做。能在周新宇面前胡闹,其实就已经把这样一个有些捣蛋,心思活络得不像是个小孩子的周新宇真的当作了一个亲密的人。有些时候叶萧凌也会觉得有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弟弟也不错。至少一大一小现在也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弟,至于老单承认不承认,这事儿可以另说。 从山坡上走下来的时候周新宇显然有些憋不住笑,不过看在叶萧凌的份上也算是勉为其难地忍了忍,估计换做老单干了这样的蠢事儿,他能当场就锤地笑得整个树林都回着他那魔的笑声。 叶萧凌走在前面,看着前面逐渐在视线中变大的小城,听到背后周新宇那时不时从口中漏出一点的笑声,知道他憋得难受,回头没好气地道:“得了,该笑就笑,要不然就给我憋住。” 周新宇把肚子里憋着那点笑不断往外像是开闸放水一般地倒,随着叶萧凌走过崎岖的山岗和世堆砌的角落,叶萧凌倒是看得习惯了,周新宇却很少见,也不知道在他的生活里是不是只有宽敞整洁的房间和和蔼可亲的家人、老师,这些天在山里他跟大黑玩得十分愉快的同时也是在那座山峰中逛得最远的人,老单不用说了,喝着酒醉醺醺散散步,但大多不走出很远,叶萧凌专心修行,如果不是大黑保护得很好加上又悉路线,天知道周新宇能跑到哪儿去。 “这里能买到道袍么?”周新宇边走边看边问。 “不能吧?”叶萧凌笑着道,“先将就一下,买点普通衣服穿着,等下次我给他买一叠道袍让他换着穿。”说到这里,叶萧凌暗暗想着,老单那个臭的格,恐怕还真的会一天一件地轮换…… 不过在叶萧凌想象中正一人赤身着躲在浴室出不来的老单却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穿着一身现代白长袖衬衫的老单正坐在厨房的长椅上,下身是普通的深蓝牛仔,脚上套着一双白的板鞋。 他的头上依然是朴素木簪子高束的长发,然而在清洗过之后他的黑灰白三混合的长发却变得十分光亮,不再是以前油腻腻脏兮兮的样子,顺着他有些刚毅线条的脸庞下来,两腮的胡子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好像他从始至终就是这样整洁的样子。 如果叶萧凌在场,恐怕会对老单这样的样子十分惊讶,他这样古风的发髻和现代的长袖衬衫却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不和谐,在他的身上仿佛同时具有了古老的高雅与现代的洒,虽然能看出衬衫并不是他的尺寸,却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些紧的衬衫把他上身的线条勾勒得十分完美,结实突出的肌和毫无赘的腹肌在他身上好像天生就这样完美,令人联想到这件有些半透明衬衫下,他的身躯有着多强大的爆炸的力量。 而这样的体形在这样一个显得有些老态的人身上,几乎是完全不可能见到的。 叶瑾瑜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好像他已经见过老单这副样子许多次,依然淡然的她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把蔬菜下锅翻炒,撒下细白的盐,在碧绿的青菜与洁白的豆腐之间好像架起了一座桥梁。 “那孩子到底还是走进了那条路里。”老单看着叶瑾瑜把青菜豆腐闷在锅里,盖上锅盖,接过叶瑾瑜递过来的白瓷碗,透明清凉却会在进入喉咙的一瞬间奔袭如火的白酒顺着透明玻璃的酒瓶倾泻下来,好像坠落银河的瀑布,“当初你告诉我不要教他这些,但想来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机缘注定,他到底还是会走上他父亲的那条路。” 叶瑾瑜轻微地点头,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她到底这样的点头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不过她的嘴轻启,即使上了年龄却依然清亮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吐出来,清晰婉转:“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是不是我想得太多,就算他跟你学艺也不一定能撼动他父亲在修真界的位置,反而让他失去了最佳的学习时间。现在他既然学了,也就学了吧。就算他将来真的去了那边,谁能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老单一听有些不乐意,道:“什么叫就算跟我学艺也不一定能撼动他父亲的位置,不过是上林学的一个喜玩权势搞一言堂的疯子,就算修为与我相仿,又有什么可怕的?”他傲然道:“说到打架的本事,这片天下,谁又能跟我坐而论道?谁……又配跟我坐而论道?” 一个谁有能,紧接着又一个谁又配,老单并不响亮的声音却在内里蕴含着一种吐八荒的气势,能够这样轻易地坐在长凳上吐出这句话,但就算谁站在他面前,都不会觉得老单这句话仅仅只是说笑,举手投足之间,他眼睛里的锋锐好像是万千的长剑,几乎能轻易地把任何人绞杀成碎片。 “可你到底是不可能在人家上林学面对万千学子动手的。”叶瑾瑜低着眉头把菜从锅里铲出来,碧绿的青菜与洁白的豆腐被端上了那张不大不小的八仙桌,热气腾腾,却与叶瑾瑜那清冷的声音格格不入,“单哥,我知道你好打抱不平。但这件事情,谈不上谁对谁错,他有他的追求,我不是他最合适的女人,仅此而已。” 老单无奈地喝酒,闭着眼睛让酒在喉咙里奔腾席卷如狂涛,知道这是今年酿造的正宗烧酒,跟那些个掺了水的五粮完全不同,能觉到灼热如刀在他喉咙上刮着,良久,他吐出一口气,叹道:“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还真不知道那臭小子竟然是上林学那一看就有些王八蛋气质的林沫辰的儿子。说起来也是造化人,我在这里守着那个人的坟墓,而你却是在守着自己心里的那座坟墓,也算是同病相怜?” “那怎么能一样。”叶瑾瑜把一缕长发到而后,其实虽然她已经到了快五十岁的年纪,但依然能从脸上的轮廓看出她年轻时的那种柔美,就好像顾妙音那种温婉如玉,但却更有一种清新的味道在他周身漾,她轻轻笑道,“我只是个哀莫大于心死只想好好过生活的妇人,可单哥你却是以苍生为己任在这里守着那座坟冢里的东西,比较起来,我就太微不足道了。” “放个微不足道。”老单很直白,“你该清楚我向来不是什么搞天下为己任的人,这种词形容我那个明明修行到了大逍遥境界却天天不得逍遥的掌门师兄还行,如果形容我,就过分了。我纯粹只是跟那个人的私人恩怨,他想出来一次,我杀他一次,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叶瑾瑜端起酒瓶子给老单重新倒了酒,看着老单这些年越发苍老的脸,轻声道:“单哥,我只求你,不要告诉阿东(叶萧凌名)他父亲的事情,这些上一代的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他不会知道他父亲的名字,他父亲也不会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叫叶萧凌的儿子。至于他将来进修真界,顺其自然就好。毕竟他的身体,你也应该清楚,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老单有些怅然地端着瓷碗又喝了一口,声调也慢慢柔和了下来:“是啊。我当初就在奇怪,一个乡村中出生的孩子,怎么会天生带有这么浓烈的灵气,他的父亲既然是那个人,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嘴上没说,但心里却知道,他的骨甚至比起周新宇还要超过许多。只是修行上走了些岔路,现在有着一身太过暴烈的真力,加上身体又未经过打磨,可如果他能把这些真力消化完全,至少也该算是稳稳进入障目境界,有去修真界的资格了。”说到这里,老单有些失神地道:“他父亲……当初多少年在清微毫无进展的来着?” “八年。那八年他几近失魂落魄,可在八年后的一天,他一夜未眠,就已经破了五境。”叶瑾瑜轻启嘴,“我原本以为他永远都只会在在这个境界徘徊,从此不再回修真界。但现在想来,反而是我有些自私。” 老单脸上有些怒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怎么还能怪你?那个疯子擅离修真界不经中山会报备来到俗世中跟你牵扯上瓜葛,修为突破了之后的一个晚上给你留了个胎中的儿子拍拍股就走,这种人换了我不得把他拉过来打上几千个巴掌才行?” 叶瑾瑜却看得很开,只是笑道:“单哥,你别忘记了。你来俗世也没经过中山会登记,否则天一门那位掌门不早已经找到你了?” 老单有些哑口无言,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瞒着,既然你坚持。那我在修行上是不是指点指点?” 叶瑾瑜摇了摇头,不像是望子成龙的母亲:“随你心意吧。其实修为高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我没那骨,此生走不上修真的道路,不知道那条道路上有什么美景。可我只知道一个好的东西未必强的道理。走了些岔路也好,世上的人,不都是跌跌撞撞蹒跚学步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么?” 老单轻哼了一声:“就你歪理多。”却想到因门派事物身的掌门师兄,又想到了现如今在俗世中浑浑噩噩的自己,不得不同意了叶瑾瑜的道理。其实这人世间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多一力降十会?当初自己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如果能多迟疑一些,是不是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