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战王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上面还隐隐残留着少年不可思议的柔软触。夏熙却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只是喝了你一口酒,就小气到生气了吗?” 蒋战威整张脸都在暗夜中微微发红了,也抖啊抖的几乎不能言语,憋了许久才勉强讲出两个字来:“……不是。” 夏熙已经像个没事人一般坐了回去。 蒋战威却觉自己似乎陷入了美丽又危险的网,挣不得。 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也许是月太好,或是这不知名的酒太厉害,蒋战威明明千杯不醉,却因区区两三杯酒而醉成了这样子,醉到想要重新凑到夏熙身前,将刚才的吻继续下去。 真正喝醉的人其实是夏熙,但他喝醉后并不会像那些酒品不好的醉鬼一样哭闹大吼大叫,只是侧着酡红的小脸看着蒋战威,小小声道:“要抱抱。” 蒋战威本来就对乖软版的夏熙没有没抵抗力,心脏跳动的频率又快了一下,把他整个人从石凳上打横抱了起来。 夏熙在蒋战威怀里动了动,耳朵贴上了蒋战威的口,听到一声声健康有力的心跳,听到鸟儿忽然低鸣着扑棱起翅膀摇动了枝叶,听到男人低沉又充磁的嗓音:“别动。” 夏熙听话的不动了,只下意识回抱住蒋战威的,鼻息间尽是对方清冷深沉的气息,让他莫名觉得安心。空气开始像糅合了速凝剂一样变得粘稠起来,夏熙就那样乖巧地窝在蒋战威怀里,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乖得出奇。 可是等进了卧房,夏熙整个人就变了。 一定要抱!喝水洗脸换衣服都无所谓,但对方必须要继续抱着他不能撒手,一松开就要闹!! 不许蒋战威松手的同时,夏熙的手也没有放开蒋战威。蒋战威挣了一下没挣开,——但这也许是他本没用力挣的缘故。 于是蒋战威只觉得这比打一场可怕的战役还艰难,好容易把人放上,已出了一身的汗。刚想擦擦额上的汗,听到对方不舒服的呻了一下,不知道是哪里难受还是怎么了,致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我去让人煮点醒酒汤,”蒋战威轻轻拉开夏熙抓着他的那只手,“马上就回来。” 夏熙茫地睁着眼睛,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蒋战威匆匆出去吩咐完仆人,又亲自取了杯温水喂到夏熙嘴边,夏熙咕咚咕咚地把整杯水都就着蒋战威的手喝完了,喝水的样子让蒋战威莫名生出一丝足,仿佛养了一只可的小动物。 若是养一只名叫小熙的幼兽,整乖巧地缩在自己怀里,渴了有他喂水,饿了有他喂食,就算是更衣和如厕这种私密的事情,都由他亲自为他做……——这种想象竟比之前的吻还令他心动难耐。 他果然是个变态。 蒋战威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然后被在他膛上作的手扰了思绪。他的膛结实滚烫,充了悉,夏熙的手不自觉便确认般的在上面摸来摸去,转眼的功夫就把他的衣襟全散了。蒋战威随即将‘罪魁祸首’攥住,可攥轻了会被挣开,攥得重了夏熙又喊疼,最后干脆用薄毯把他整个人连同两只手全都裹了起来。 夏熙在毯子里也不安分,虫一样扭啊扭,为了防止他再作,蒋战威将他整个人都虚在身下,然后拿出平里训斥下属的严厉语气:“你现在给我好好睡觉,不许动,否则……” 一时也想不到如果夏熙不睡觉他要怎么办,于是故作高深地就此打住。 能把新兵吓哭的严厉语气却丝毫吓不到夏熙,夏熙像没听到一样,依旧动来动去,“我不想睡,我睡不着……” 两个人的膛隔着薄毯靠在一起,蒋战威觉到自己的心跳透过肌和骨骼,大到似乎能让整个世界都听到。 “睡不着也得睡!” 忽然加重的声音吓了夏熙一跳,夏熙总算没再动了,只用因醉酒而不甚连贯的声音问:“阿战、你、陪我睡、好不好?” 蒋战威的眸异常深沉,呼也异常重,死死抑着从四肢百骸冲入腹下的热火。 简直连喝醉了也不忘勾他。 眼下这场景若换了别的男人,恐怕早就扑上去了,也只有他能撑得住如此骨的勾引。 “阿战……” 少年又叫了一声没有回应的男人,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亲昵。 蒋战威内心烈的挣扎和抗拒最终在那双水润的眼睛里败下阵来。 原来他也撑不住的。 蒋战威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声音哑得不像话:“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第83章 夏熙显然不明白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一双有些失焦的眼睛蒙又慵懒, 就像睡在白羽绒上的黑猫, 染红的眼尾则像落花瓣的溪水,清澈又妖娆。 水是最纯净不过的了,透过它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但光的折会让所有东西都增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幻味道。蒋战威就如同入了魔般,伸出手轻轻抚上夏熙的脸庞,夏熙被蒋战威摸得皮肤的, 像闹脾气的小猫一样张开嘴巴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尖锐的疼痛立即从指尖传来, 蒋战威在猝不及防之下微微一颤。大概也知道自己咬的太狠了,夏熙又用舌头在指尖上舔了舔, 像舔吃好吃的糖。 他舌头很软, 舔的又是指头这样充了神经末梢的地方,十指连心, 蒋战威心里的火燃烧得更厉害了。在没遇到夏熙以前, 他总会觉得自己的生命中缺少了些什么, 整个人都飘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直到那见到夏熙,才觉得双脚真正踏到了地。蒋战威无视自己如鼓的心跳和沉重的息, 声调竭力保持着平稳,在夏熙的耳畔沉声道:“可能会疼。我会尽量轻, 不要和我挣。” 说话的同时用有力的右臂揽住了夏熙的肢,牢牢锢住对方的身体。在这种事情上,他的占有和控制强得有些可怕。 “但如果受不住的话, 可以叫我的名字,”蒋战威顿了顿,声音又变得异常温柔,“我会停下来。” 他不许对方挣扎拒绝,因为冥冥中觉得自己曾被对方拒绝过太多太多次,所以听不得他说不,却又默许他用另一种方式说不。 ——只要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停下来。 夏熙看向蒋战威的那双黑眼睛依旧和刚才一样慵懒蒙,里面却又映出隐秘的锐利,织出一种动人心魄的惑。可那惑很快被轻颤的长睫遮住,只见睫不由自主地越垂越低,越垂越低,最终把眼睛全部挡住了。 之前还闹腾着不想睡的少年就这样闭上眼香地睡着了。 蒋战威看着夏熙的睡颜微微一愣,半晌才渐渐从方才那种入了魔一般的觉中自拔,又深呼了好几口气,用最大的努力去平复身心上的双重躁动。夏熙睡着的模样和醒时一样好看,眼睛紧闭着,嘟微启,可隐约瞧见一线莹白的贝齿。那种入魔的觉才刚刚褪去,蒋战威又突然产生了另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俯下身,就像夏熙此前向他要酒喝时那样,轻轻吻住了夏熙的。 虽然这次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两相触的瞬间依旧觉到了不亚于上次的电,一阵酥麻从嘴蔓延到了脊椎再散布到全身。 ——那个疯狂的想法,就是吻他一下。本来只想浅尝辄止的蒋战威一时无法收回,沿着对方优美的线一寸一寸朝里侵占,他能觉到对方口中说不出的清甜,连呼间都带着甜,甚至听到大脑里有花苞啪的一声打开,浓烈的花香麻醉了他的灵魂。 喝醉的人往往睡得又快又沉,夏熙转眼已经睡得很深了,蒋战威本来想离开,但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动身,先抬手把夏熙身上的薄毯盖好,又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出他在身侧的手,以免他得血不通,最后上了,轻轻躺在夏熙旁边。 夏熙这个晚上睡得格外安稳,蒋战威却整整一晚都没有睡。要小心地调整姿势让不知不觉滚到自己怀里的少年睡得舒服,又要努力将浑身紧绷僵硬的肌放松下来以免咯得对方难受,还要用强大的自制力把自己起了反应的某个部位憋回去,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可缩在他怀里的身体纤细又温软,仿佛天生就和他的怀抱契合,睡颜也让他喜到不知如何是好,连心脏都随着那浅浅的呼而微微紧缩。蒋战威始终没有将夏熙推开,也没有起身离开,甚至在天亮的时候升起一丝说不出的不舍,觉得一夜过得如此之快。 夏熙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蒋战威已经走了。 但这并非蒋战威走的太早,而是夏熙醒的实在太晚了。夏熙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快到中午才起,早膳自然错过了,于是吃早膳的时候,管家将夏公子今早不来用膳的事报告给了蒋战威。 管家本来只是想帮夏熙刷一刷存在,没指望能得到蒋战威的回应,却不料蒋战威开了口:“他可能还要再睡一会儿,等他醒的时候,你让人直接把饭菜送过去。” 管家忙不迭地应了,连眼神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亮了亮。 蒋战威今的忙碌程度和昨差不多,但他回来的时间要比昨晚很多。因为昨的走神没有影响他的做事效率,今天的走神却实打实的影响了。虽然别人看不出来问题,连最悉的手下也只当他是在思考,但蒋战威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早膳的时候是夏熙不在,晚膳的时候则是蒋战威不在,管家也不知又脑补出了什么,表情一脸苦闷。今晚的天气也很闷,无月也无星,沉沉的像要下雨,还刮起了大风。 蒋战威所处的书房不管什么时候都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再大的风也透不进去,今却不知怎么的,窗和门都自主开了一条小,只见一枝子粉白的芙蓉花在风里开,仿佛有意识一样顺着窗飘进屋内。 蒋战威正在看书,突然见到了一桌花瓣,还来不及讶异,紧接着一阵风卷来,花瓣竟全随风而飘散无踪了,与此同时,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的夏熙出现在门外。 若非昨晚和夏熙同而眠时受过夏熙的心跳和常人无意,蒋战威都险些以为夏熙是花瓣变的了,但这想法也太荒谬,蒋战威定了定神,板起脸问:“你怎么来了?” 若不看他眼眸深处掩藏的隐隐期待,只听他生硬的语气,会让人真的以为他在生气或质问。当然就算蒋战威真生气了夏熙也不怕,只管走进屋说:“我来给你送宵夜。” “不用了,”蒋战威拒绝道:“我不饿。” “可我有点饿,”夏熙冲他微微一笑, “你陪我吃一点吧。”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蒋战威的自律刻到了骨子里,从来都不在非用餐的时间吃东西,再次拒绝道:“要下大雨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那么晚过来。” “可我要过来讨好你啊,”夏熙弯起眼睫,依旧笑着看蒋战威,“我想让你喜上我,当然要来讨好你了。” 这样的笑总是让蒋战威的心再也硬不起来,甚至从无名处产生一股细小的电,让他整个人都麻麻的,头脑也晕晕的。觉对方似乎从来都是这副样子,笑容又甜又软,看不出别的情绪,让人轻易就能放下戒心。 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正常人是不可能没有情绪的。如果一个人无论面对什么事都能出这样甜软的笑,足以从侧面说明这个人的冷血无情。 而夏熙除了无情之外,还高傲,专断,掌控十足。你若单单只看中他的心和手段,那没什么问题,但你若看中了他这个人,可能上一秒还繁花似锦,下一秒便会踏入无底深渊。 夏熙在蒋战威发愣的功夫把食盒里的食物依次拿了出来,夹起其中卖相最好的水晶虾饺尝了尝。慢斯条理地咽下去之后,夹了一个送到蒋战威嘴边,“味道很好,你也吃一个?” 悬在半空迟迟不收回的手让蒋战威进退不得,只能张口。其实这个举动就反应了夏熙的真实个,喜反客为主,凡事都要占据主动权。可惜蒋战威整个人都因夏熙接下来的话而僵了僵,甚至差点没把刚吃到嘴里的虾饺给吐出来:“昨晚你在我那里睡得舒不舒服?” 蒋战威不知道怎么答,只能说:“昨晚你喝醉了,所以……” “嗯,昨晚我喝醉了,”夏熙点点头,看着蒋战威道:“喝醉之后觉一切东西都变模糊了,完全瞧不清楚,但只有你清晰起来,还微微发起了光。” 人的话简直不要钱地往外洒,也不管蒋战威受不受得住,蒋战威只觉得整颗心都快沸腾了,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水,内里几乎要煮化了,外表还要维持着冷脸,实在是辛苦。 夏熙假装看不出来,又盛了两碗莲子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递给了蒋战威。蒋战威方才已经打破了不吃东西的戒律,现在再推拒也没什么意思了,便把碗接了过来。 “好不好喝?” 蒋战威犹豫了片刻,点了下头。 “这个粥是我做的,”夏熙说:“所以下次该轮到你给我做了。” “我不会做粥。”蒋战威语气认真的道:“……我只会打仗。” 夏熙没再执着做粥的事,而是把话题拉到了打仗上,“我听说你有一次只用两万人就把敌国的八万兵马打了个落花水,”夏熙放下勺子,“那么多兵马,单单只听着都让人觉得害怕,你那个时候怕不怕啊?” 蒋战威微微一愣。大多数人听了他的战绩,只会吹捧或者奉承他历害,还有政敌宣扬他有多么凶神恶煞,却从来没有人问他怕不怕,他也没想过怕不怕。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妃去世时,他躲到一处偏远的墙角落里哭,一直到天黑了太全落了,也没有人来找他。他不能够自己心疼自己,所以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心疼他。 同样的,他不能在人前显半分怯意,所以也没有人觉得他会怕。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其实是有一点怕的,因为除了胜利之外,他没有任何退路。但蒋战威没回答夏熙的问题,而是莫名说起了别的:“我曾经见过一朵芙蓉花。”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牡丹。 这话实在是有些没头没脑,若是换了个人听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夏熙的表情非常平和,没有出任何奇怪或惊异,只问:“你怎么会把芙蓉和牡丹搞混?他们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啊。” “我在六岁以前是个双腿不能行走的残废,没见过牡丹也没见过芙蓉,”这件事蒋战威从来没跟任何一个人讲过,今晚却不知道为什么毫无障碍地跟夏熙讲了,“只从太监说的戏文里听到牡丹是最好看的花。” 明知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没有记忆的灵魂碎片,夏熙还是忍不住问:“你还记得当时的事吗?” 蒋战威微微皱起眉,“记不太清了,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 可能是因为夏熙的表情始终都很平和,没有让蒋战威觉到任何排斥,或者是今晚的夜风太大,吹得人心绪起伏,蒋战威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倾吐的望,“只记得因为腿疾,再次被大皇子嘲笑,还被丢到一处废弃的苑,倒在灌木里爬不出来。过了不知多久,突然看到墙角发出淡淡的光。是一朵徐徐绽放的花,奇幻又美丽,我一直记得它的样子,至今不曾忘记。” 他鲜少说那么多话,所以语序有些混,停顿的时间也忽快忽慢,换了个人肯定听不明白。但夏熙心里非常明白,因为那都是在原本世界里曾发生过的事实,而夏熙忍不住再次问出了自己曾在原本世界里问过的话,“不过是一面之缘,你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深?” 蒋战威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因为它才得以重新站起来的。是它拯救了我。” “也许他没有想过要拯救你,你也不需要谁来拯救,”夏熙的语气隐隐间多了一分急促,“你的腿可能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坚持锻炼和服药,迟早会康复……” 蒋战威摇摇头,“你不懂的。” 费尽心力自己困,和他人给予救赎,是不一样的。前者会让人的心一点点变硬变冷,后者却会让人不知不觉间暖起来,会让人燃起希望,觉得自己就算身处于偏僻的死角、深深的泥潭,也能有光照过来。 而且这光非常奇妙,你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心门开出一条小,光却会将你内心的每个角落全都洒。可惜很多人等了一辈子,也等不到那样一个人,那样一束光。 夏熙没能明白蒋战威的意思,就算他明白,也永远无法体会蒋战威的受。那晚的月出奇明亮,如光柱般照在花盘上,在花中幻化出身形的少年抬起头,目光和灌木丛里身狈的男童远远四目相接,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坠了星辰,身后是挂了星辰的天空。 男童一眼就记下。 有时候人的出场至关重要,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记不住的匆匆过客,有些人却能被深深刻在脑海,无法磨灭。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