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这种东西十分飘渺,但很多时候人总在若有若无地依靠着这种好像看不见摸不着的觉。就好像在欧洲殖民时期的那些传教士,他们常常会只身前往野蛮的土著部落,在危机四伏的境遇中传教布道。他们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他们有强烈的安全足以抵御潜在的死亡威胁,相信上帝会在任何情况下拯救他们,甚至是在他们死了之后也会进入到一个比现实更要美好的境界中去。 而在女生心中的安全,也许并没有那样包容天下,更多只是一处柔软无处安放,心里是空是,仅此而已。 从少年时期发现自己有这样的特殊病情,好像任何与她往甚的朋友甚至长辈,都有某一天发现她失控时候的样子而伸出那指头,指责她是怎样的卑劣和下三,无法控制偷窃的双手几乎就像是一尖锐的锥子,在她心中不断地被锤子捶打,一点,又一点地挖空了跳动的心脏。 尽管她家境优越,父亲在浙江商界几乎无可匹敌,可终归,她本人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孩子,会有女孩子的烦恼,也会有女孩子的可,更会有女孩子一生中无法避免的……情。 但在那样年轻的时刻,就算她是学校里班级里被无数人仰慕的一朵鲜花,可如果谁看见她底下扎的淤泥,她要怎么去面对别人对她的看法?而她又怎么能迈出脚步大大方方地在学生时代对着自己曾经深深恋的学长? 这些事情都好像玩一个打地鼠的游戏,当你击打下一只地鼠的头,总会有另外的地鼠吱吱地、孜孜不倦地重新钻出来……就如同她心中潜藏的恐惧。 一年以前赵素雅也在银泰闲逛的时候遇见曾经那位自己暗恋的学长,他依然那样身材高瘦,却并不令人觉得瘦弱,反而是天然人的味道,白衬衫下有些棱角分明的骨骼,腕上那条劳力士的表就在无声之中滴答作响,看着人来人往川不息的人,他的脸上出一种天真而又茫然的神情,眯着的眼睛微笑一如既往。 见到赵素雅的时候,他十分大方地向着赵素雅挥手致意,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走过来,用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她:“好久不见,老同学。” 赵素雅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挥手试探她失神的眼神才缓过来,有些糯糯地说:“好久不见。” 学长笑得十分朗,一如当年在大学校园中捧着一本书与她走过光灿烂下的草坪,在图书馆为她一马当先地抢座位:“现在在莫言医科大学担任讲师还不错吧?” 赵素雅又怔了怔,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学长嗤笑了一声,但更多是一种亲切与朋友谈的味道:“你当初在年纪里那么多人追,有那么几个人关注到你将来的工作不是也很正常嘛。男人之间,喝完酒就是在倒苦水,就着红油火锅,一群人像是醉猫一样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当年把谁谁谁当女生一样看待,结果追了几年都没有结果的事儿啊之类的。” 赵素雅心里一动,尚且还没有在中踌躇过的话就口而出:“那你说些什么?” 学长依然笑着道:“嗯……男人嘛。说的话题大同小异,不过他们一群单身狗,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秀老婆咯。” “你……有老婆了?”赵素雅难以置信地失声道。 “很奇怪是吧?”学长低头轻笑着嘀咕,“我也有些奇怪,本来准备好好轻松几年,也没想过这么早就结婚,想着自己还能跟一群哥们出去看看书,打打游戏,听听陈奕迅的演唱会,自己还能凑钱买个新的架子鼓在上面敲敲打打……不过有些事情,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复杂,有点水到渠成的意思吧。”说着,他指着不远处正在对着酸保质期皱着眉头不断挑选的一个有些丰腴的女生,“努,就是她啦。”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丈夫的眼神,女生直起来,侧头看着自己那在外人面前十分成却在自己面前有些像个长不大孩子的男人,笑了起来,朝着他挥挥手。而学长也对着自己深的女生挥手致意。 “她总觉得我就像只小金一样。”学长挥着手,小声地对赵素雅道,“只要她一朝我挥手,我就一定得回应,实际上我也很无奈,在家里还得给她做饭洗碗,当初豪言壮志在她面前都泡了汤。” 说着这些生活琐事,似乎是也有些烦恼,他转过身正对着赵素雅,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抖了抖,从里面出一,叼在嘴里,如梦初醒道:“我只烟,不介意吧?” “没事。”赵素雅有些失神地回应道,但她更多的注意力仍然越过了学长的肩膀,落在不远处那个继续低头挑选酸的女生身上。 十分普通的棉布衣裙,从侧面能看出她那一缕不安分发丝下,并不算十分美丽却清秀的脸庞,脖颈如玉,上面挂着一银质的链子,上面却仅仅只是串着一枚应该是铁质的戒指。眼睛极好的她略微一眯眼睛,能看到上面画着的心。 学长点燃了烟,不过十分注意地把吐出的烟朝向另外一个方向,同时有些尴尬地笑道:“在家里她总不让我烟,说对身体不好,不过好歹在朋友面前她不好说什么,最多也就是今天晚上我得做顿大餐给她吃。” 赵素雅听着学长原本轻吐海子“面朝大海,穿暖花开”的嘴,现在他的下巴在近距离却已经能看到一些细微的胡茬,只有锁骨依然像是曾经一样突出。这种喋喋不休却并没有让赵素雅到反,只是一种莫名的温暖环绕在他的身上,真的就好像一只正咬着狗玩具十分愉快的金犬。但遗憾的是,这种温暖,并不属于她。 赵素雅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自己不够勇气,还是时间改变了一切?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点,是不是穿着纯棉衣裙,在冷柜面前皱眉挑酸的女生脸庞会变成她的脸?还能在脖子上仿佛炫耀似地挂着一铁质并且有些磨损的戒指,却要比那位女生手上的钻戒更要耀眼。 但随后她凄然地想到,也许还是一样的吧?毕竟,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自己的病,只有自己知道。任何人,甚至就连父亲,也不可能在她心中把那个拿铲子挖上十几米再浇灌水泥的秘密给挖出来。 但隐藏秘密需要足够沉重的代价,就如同失去面前这位即使烟,却也有些贼兮兮偷看子准备随时掐灭烟头的、原本在她心中仅次于父亲般高大的男人。不,不仅仅是原本,就算是现在,她也这样觉得。 分别的时候,他们在同一个柜台结账,女生大概是累了,先行一步出了柜台在外面供客户休息的椅子上坐着,他们一前一后地随着长长的队列缓步向前,就好像当初他们一起在食堂打饭排队。他总是会站在前面帮她站住位子,让她去休息等待。并且在她想要把钱还给他的时候大方地一挥手道:“就当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这么好的学习帮我复习。” 一切都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但现在那位女主角换了人。好像一部老电影翻拍,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女主角的演员没能赶上这一次通告而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电视机前看着原本那个并不算多美好却十分打动人的情故事默默泪。 赵素雅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赵素雅,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呢?你不是普通的女人,就算你现在有着旁人看来足够好的家世,还有着母亲遗传下来足够美丽的基因,穿着chanel的红长裙,修长双腿足以藐视全场。可你永远也得不到这些别人唾手可得的情。越想只会越难过,有什么好想的呢?至少你现在还有着让自己有足够全身心投入的工作,不会有太多的空闲时间,也不会有太多胡思想,只需要工作,不断工作就可以了。 然而学长默然掏出银行卡强行帮她结账的之后淡淡地、仿佛解状地说的一句“其实吧,以前我也喜你。”,一下子把她原本在自我说服下逐渐坚硬的心脏打成了如同碎玻璃般的渣子。 其实她没买什么很贵的东西,而里面也只是多了两盒学长子挑选的酸。但她好像是逃离一般回家之后在家里默默地喝着依然还冰凉的酸,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了酸里。 这样也好。至少眼泪落进酸里,尝不出苦味。她想。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