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看她动作鲁把东西翻得七八糟,那还忍得住。挣开徐的手,站起身冲过去,把人往门口推。“你要宅基证干什么,那是我家东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爸周明松的名字,看了也没用。” 刘桂萍上前一把推开周子青,跑到徐跟前,拉着徐不放,“妈,你把宅基证给我,我是你儿媳妇啊,你就徐长胜一个儿,将来养老送终还不是靠我们,你留着宅基证也什么用啊妈。妈,我保证,你只要把宅基证给我,往后你在这个家里就安心享清福就好。洗衣做饭我来,你就好生当老太太。我今后一定好好听妈你得话,我和长胜也会好好孝顺你。” “宅基证是我的,除了我,谁说的都不管用。”周子青眼里冒着火星,愤怒极了。 第6章 周子青横眉冷对,气的肝肺生疼,这么大咧咧睁眼说瞎话,徐竟然还犹豫了。 “姥儿。你信她?”周子青气的指着刘桂萍的手指头都在抖。 徐张了又合上的嘴巴,拧着眉头,看看哭求着的刘桂萍,又看看气的火冒三丈的青青,心里像是驴车赶着石轱辘,辗转转圈。 刘桂萍一看徐犹豫不决的神情,立马扑通跪地,用膝盖跪爬着挪到徐腿前。双手用力,又蹭又是抱着,哭着不撒手。“妈啊,你可怜可怜我吧,大姑姐当初走,可是把家里全部钱都拿走了。全家老老少少没吃的,没喝的,是我回娘家借的粮。还被我娘家嫂子骂,这么多年我对她是不好,可也把她养活这么大。徐长胜是个王八犊子,是他坑我啊。结婚才几年,打人把宅基地房子赔了。这么多年连个房子也没挣给我啊。我活着这么大岁数还住在别人家里,我丢人现眼啊,我活不起啊,妈啊,你可怜可怜我啊……” 徐被刘桂萍抱着站不起来,可听到刘桂萍哭着念叨的话,却是没一句假的。想想这么多年的事情,跟着眼圈发红,眼角润,小声的呜呜的跟着哭起来。 周子青站在那里看着两人抱头痛哭,都要被气笑了。气到所有器官纠结拧巴在一起,像是利器撕过,捅过,割据着。上午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还有人惦记着她,会偷偷摸摸给她煮蛋吃。 可幸福太短暂,转瞬即逝,随后又是被抛弃的不甘和痛苦。 心里像是有只怪兽在挣扎着跑出来,空气里全是窒息的呜呜哭声,耳边嗡嗡像是有发动机在转动。脑子里像电影过片花的似的转动,回忆起原先世界里的一幕幕…… “离婚就离婚,先说好,孩子我不要。” “你不要?就想推给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么,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还怎么找对象。” “你找不到对象你活该,她姓周,你管不管,反正我那边说了不让带孩子,不行,就把她扔给你妈那……” “你怎么不扔你妈……” 男女声越吵越烈,最后大打出手,两个人合伙把家里东西全都砸了。躲衣柜里的周子青瑟瑟发抖,嚎啕大哭着,可两个人赌气,本不管她。 刘桂萍念叨着这些的年不容易,徐拉着她胳膊哭着让她起来。 只听啪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周子青才觉得嗡嗡响的脑袋,清净下来。眼睛四处瞄了瞄。着气,脚步踉跄不稳的倒退两步,像是经历过一场烈的运动,额头上布汗珠子。 刘桂萍和徐两人,被周子青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惊着了。 “青青~”徐惊骇的看着在屋里转悠的周子青,顾不上在哭,赶紧让刘桂萍起来。 周子青站稳,歪着头冲着徐和刘桂萍笑。笑着张开嘴说,“我又做错了,我总是做错事。” 刘桂萍心里收紧,总觉得这个样子周子青诡异的可怕,紧拉着徐的手不放。抖着嗓音问徐,“妈,那天马道婆让你到村口烧纸钱的事,你烧了没……”咧着嘴冷笑的模样,别是中没好,更严重了在。 徐一愣,给忘记了,只把黄纸符扔底下了。 周子青看着徐,眼泪啪啪往下落,不是她想哭的,是眼睛自己在哭。即使哭着,声音却非常冷漠,“姥儿,我刚才说,宅基证是我家的,即使我还小,可我姓周。这房子就是我的。除了我,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暂住这里的客人。客人,懂不懂?主人不高兴你们都得走。姥姥,你记住,这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你做不了姓周的主。” 周子青眼神冷峻又森,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徐和刘桂萍表情惊骇至极,之前说她中了,眼前这个如同鬼附身一样真实。 周子青冷眼盯着刘桂萍,手指直直指向门口,冷飕飕说:“你给我出去。” 刘桂萍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惊到了。站起身一言没发的跑回东屋躲着。 徐心里颤颤发抖,被吓得不轻。 周子青没在看徐一眼,了鞋爬上,侧过身谁都不看,闭上眼,全世界就只有她自己,瞬间安心了。 第二天一早,周子青又去找了徐长民,没哭没闹,就问他,宅基证户主变更需要足哪些东西。了解自己想要知道事情后,周子青又问了句,“我爸不在,那我可以代替他行使户主的权利么?” 徐长民皱着眉,对今天过来的周子青有些诧异的。不过作为村长不得不中间劝和一下,“你得知道,你现在没成年。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你……你舅舅他们再不好,可是他能把你养活大。”但凡周子青现在年长几岁,徐长民都不会说今天这话。 平时看着老实听话的孩子,被迫着不得不强硬起来,这中间经历的事情,肯定要比他们知道的多。 “我可以把我妈名下田地要回来,租给村子里人种,我收租金。”周子青想了一夜,她要改变现状。她小,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十二岁不小了,尤其她心里年龄更大。最坏的打算是就是目前上不了学,可不会饿死她。 徐长民劝她想明白了吗,真要这么做,亲戚彻底反目成仇。“你舅脾气爆,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打人失手把人打残,把房子赔进去了……”徐长民这么一说,周子青又犹豫了,在她心里,徐长胜像个疯子似的,脾气说爆就爆。 周子青回家才知道,刘桂萍回娘家去了。 她没当回事,到了周五傍晚,镇上中学放假,在学校住宿的徐佳回来了。徐佳个头不矮,人也沉默寡言,看到变化极大的周子青,只是惊讶一下。 印象里,周子青和徐佳关系好的,可周子青现在看谁都不热乎。因着周五,徐长胜一早去集上买了一条五花。 晚上干豆角炖猪,刘桂萍没出来吃,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徐佳去叫她,被臭骂了一通,眼圈发红的回来了。 徐长胜咒骂一句,“没事找事,别管她,饿死拉倒。”说完自个伸着筷子夹了一块五花嘴里。 周子青更不会在乎刘桂萍。 可徐不能不管,起身找个小碗,扒了点菜,拿着筷子馒头,给送了过去。 去了有五分钟,东屋传来碗筷落地砰砰声,接着刘桂萍像擂鼓敲锣般嚎啕大哭起来,“吃什么吃,饿死我有人就痛快了,我活着丢人现眼,让我死了算了……” 哭骂声中,夹杂着徐呜呜啊啊的泣声。偶尔听到一句,“造什么孽啊,该死是我啊……”声调凄凉哀苦,呜呜咽咽的后面的听不清了。 周子青微微一抬眼,就看到徐佳搭搭地哭,眼泪一粒粒落在饭桌上。眼神一转,瞄到徐长胜太一鼓一鼓的,额前青筋显现,似乎隐忍着脾气。直到东屋,突然拔高嗓门咒骂不止,隐忍着的脾气,突然爆了,筷子一扔,抬腿就走,嘴里还骂咧咧的,“娘们,给脸不要脸,家里谁死了,你号丧呢。” 周子青扭头探出身看,看到徐长胜摸了墙边放的子,冲进东屋里。 顿时东屋鬼哭嚎闹成一团。 这不关她的事,筷子像长眼睛似的,一夹一块,吃得嘴油花。 徐佳嘤嘤哭着,泪眼模糊的看着周子青一口一块,渐渐忘了哭,张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吃饭。 刘桂萍绝食了,一口水一口饭也不吃,闹腾什么,这家里可能除了刚回来的徐佳,恐怕没人不知道。 徐长胜排到村里拖拉机耕地,一整天在地里忙活,不管。原话是:她死不死。 徐哭的眼睛都肿了,可刘桂萍憋着一股劲硬着。徐哭,刘佳跟着哭,全家就周子青一个人没事似的。 到了晚上,刘桂萍依然一口饭一口水没吃,东屋周子青没去过,到底人变什么样,她不知道。可徐大晚上从那边过来,期期艾艾看着周子青,恳求她,“青儿,你妗子子倔,再这么下去命要搭进去了。姥儿和你商量一件事,你退一步,把宅基证放她那里,你到她跟前立个保证,说不会撵她走。安安她的心,行么?”徐被的没法子,就一天,急的牙龈上火,嘴巴上起了一圈火泡。 刘桂萍一口没吃,徐除了喝口水,一天下来实际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面相本就显老,这会眼睛肿着,整个凹陷进去,脸上皱纹像是一夜之间聚集抗议,显得更衰老了。枯黄暗黑的脸,像极了,门口大杨树下面枯萎腐烂的树叶子。 周子青早就知道徐熬不过,会来求她。 周子青也不看徐,冷着脸迈着大步走到东屋门口,她也不进去,冲着里面就喊,“要是还没死,就支起耳朵听着。你他妈算是个人?拿自己命威胁谁呢,有本事自己到我跟前说。绝食要宅基证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干么,是不是寻摸着要上吊,还是跳河?再把宅基证上的房主名改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别做梦了。有本事你别绝食,你直接吊死在我跟前,死后,我保证,我一定把宅基证烧给你。” 说完,周子青看都看不后头跟过来的徐,转身进去。 第7章 周子青要是不说出来,会活生生把她憋死,活着太憋屈了。一哭三闹算计她的东西,真妥协,怕是她境况更加凄惨,那才是活着没一丁点指望了。 不管东屋那边怎么哭喊怎么闹腾,周子青径自洗漱完,回屋躺上睡觉。 早上又是生生被吵醒的。 想一觉睡到自然醒,有些奢侈。实在是村里人家,家家户户都养了十几二十来只,还有土狗,早上四五点钟,天还蒙蒙亮,鸣狗吠,起此彼伏。这边开头,那边接上,波浪循环往复,和谐的像大型响乐队一样。 周子青坐起身,整个人还没醒过困,打着哈欠。透着玻璃窗往外看,灶房烟筒已经徐徐往外冒烟。徐佳正帮着徐在水了。 周子青手指顺顺头发扎个辫子,提上鞋子出去。 徐佳一个人本拎不起水桶来,憋红脸费了老大劲,才把水桶从水池里挪出来。 “给我吧,我来拎。”周子青有经验了,两双拎着跨步子,不容易走道。一只手咬牙费劲些,走快点就行。周子青水桶拎到灶房给徐,还是忍不住口气。 徐坐在灶台前的小马扎上,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抓着晒干的玉米芯填进去烧。看到周子青过来,像没看到似的,整个烧灶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周子青在徐跟前蹲下,坐在后面的玉米芯上,埋着头也不讲话。 灶房里,除了风箱呼噜呼噜声,就是火星迸溅炸裂开的声音。空气里有锅中小米粥的香味,寂静的氛围,让周子青觉得可怕,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周围安静的环境仿佛纷纷都在指责她,做错了。 瞧,你把这个家害成这样,你是罪人! 周子青抿着嘴,看向徐小声噎的脸,忍不住吐口而出,“姥儿,你别上她当,她都是装的,她才不会真舍得死。她就是想吓唬你,想要宅基证。” 徐鼻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青儿,是咱家欠她的,我没用,没教养好儿女。这都是我该受的罪,你妈偷走全家的钱,是债,也是你的债。” 周子青蹙眉,冷漠的脸上写了不认同,“姥儿,你说的不对。他们做错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罪。她没房子,就要抢别人的么?即使我妈偷了全家的钱跑了,那也是她欠下的债,也不能摊到我头上。没房子就抢?她为什么不抢别人的?还不是因为她觉得她能那捏住你和我。姥儿,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她不过分,就可以一直住在这家里。可宅基证不能给她。”这是她坚持的底线了。 “青儿,就当姥求你都不行么?你放心,只要有姥姥在一天,就不会让他们不管你。宅基证给她,你也可以去镇上上学了,你不是很想上学吗?”徐伸手拉过周子青的手,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表情恳切又哀求的看着她。 周子青摇头,硬是从徐手里把手出来,拧着眉头,“姥儿,你不要信她好不好,她就是骗你的,她吃定了你会信她。你心里有愧疚,她演苦计给你看,再绝食迫你。你只要不理她两天,她自己知道没戏,她……”目光一凝,说话中断,扭过头看到徐佳正站在门口死死看着她。 虽然背后说人不好,可周子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睁着眼睛大大方方看过去,一点不怵。 徐佳过来喊徐去东屋看看,“,我妈不愿喝水,嗓子都发不出声了。” “你爸呢,掰开嘴,往里灌也得喝水啊。”徐急的起身过去看看,人不喝水那行啊。 “我爸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徐佳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看了周子青一眼后,转身跟在徐身后走了。 周子青接替徐烧灶的活,也不管东屋那位的死活。 没一会,东屋又传来摔碗落地的声音,这回没有咒骂声,想来是嗓子真的哑了。 可还有力气摔碗,那就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可惜了,家里的碗。 早饭饭桌上,三个人吃的。徐长胜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人说话,安安静静吃完早饭,徐代徐佳哪都别去,老实守在东屋。 徐和周子青干活,玉米。 一上午,周子青的眼皮跳了两回,总觉得这么耗下去,事情要陷入死胡同。心里担忧刘桂萍又要出幺蛾子,时不时的扭头往东屋瞅一眼。 一上午平安无事,结果下午三点钟,出事了。 刘桂萍喝药自杀,整个人浑身发青,翻白眼皮,嘴里一直往外吐白沫子。徐整个吓摊在地上,动不了,只知道拉着刘桂萍的手大哭。 徐佳更是慌得整个人傻站着,连哭都不会哭。还是周子青跑出去喊了人。徐长民带着几个男人把刘桂萍抬出去来,架上拖拉机。 周子青一看拖拉机车厢就是刚从地头叫回来的,又急急跑进屋,把徐拉起来,“姥儿,别哭了,赶紧起来,找张凉席和被子放上去。” 徐一听,擦擦眼泪,赶紧忙活起来,嘴里一直念叨,老天菩萨保佑,老天菩萨保佑。 徐长胜被人叫了回来,凶狠着脸的往徐和周子青看了一眼。来不及发作就被拉上车跟着去镇医院。 家里闹哄哄这一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不少人好奇打听,好端端的怎么就喝药了。 西边大嫂子撇撇嘴,刚想油加醋解释一下,就被家里男人扯着胳膊拉回家去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