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承动作微顿,慢慢地将银针等物件收拾妥当,垂着眸子低声道:不必。 原来生死相的关系竟也抵不过这近十年的岁月侵蚀,他们两个竟然也能变得如此陌生和客套。 萧无忧闭了闭眼,嘴角勾起了自嘲的笑,身上的那几分气都消失不见,像是变了个人。 要谢,毕竟是救了我的命。 凤承缓缓收紧了手掌,脸有些不太好看,没有答话,而苏呈则死死地看着冰冷的地面,连头都不想抬,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关节都有些发白。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怪异又沉闷,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了许久,萧无忧又笑了,低声问道: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凤承目光闪了闪,动作慢慢听了下来,却没有看向他。 是。 虽然当初看似铁证如山,但是还是留下了太多的疑惑,他曾暗中调查许久,这才发现了藏剑山庄被灭门的秘密。 那本不是萧无忧动的手,而是毒杀。 只不过那时两人已然反目,他独自守在极乐岛上,江湖中也未有人将此事栽赃给萧无忧,所以便这样不了了之,这么多年,让他真正放不下的也不是这件事。 年少轻狂,醉酒风,到了最后,他也说不清楚那个晚上的事情该怪谁。 然而当萧无忧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全身一震,呼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而苏呈的神情则黯然了许多,掌心已觉察到了些许刺痛。 我这么多年都当你在怪我过于狠辣无情,灭了上官一家,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不是我做的! 萧无忧咳了两声,惨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无忧! 凤承脸微变,连忙转身,却见萧无忧的神情说不上是嘲笑还是解,他想要靠近,可苏呈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横在了他面前。 让开,这是我跟他的事! 凤承眸微沉,低声冷喝,可苏呈抬起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上戾气骤然爆发,左手依然握着匕首,右手却毫不温柔地拽着萧无忧的领子直接把他从上拎起了半个身子。 在萧无忧同样错愕的眼神下,苏呈冷笑着俯下身子在萧无忧上亲了一口,歪着头像是挑衅似的看着凤承。 他现在是我的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凤承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萧无忧,却见他眼中只有惊讶却没有抵触和愤怒,只是微微垂下了眸子,抿着不说话了。 房间内又是死一样的寂静,就当苏呈脸越来越难看的时候,萧无忧突然笑了,只不过这次笑得与之前的苦涩好不相同,虽然脸依旧苍白,可眼中又透出了几分气,嘴角也只歪歪地勾起了一边。 他这样子倒是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让凤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出现了刹那的晃神,而萧无忧却轻轻地拍了拍苏呈的手背,示意他赶紧松手。 苏呈脸发青,目光不善,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这才将拽着他领口的手缓缓松开。 他说的没错。 萧无忧有些戏谑调侃地斜了一眼继续默不作声的苏呈,眼底闪过几分柔和。 罢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还纠结那些干什么。这次多谢了,以后若有机会,必当厚报。 听到他的这番话,凤承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下,从始至终都平静从容的面容出现了裂痕,隐隐地有些发白,心里头像是被人一刀剜出个巨大的创口,出了陈年的旧伤,这次却远比当年要更加痛苦。 你们......在一起了?凤承深深地了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问道,死死地看着萧无忧,声音有些轻颤。 萧无忧歉意地笑了下,拉着苏呈的手朝着他晃了晃。 是。 终于凤承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身子靠在桌上才稳了下来,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他就是觉得此刻自己是如此的狈不堪。 当年是他主动放弃的,也是他躲了这么多年,可现在为什么他心里这么痛? 难道是他错了吗?难道这个人不应该一直追着自己的吗? 也许是看出了他心里说不出口的那些话,萧无忧眼中闪过几分唏嘘和慨,最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谁都没错,只不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今他与凤承都已不再年轻,两个人同样浪费了大半生的岁月。 当年也许他真的喜过凤承,那般骄傲夺目的人,像是天边星月,耀眼的不可直视,让自己总是不可自控地追在他的身后,可再美好的憧憬也抵不过身边人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陪伴。 萧无忧不会忘记,在他最痛苦的那些年里,始终陪在他身边的是苏呈,拿命护着他的也是苏呈,如今在剩下的子里,他只想好好守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抱歉。 最后萧无忧垂下眸子低声道了两个字,心里像是终于放下了某道枷锁,全身都轻快起来,而苏呈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我们先走一步。 萧无忧歉意地朝着垂头不语的凤承点了下头,随即也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便让苏呈扶着一路走了出去,当两个人彻底走远了之后,凤承死死地咬住,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顿时牢固坚硬的桌子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而他自己也失去了支撑,颓然地跪坐在地上。 他没什么好说的,当初舍弃萧无忧的人是他自己,明知道萧无忧无罪却始终不肯退步的人也是他自己,每次萧无忧来极乐岛闭门不见甚至下逐客令的也是自己,如今便是报应。 现在萧无忧走了,他没有拦着,这是凤承能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体面。 哈,报应,哈哈哈哈哈...... 凤承低低地笑出声来,眼前被水雾模糊,无意间瞥见了自己上的碧玉萧,只觉得万分刺眼和讽刺,最终狠狠地将那少年时萧无忧送他的碧玉萧折断,像是彻底断送了自己藏在心底的希冀和侥幸。 可自己因为那些迂腐的理念,从未给过萧无忧任何机会,又怎么能希望他一直等着自己想通那些本不需要想的事情? 错了,是他错了,他的固执毁了两个徒弟,也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骄狂自负代价就是他的半生蹉跎。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外面的蝉鸣也越发的响亮,却始终掩盖不住房中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谢在2021061201:12:33~2021061501: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君1个;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咚冬溪熙9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从凤承那里离开之后,苏呈始终紧紧地抿着,不敢看萧无忧的眼睛,而萧无忧则出几分怅然,最后回过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片刻后,又是一声嗤笑。 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苏呈全身一震,抿成直线的微微颤了几下,喉咙微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谁也不知道,哪怕凤承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萧无忧从未碰过自己,两个人生死相依,却从未跨越雷池半步,那些情更是说不出口。 若不是今凤承那句话,苏呈也不会如此冲动。 在这之前,他就算再如何喜萧无忧也从未有过半分表现,而萧无忧对此也沉默不语,似乎他在心里永远都给那个人留了个位置,所以苏呈不敢说什么,萧无忧也不会说什么,两个人像是心照不宣,就这样装傻充愣地过了大半辈子,直到刚刚...... 刚刚还强吻了我,现在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被强迫的明明是我好吧! 萧无忧斜着眼睛瞥着苏呈,当他看见苏呈鬓角一缕灰白的时候,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动,觉得无比刺眼和愧疚,再想起自己藏在下面的那些发丝,又不由得发出一声唏嘘的长叹。 哎,我也是傻,白白替那女人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不说,实在耽误了不少功夫,苏呈...... 听见他唤出自己的名字,苏呈身子又是一震,紧张得连心跳都仿佛要停了下来,全身血像是骤然凝固,让他觉得身体无比僵硬,手脚冰凉。 咱们办件事呗。 萧无忧笑盈盈地看着他,嘴角开了浅浅的纹路。 什么事? 苏呈麻木地回过头,此时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勉强回应着。 你说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那档子事咯。 萧无忧笑得十分气,眼睛像是刀子一样在苏呈劲瘦的身子上来回剐着,虽然什么都没做,然而还是让苏呈全身僵硬觉像是被人给扒光了衣服,赤果果的暴在光天化之下。 因为那过于不怀好意的眼神,吓得他差点手一抖直接把扶着的人丢出去,最终震惊地看向了萧无忧,脸上却是越来越红,最后一直蔓延到了耳朵和脖子,硬是让那原本冷厉寡淡的面容生出了几分。 萧无忧耳后隐隐发热,心里软了几分,半搂半抱地将重量几乎全在了苏呈身上,一边磨蹭一边悄悄地与他耳语。 憋了这么多年,再不动动就该憋坏了,择不如撞,你今天亲都亲了,咱俩晚上试试? 苏呈又羞又恼,气他大白天地就在这胡说八道,可不住这人在自己耳边磨磨蹭蹭,最终还是将头别了过去,没吭声。 没有拒绝......这就是答应了? 萧无忧坏笑,悄悄地在苏呈上捏了两把,随即被人凶狠地瞪了一眼,不由得哈哈地笑出声来,继续与他拉拉扯扯地朝着落阁外走去,此时光垂落,将二人身影拉的很长,最终慢慢地叠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韩剑诡异地发现,自从萧无忧醒过来之后,这人和那天神秘出现的苏呈便都没了踪影,不仅是他俩,就连原本留在阁内给林枭疗伤的凤承都消失不见。 这三个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同时销声匿迹,就连白焰的信堂都没法找到。 因为担心凤承失踪后没人帮林枭稳定伤势,韩剑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到了齐陵,没想到他对此态度十分冷淡,似乎对那三人行踪并不在意,这让韩剑更加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萧无忧也就算了,这活阎王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凤承的行踪?难不成主上的伤势已无大碍? 可若是林枭已经苏醒,那为何始终不见人影,而齐陵依然每闭门不出?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林枭了,韩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然而看着齐陵那凶狠戒备的模样,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冲进房间看看自家阁主到底怎么样了。 可子一点点过去,外面都在谣传落阁阁主林枭已经重伤不治,若是阁主一直不面,恐怕会让某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果然,韩剑的担心还是应验了。 落阁几个堂口同时传来消息,已经寂静了许久的谢家不知道为何又开始活动起来,不仅几次偷袭落阁的势力,甚至还派人尝试夺回林枭抢下来的南江医馆。 若是在这之前,谢家的这种试探本不必在意,可如今林枭生死不知情况未卜,齐陵闭门不出,白焰重伤未愈,韩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顶着巨大的力,他再次敲响了林枭的房门,片刻之后,齐陵苍白的面容出现在韩剑的视线中,幽冷的目光没有一丝人气儿,除了几次被打扰的不耐之外还有些暴。 看着韩剑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齐陵眯了眯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韩剑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冷沉的吓人,让自己在这三伏天里竟然又冒了一身冷汗。 齐堂主,阁主还没醒吗? 韩剑头皮硬的发麻,尴尬的用脚趾头隔着鞋子抠地皮。 齐陵依然没有说话,微微眯着眼睛,身上戾气越来越重,许久之后,又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滚。 韩剑哭丧着脸,虽然很想像之前那样干脆利落地滚远点,可事关落阁的事情,他也不敢大意,哪怕此时小腿都开始阵阵搐,却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齐堂主,谢家最近不太安分,阁主是否还能个面处、处理......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刀鸣乍响,齐陵的刀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那锋利的刀刃只许微微用力,便可划破自己脆弱的要害。 什么事都要靠他,你们是废物? 齐陵的话毫无温度,不知道哪个点触及了他的回忆,身上的气息愈发暴危险。 之前若不是这些人,主上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他们非得没有保护好主上,竟然还敢动用天机弩伤了他! 韩剑骇然失,虽然齐陵也号称活人勿近,但是因为同是林枭下属,所以看在林枭的面上对其他人倒也还算客气,可这次回来之后,他像是变了一样,哪怕对落阁里的人都十分不善。 当在铜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此时齐陵拔刀,韩剑才猛然觉察到这人对自己竟然也是敌意和戒备,他会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地守着林枭,难不成是因为觉得这里已经没有可以信任之人? 再联想到林枭被抬回来时身上不小心出的箭伤,韩剑猛地打了个哆嗦,顿时明白了之前阁主让他准备的天机弩用在了何处。 难不成...... 韩剑脸大变,二话不说直接撒腿就跑,有多远便滚多远,齐陵也不追他,只是冷冷地收了刀,再次将门锁上,回到边的的时候目光已经柔和下来,身上的煞气也慢慢收敛。 林枭失神地躺在上,目光有些涣散,可见到他的时候依然会弯起角,像是本能的反应。 ......木头? 听到这亲昵的称呼,齐陵怔了下,抿着低低地嗯了声,像是猫一样将身子凑了过去,果然脑袋被人轻轻摸了摸,目光不由得更加温顺了几分,只是眼角瞥向桌上的香炉时,还是不小心透出了几分黯然。 如今韩剑已经有所怀疑了,他这样把主上藏着扣着,又能撑多久? 如果把韩剑也干掉呢? 齐陵歪了歪头,刚动了几分坏心思,就觉脸颊上被人给捏了两下,抬起头就见林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是神情还有些恍惚。 我总觉得你好像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林枭轻轻地说道。 他至今还是觉得自己总是晕的厉害,整都昏昏沉沉,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想什么事情,也就和齐陵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似乎还能清醒点。 齐陵身子微僵,默默地低下了头,却听见了几声轻笑从上面传来,脑袋被人狠狠地了几下。 哎,现在齐堂主本事越来越大咯,我以后是不是都得听你的?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