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和身体的双重攻击让蒋战威快抵御不住了,立即止住了夏熙。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冷硬,了句解释:“风太大,容易受寒。” 跟过来的侍卫们眼问号。眼下正处于最热的夏天,受什么寒? 可在蒋战威眼里,夏熙就是受寒了,蒋战威一路把人抱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重,还让管家找来了大夫。大夫认真看了半天,竟也得出了受寒发热的结论,还有什么气血两虚盛格,开了一张需要长期服用的药方,并很快将煮好的药送了过来。 面对苦药,夏熙没有表现出不或抗拒,也没有出任何怕苦的意思,很安顺地将药一口气喝完了。可他越是安顺,就越让人心疼,因为只有吃惯了苦的人才不怕苦。蒋战威微微皱起眉,抬眼看到果盘里的葡萄,——是从疆域昨才进贡上来的特产,个头极大,味道极甜,竟亲手剥了一颗葡萄送到了夏熙嘴边,给他冲嘴里的苦味。 甜又多汁的果在齿间弥漫,夏熙足的微微眯起眼,眼睫弯弯地对蒋战威道:“谢谢王爷。” 这一声谢,让蒋战威剥了一大碗的葡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果盘里的葡萄已经被他剥完了。 而夏熙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的主,丝毫不觉得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给他剥葡萄有什么不对,只管悠悠闲闲地吃,形状优美的嘴上沾了亮晶晶的葡萄汁,在灯光下格外人。 蒋战威看着夏熙的瓣,缓缓垂下眼眸。 他至今保持着年少时期的隐忍,不轻易任何情绪,因为怕自己一旦出些什么,便会被捏住把柄,不得翻身。可他已在夏熙面前出许多情绪,无法抑制,且难以掩饰。 是他没有管好自己的心,也许是独行太久,陪伴他的从来就只有冰和雪,刀和剑,难得有一个能拨动他心的人出现,竟让他像小孩子一样轻易生出贪恋,不想放开。可对方和他不一样,对方是受命于人才来到他身边,对方有自己的志愿,自己的生活,迟早会离开。 夏熙的确会离开,更准确的说,是离开这个世界。 都说草木无情,夏熙不是真正的人类,他连道德观都是不正常的,他的理永远大于,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知道这里只是最后一个穿越世界,便不会对此过多留恋。就像是做梦,梦里的世界再好,也不会沉在虚无的梦里,放弃真正的现实。 可是有些偏执的人,在现实中求不得的时候,付出一切也无法如愿的时候,痛苦疯狂到无力为继的时候,只能将一切寄托于梦境,甚至宁愿永远堕落在虚无里。 浑然不知夏熙心思的蒋战威却在想葡萄的问题。 因为产量稀少,疆域每年进贡过来的葡萄只有五筐,如今朝政都把持在蒋战威手里,进贡来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送到他这儿,但他不喜这种甜腻的水果,所以只留了一筐,既然眼前的少年喜,那就让人把其余几筐全送过来。 蒋战威把夏熙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入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到了子时,于是蒋战威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可他才踏出屋没多久,便停住了脚步。身后的随侍只见他们王爷皱着眉站在原地,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样犹豫了好一会儿,竟又转身回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夏熙看着去而复返的蒋战威,不由问:“王爷,你还有事吗?” 明明一句很正常的话,蒋战威却像被戳中了什么一样不高兴地冷下脸反问:“怎么,你又要跑出去吗?” 夏熙摇摇头,“……我要睡了。” “嗯,”蒋战威脸稍缓,“快些睡吧。” 说完这话,竟见他走到夏熙对面的案桌边,抬手从架子上了本史书,然后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他的坐姿不管什么时候都端正得像在开会,双手修长有力又骨节分明,一只放在桌案边,另一只搭在书页上,每看半页,就抬头看夏熙一眼。夏熙没太明白蒋战威的举动,但是莫名觉得蒋战威看他的眼神好像是看管会跑的不听话的小狗一般。 第85章 不对, 夏熙暗地里摇摇头, 不是对方在看管不听话的小狗, 应该是不听话的小狗在看管他才是。 两个贴身随侍都被蒋战威挥退,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出去了,其中较为年轻的那个随侍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瞧了夏熙一眼, 对夏熙的佩服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 因为若换了个人面对眼下这种场景,肯定会觉得心惊胆战,坐立难安, ——起码年轻的随侍觉得自己若是被堂堂战王爷一脸严肃地看着睡觉, 不要说闭眼,不被吓就不错了, 可夏熙一脸镇定, 除了疑惑之外没有出任何不安。 其实夏熙连疑惑也是装出来的,“都这么晚了, 王爷不回去休息吗?” “我还不困。” “可我困了。” “嗯, 你睡你的。” “……” 蒋战威正好看完半页书, 朝夏熙望了一眼, 只见少年抱膝坐着,明亮的双眸扑闪扑闪的, 似乎因为他刚才生冷的态度而有些受挫。蒋战威心头一紧,却在夏熙回望过来时匆忙移开视线, 唯恐自己眼里的担心。 夏熙默默地躺进了被子里。 听到夏熙躺下来的声音,蒋战威放在书页上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看书的眼神也有点飘忽, 原本是读半页书再看夏熙一眼的,如今连一行都没读完,就忍不住想要看夏熙了。 但他还是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半页书看完才抬眼。 少年已经盖着被子躺好了,是很规矩的仰躺的姿势,巧的下巴被薄被盖住,发丝安分地垂在两边,瞧着稚气又温顺。也许是发了烧觉得冷,少年把被子又往上提了提,将嘴巴和鼻子也盖住了,只出一双眼睛。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因此而变得更加显眼,像猫咪一样圆滚滚的,在蒋战威看来有说不出的可。 甚至可到他不想看书了,只想走到他身前,拉下他挡脸的被子,拉下他身上的衣衫…… 蒋战威一边为自己这样的念头而觉得不堪,一边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手指不由收紧了,书页被得有些皱,上面文字也糟糟地挤在一起凑热闹,完全看不进去。 蒋战威开始在心里默背金刚经。 这是他烦躁时养成的习惯,只消背一会儿就能静下来,虽然它只能起制作用,并不能让心里的躁气减少和消失。 而有些情,越是制,反弹的就越厉害,待破柙而出的那一,轻易便会掀起万丈波澜。 蒋战威和夏熙就这样一个在案前一脸严肃冷酷地默背经文,一个在上用被子裹成茧只一颗茸茸的脑袋,场面看起来明明很古怪,气氛却意外的和谐。待蒋战威重新平静下来,夏熙那边似乎也陷入了平静的睡眠,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许久没动,呼声又轻又缓。 于是蒋战威放下书,重新看向夏熙。少年闭着眼的模样很乖,纤长的睫从蒋战威所坐的角度看上去显得更长,让蒋战威忍不住想起他睁眼望过来的样子,眼波如湖水般漾。 却不料夏熙就在这时睁眼望了过来。 蒋战威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顿时结结实实地和夏熙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张冷冰冰的面瘫脸上不动声,心里却像做了什么坏事被逮住的小孩一样升起了慌。偏偏夏熙不肯放过他,毫不掩饰地直接问:“王爷为什么一直看我?” 蒋战威收回视线,没有出声。 夏熙歪歪脑袋,继续问:“王爷怎么又不看我了,我不好看吗?” 蒋战威心里懊恼,还是没有出声。 因为说什么都不对。 “难道王爷觉得我不好看?” 蒋战威终于出声了:“身为男子,不应注重外表好不好看,而是……” “为什么男子就不能注重外表?”夏熙认真说:“王爷的外表就很好看,我很喜。” 蒋战威的耳朵红了。 而这次的光线不像前两次那样暗,夏熙清楚地凭借烛光看到了他发红的耳朵。夏熙微微勾起角,掀开被子,起身下,一步步走向蒋战威,蒋战威只觉得一颗心随着夏熙走进的步子而一下下跳停,再抬头的时候,夏熙已经来到他身前。 “你的鼻子很好看,嘴巴也很好看,”夏熙边说边朝蒋战威凑近,“还有眉和眼睛……”说这一句的时候抬手摸向蒋战威的眉骨,但并没有碰上,只在相隔一寸不到的地方虚虚轻抚,而这若有似无的抚摸更能挑动人心,“我都很喜。” 距离实在太近,蒋战威脑中已经响起了危险的警报,可少年毫无自觉地望着他,眼里尽是真诚,瞳孔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弧度优美的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这是任谁都难以抵御的惑,偏生夏熙又唤起了那个让蒋战威心头发颤的称呼。 “阿战,”夏熙把虚抚蒋战威眉骨的手移到了嘴,“我觉得你长得好看,便会想要看你,你也一定是觉得我长得好看,所以才看我的,对不对?” 蒋战威紧抿着嘴不说话,得不到回应的夏熙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却在这时被蒋战威一把攥住。蒋战威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凶,语气听上去似乎也有点凶:“你既然想要看我,为什么还要走?” 夏熙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又不喜我,我怎么好意思留在这里惹你厌烦?” 蒋战威想也不想便口而出:“我从来不曾厌烦你。” “那你喜我吗?” 前一句话说得实在太快,蒋战威隐隐有些后悔,所以这一句又不出声了。夏熙挑了挑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然后不等蒋战威反驳便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我不仅仅是喜,而是慕,却又不好意思明说,整颗心都被我占了,一见不到我就会觉得不安……” 夏熙故意用了那种玩笑的语气,表情还带着些洋洋得意,那得意的小模样却一点也不讨人嫌,反而看得人心头又酥又。 蒋战威知道自己应该打断他,否定他,告诉他不要得寸进尺,却始终没有。蒋战威从来不受任何人和物牵绊,对任何事都运筹帷幄,可现在,他似乎对眼前的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玩笑的妙处在于随时可以适可而止,也可以大言不惭。夏熙说完冲蒋战威一笑,脸上尽是明晃晃的漂亮与鲜活:“我讲得对不对?” 蒋战威没有答,只深了一口气。片刻后,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你应该清楚当今的政局。” “……啊?” “皇帝早就被架空了,朝堂中有一半都是我的人,不管兵权还是政权,全都在我手里。” 夏熙还是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别人给你的,我可以十倍百倍地给你,别人给不了你的,我依然能给你。所以……” ——所以不要离开我。 他没将后面的话说完,但夏熙懂得他的未尽之意。可夏熙就是要着他清楚明白地说出来,抬起头直直望着他,“所以怎样?” 灼亮的眼眸让蒋战威晃了晃神,攥着夏熙的手都无意识地松了松,夏熙干脆抬手按住蒋战威的肩膀,整个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在蒋战威身上,语气带着惑,又带着说不出的气场,“告诉我,——所以怎样?” 在某些方面,夏熙和蒋战威是一样的人,都喜别人俯首称臣。若单看夏熙有意展出来的片面,会觉得惠风和煦,一切安好,只有深入其中,才会发现它是如何遮天蔽,甚至让踏入者连回头张望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席卷得灰飞烟灭。 蒋战威觉到了危险,却无法移动,也无法移开目光,直到夏熙抬手摸上他的脸才恍然间回过神来,推开了夏熙的手。 明明只推了手,也没有用力,然而夏熙捂着肚子弯下,像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怎么了?”蒋战威登时心头一紧,“肚子疼?” 想到夏熙眼下还在生病,蒋战威皱起眉,不等夏熙答话,便一把将人抱起来,大步送回上,然后便急匆匆地站起身,“我让人再把大夫叫来。” “不要大夫,”夏熙抓住蒋战威的衣摆,像只求抚摸的猫咪一样主动仰躺着把肚子凑到他手边,“就好了。” 少年此刻的样子慵懒又娇憨,让蒋战威鬼使神差地当真将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上。下一刻便想收回手,却少年被按住了,“要轻点哦。” 蒋战威整只手掌乃至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心脏跳得又急又快,每寸血都在发烫,夏熙能明显觉到蒋战威手掌的温度就像火炭般,热得惊人。虽然夏熙的肚子并不疼,但木芙蓉天喜暖畏寒,天气热倒无所谓,稍冷一点就觉得不适,被这样温热的大手按,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他舒服了,蒋战威却很难捱。隔着薄薄的衣服,蒋战威清晰地体会到细滑的触和莹白的肤,连双眸都开始发烫,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不过是了一会肚子,却像是打了一场艰难的仗,额头都冒了汗,表情看上去也更生冷骇人。 但蒋战威还是坚持到夏熙看上去不再疼的时候才松手,“好点了吗?” “嗯,”夏熙尖细优美的下巴小幅度地点了点,“阿战,谢谢你。” 说完直起身子,往蒋战威脸上亲了一口,“这是谢礼。” 软软的触沾在脸上,只有短短一瞬,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蒋战威的表情依旧生冷,但一颗心犹如鹿撞,怦怦跳。 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地抱着一团软乎乎的被子睡着了。 但夏熙睡得不是很安稳,因为在睡梦中隐隐觉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就像难以挣的枷锁。他想要挣开,对方的力道却随着他挣扎的动作而越发加重。夏熙不舒服地皱起眉,对方的力道又轻柔小心起来,但仍像枷锁般铐着他不肯松。 这种被铐住的觉一直持续到早上被叫醒。 夏熙昨夜睡得本来就晚,再加上喝的药会让人犯困,又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被叫醒,整个脑袋都是糊的,眼睛也不愿意睁开,只凭借耳边悉的声音和气息判断叫他起来的人正是蒋战威,不由嘟囔着问:“……为什么要起那么早?” 声音软糯得要命,还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蒋战威隔了片刻才定住心神,面如常般淡淡开口:“去上朝。” “哦。”夏熙依旧闭着眼,敷衍地道了句:“慢走再见。” 正要翻身朝里继续睡,却被蒋战威拉起来,“你和我一起去。” 夏熙怀疑自己没清醒出现了幻听,终于睁开眼,茫地看着蒋战威,“去哪?”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