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趟刚背走,德吉骑着摩托回来了,摩托后边绑着两桶清水。他把水搬回屋里,给妹妹点上炉子,烧一壶热水,这时候从外面回来,带着蔬菜。 许南珩已经面如死灰,他品质不错的外套上全是灰土,这没什么,问题是他已经直不起了,而且他很确信,有一些小颗粒顺着他衣领掉进衣服里了。 虽说他明白牛粪真的是很干净,但科学上的解释又有多少人能从心理上完全接受……最后一趟搬完,许南珩拎着外套,灰头土脸地找来诊室。 方识攸抬头:“许老师。” “我要……洗个澡。”许南珩咬了下后槽牙,“我衣服里掉了……牛粪。” 方识攸是提前了一天回来的,今天小医院里没什么事情,下边修隧道的工人还没复工,义诊也还没开始。他站起来,笑了下,说:“你这表情,看起来不是需要淋浴,是需要紧急淋。” “有吗?”许南珩问。 “这儿没有。” 许南珩这澡差点掉三层皮,洗完出来的时候去了方识攸的休息室里坐着缓神,洗得他手指腹σw.zλ.的皮肤都皱了起来。 方识攸拿了瓶果汁进来递给他,打趣他:“洗这么久,三只阿拉斯加都洗好吹干了。” “……”许南珩没劲跟他贫,少爷来来回回背了五趟牛粪,手都哆嗦,拧不开盖儿,又递回去,“你给我打开呗。” 方识攸给他拧开。许南珩坐在边的,身上单穿一件长袖t恤,运动,散发着浓郁的沐浴香味和热腾腾的气息。 他用的沐浴是偏茶歇的果香木质调,由于他今天大量反复地洗,导致他现在坐那儿像个茶宠。 方识攸拧开果汁,靠近一步,他站着,许南珩坐着。许南珩的胳膊是真的抬不起来,肌酸痛,关节无力。方识攸拧开果汁后,直接将瓶口贴到他嘴,接着倾斜瓶身。 外科大夫的手能够在跳动的心脏上做合,也能将酸甜的果汁喂进老师的口腔。 喉结规律地咽,三四口之后,方识攸拿开瓶子,他很稳,许老师也很配合,没有一滴果汁淌出来。这是远远超过朋友的互动作,或者应该这么说,普通朋友之间,胳膊抬不起来,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喂水的。 最起码,最起码不是这般沉默,不是这个眼神。 方识攸向下看的眼,许南珩捻着单的手。这个小小的休息室仿佛被注入树脂成为琥珀,许南珩觉得呼困难动弹不得,什么氧气稀薄动弹不得自然就宁静了,本不宁静。他这会儿脑子里百万雄兵扭秧歌,几口果汁好像没喝进胃里,活像进了大脑,把那些扭秧歌的给从头浇到尾。 总之就是,七八糟。 “你需要贴膏药,不然明天站不直。”方识攸像个没事人,拧上瓶盖放在桌上,从椅背靠着的书包里掏出一片跌打止痛贴。 这玩意义诊的时候常常要用到,西藏地貌高低起伏,村民们无论是放牧还是挖虫草或种地,背肩颈都有问题。 方识攸撕开一片,转过来,问:“帮你贴?” 他穿着白大褂,说出这句帮你贴说得极其自然又合理。甚至他已经撕开了,膏药的味道已经刺到许南珩的鼻腔,并且和他身上的果木香味在空气中打得难舍难分。 方识攸走过来,眼神平淡,有着寸步不让的意思。 许南珩点头。 许南珩站起来,手拎起t恤下摆,出他劲瘦的。这些子他在西藏又瘦了些,他白,小少爷的皮肤,细的白。 方识攸走到他身侧,手掌带着膏药,贴覆在他后正中。刚洗完澡的皮肤是温热的,方大夫手掌隔着膏药盖上去的瞬间,不像贴了张膏药,像烙了块炭火。 “要贴几个小……”话没问完,许南珩放下t恤想转个身,忽然腿一软—— 恰好方识攸的手还在他后背,直接兜住他,同时为了稳住他的站姿,将他向自己怀里带。 并且说:“你膝关节今天过劳,建议你在这边休息,不然那个二楼你可能最后几级台阶要手脚并用。” 所以说制服这种东西就是会给人一种‘限定信任’的觉,方大夫穿着白大褂讲这些话简直是西装革履地耍氓。 许南珩自认活到二十五岁,何为关何为拨他还是能分得清楚,这大夫真是坏的可以。 许南珩退无可退,干脆一股重新坐下,抬头,拎着角笑起来。这一笑直接反客为主,如果说刚刚方识攸的动作像个大反派,那他笑得活像反派黑化了的白月光。 许南珩:“好啊,怎么说,一起睡?” 嘛,谁不会啊,许南珩心说,你不管我死活那我也不管你了。顺便,许南珩还拍了拍铺,说:“软的。” 这是个很窄的,窄到搞不好真的两个人躺下去了,一个得睡在另一个怀里。 这事儿嘛就是氓做得大,他换了个眼神看着方识攸,似乎在挑战他。大概是,怎么,大家都是男人抱抱睡一下怎么了,直男才无畏无惧。 是的,许南珩咽了一下,盯着方识攸。 直男才无所谓,直男说不定直接衣服一躺下了。 “我今天值班。”方识攸手揣进白大褂口袋里,退后一步,“你先睡吧。” 落后的藏南高原有着最原始的自然野,喜马拉雅山北麓的风冲撞着所有事物。这些风带着怒意,它们似乎很不,想要掀翻这些人类建筑,像玩积木的时候,别的孩子把积木堆在了自己围起来的花园里。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