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 一张用木板临时搭建的大圆桌,中间用切割机细细地挖了个圆形窟窿,加上下面用破椅子支撑起来的天燃气单灶,一张简易却又温馨的火锅桌子就这么被一群工友们给支撑起来。曾牛坐在偏角落的位置,看着场间众人喝酒喝得热火朝天,菠菜、土豆、羊一盘盘地往锅里放下去,在这仍然有些寒冷的天气中,有几人公然光着膀子脸通红地划酒拳,他也被这样乐的气氛所染,忍不住放声大笑,并且身前装二锅头的玻璃杯子也被他一人喝掉了大半。 其实他来莫城已经半个月,刚到莫城的那几天因为身无分文又吃光了那几个干得让人有些难以下咽的馒头之后着实饿了一段时间,甚至还被几个小氓在胡同里欺负,不过这些小氓没有想到的是,他被得发了怒,靠着身体天生的那股大力气,他一人就直接把那五个人都给掀翻在地上。因此,他也被几个民工大叔们所看重,带到工地来,首先是好好地给让他洗了个澡,又给他吃了一顿饭,安排了一份苦力活计,他才发现生活有滋有味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口袋那张皱巴巴写着叶萧凌号码纸条拿出来,找个地方打个电话,只是后来他想了想,心里的那点倔强又让他不肯去打扰人家的生活。想想叶萧凌虽然在走之前承诺过会接自己到莫城去看看这不一样的天地,可母亲多年的教导让他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自己纯粹是属于自己一意孤行来的莫城,这会儿的叶萧凌估计也在终为工作奔忙,哪儿还有空顾得上他。 抬头看了看那高得就比当初在县城看见的那座老塔都还高了几倍的高楼大厦,他眯着眼睛,有些足地傻笑起来。虽然说在莫城举目无亲,不过自己有这一身天生的力气,混口饭吃总已然不是问题,前几天他还趁着事情闲暇出去逛了逛这偌大的莫城,虽然没有钱坐车去不远,可仅仅是这二十四小时车来车往,就算到了晚上都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的城市,也足够让他到振奋。 在那叶萧凌带着医疗队在山里驻扎的子,他也算是借着那“平板电脑”看了不少电视剧,现在看看,现实一点也不比电视剧差。而且,虽然这城市里有那样玩世不恭的小氓,却也有自己身旁这群待他很好的大叔大伯,他没什么不意,反而因此觉到欣鼓舞。 只是,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一直沉默的中年人,他又皱了皱眉,手上端着玻璃杯跟桌子上那杯没有被动过分毫的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他的声线依然如同在山里对叶萧凌怒骂的时候一样糙:“尹叔,今天是发工钱的子,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那位被他称作尹叔的民工中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依然静静坐着,只是偶尔夹两筷子菜,吃得慢条斯理,就连碗里的火锅汤都不肯有一丝浪费,喝得一干二净。也许是火锅里大包大包的辣料让他有些热,他额头微微出汗,但手却仍然稳定得可怕。 曾牛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有些郁郁。这些人里,他最敬重的就是这位尹叔,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暗地里骂他是个闷油瓶,只知道不停地做事,休息的时候就双腿盘坐跟个老和尚似得晒太。可他偏偏就是喜这位尹叔身上的一种特殊味道,特别是在他打坐的时候,这种味道会更加浓郁,好像一股清新的花香,于无声之中钻进他的鼻腔,让他神一震。 在偷偷看了他三天之后,尹叔就跟他说了一些他也一知半解的东西,他听不懂,尹叔就让他学自己盘坐的姿势,然后他伸出手,用一指头,在他背后好像画画一样挪动,然后让他闭着眼睛,把自己体内一直像是一团气一样的东西向着他指头触摸到的地方挪过来挪过去。而很快,他就觉到了这种“挪动”的好处,他觉到自己的力气变得更大了,而且神更足了,以前每次一动过度用力之后昏的病都好了许多。 后来他就认定尹叔一定是个厉害的医生。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而如果叶萧凌此刻就坐在这热闹的席间,恐怕只需要一眼,就能一桌人之中认出来,这位尹叔,就是那天用黑钢钎刺穿他掌心的黑水门前掌门首徒——破军。 不过,如果他真的在场,倒不会对隐藏在民工队伍里的破军到太过惊讶,毕竟破军既然要养伤,总会需要找地方养伤,而这些年莫城不断地发展,老房子在一代一代地拆迁,建筑工的数量也在不断地增加,要在这么多人里去筛选出破军那本来就但不上有多少鲜明特征的脸,实在困难的很。 但曾牛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只知道,他没接触过什么修行者,更不知道什么东西叫真气,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内部那一团气机,实际上就是因为千叶紫莲花粉跟他身体融合之后产生的气息。叶萧凌不懂得这东西实际上是可以控练习,但作为黑水门前掌门的首徒,他的见识,自然要远远比他更广。 “阿牛!阿牛!来来来,叔跟你碰一个!” 曾牛傻笑着端着玻璃杯,上去跟那位大叔碰了一碰,想都没想就干脆地把那剩下仅有半杯的二锅头给下腹中,接踵而来的,则是一桌叔叔伯伯们的大拇指:“这娃,厉害,喝了这么多也不见醉,将来肯定有出息。” “那是……你跟人家比比……人家一只手就能把你当小儿提……” 一群人哄然大笑。 曾牛正嘿嘿嘿地傻笑着,打了个酒嗝,却发现“尹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已然佝偻着背站在在大门边上,有位他从来不认得陌生人,穿着一身橙黄的衣服,带着个同样橙黄的安全帽,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美……外……”曾牛来莫城之后,好歹学了一些字,不过还是记不全,只能皱着眉头看着那位穿着橙外衣的人背后那几个白字体发愣。 “是美团外卖。”坐在他另外一边的何大叔已经有四十五岁,他也是整个民工队伍里公认的“知识分子”,认识的字多,甚至还会在自己那小小的房间里拿着他一直眼馋的黑钢笔在纸上抄录一些他不太懂但听母亲读过的诗句,比如说“太啊,刺得我心痛的太……” 不过他自认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对这个整天对太发牢还写了些诗句叫什么“闻一多”的诗人不太冒。不过这会儿他也算是知道了识字的重要,暗暗把这“美团外卖”四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力求下一次再见到这样穿着橙外衣的人能认出来。 记了之后,曾牛奇怪地看着身旁的何大叔,问道:“叔,什么是外卖?” 何大叔一怔,深深地凝视了曾牛一眼,忍不住笑道:“外卖就是人家把你买的盒饭送上门来。”虽然曾牛外表看起来已经不小,但在场的人都从他的身份证上看到他的年龄,对于他这种外表,只能是啧啧称奇。何大叔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点什么取笑的话语。说起来,当他发现曾牛身份证上那个算到今天只能算未成年的出生期,也着实头疼了一番,直到他买通了工头,才能把曾牛安排进民工里去,否则他就算做得再多,属于他的那份钱也拿不到。 “哦。这就是外卖啊。”曾牛点点头,但还是奇怪地问,“尹叔是不是买了盒饭来?” “你别管他,他是个怪人,你一直跟他走太近,他早晚把你也带成一个怪人。”何大叔没兴趣知道那姓尹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他这些天看见曾牛跟他一起在太底下打坐,有些担心,万一将来曾牛也被带成那副怪模样,整神神叨叨又不肯说话该如何是好?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