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不会新人都进门了,项南还没回来。 这种事太荒唐了!简直是了伦常! “我当然要让他千万别回来,能躲就快躲了吧,家里有我撑着呢。” 李明琪将小茶杯的香茶一饮而尽,叹气一笑。 “我这才是娇娇弱弱又不卑不亢的解语花。” ...... ...... 光倾斜,红嫁妆的姑娘进了屋子,五六辆马车和带来的随从都被安置,项宅像暮里的湖水平静,院子里的红布绸花偶尔随风飘动,掀起些许波澜。 湖水下的嘈杂才刚开始。 “大爷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到底是项北娶亲还是给项南娶亲?” 项老太爷的肩舆还没走回自己的院子,项九鼎就再等不急挤过来问。 “什么现在是项南的,等以后有孩子就是项北的。” “可别忘了,项南有子,项北也有子,到时候这齐家小姐死了,也只能埋在一旁。” “还有,能不能埋进去,还要去跟杨家说,杨家要是不同意,齐家小姐就进不了坟。” 项北生前结的亲家姓杨,也是太原府大族。 杨家小姐痘疮过世,项北没多久也死了,两家娃娃虽然生前没能拜堂,死后举办了婚礼葬在了一起。 听到这里一直闭目养神的项老太爷嗬了声,睁开眼:“这个你可说错了,你信不信,现在齐家小姐要把杨小姐的坟挖了扔出来,杨家的人半点不敢说什么。” 杨家大族又如何,如今都缩在太原府城里,担忧太原府失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们怎么敢惹手握重兵的东南道大都督。 死去的女儿还有什么用,甚至不用齐小姐动手,他们自己就能先挖出来抬走。 这就是世无情,活人活的都不要体面了,谁还管死人。 项九鼎一愣说不出话,项老太爷搭着他的肩头下了肩舆,其他人涌过来抢着搀扶他进了院子。 “还是不对。”项九鼎回过神喊道,追上去,“大爷爷,这其实不是杨家的事,是李家,李家的活人死人可都动不得,大家都看到了,今天四老爷直接带着兵上门了......” 听到这里,项老太爷想到什么笑了。 “刚才那位齐小姐说什么?”他对项五老爷笑道,“说她也带了些兵马来,虽然不如剑南道李家的多,看家护院还是足够的。” 项五老爷苦笑道:“这些武将家养的女儿,说话都是夹带的。” “东南道的兵马,应该真不如剑南道的多。”项九鼎愣愣的随着说,说完了回过神,“不是,大爷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今天也不是跟大家说这个的时候。”项老太爷打断他,神情肃穆的扫过其他神情复杂的家人们,“我只能告诉大家,这件事关系朝廷大局。” 朝廷大局,这四个字让众人安静下来,眼神闪烁,难道说,齐家小姐不不妾不人不鬼的是朝廷的决定? “你们都回去吧,齐家小姐来的不喧哗,你们私下也不要喧哗,外人问呢也不要说。”项老太爷道,“等过些时候,会给大家说清楚的。” 诸人忙应声是,项九鼎一肚子话也只能憋着,跟着诸人不情不愿的退下去。 项五老爷让人关上院门,扶着项老太爷进了屋子,年轻貌美的侍女们铺好软塌,端来热茶,将脚炉垫在项老太爷脚下,这才退开。 “父亲,您看齐家小姐怎么样?”项五老爷迫不及待的问,“这件事这样安排,她真不恼怒?” “她是真不恼怒,也没有觉得这件事办的仓促简陋,更没有觉得羞于见人。”项老太爷喝了口茶,想着适才与齐阿城的座谈,脸赞叹:“真的就是真的,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处处透着与生俱来的大气。” “看起来很凶。”项五老爷想着自己的受。 说的话听起来平易近人,但言辞直白犀利,有些吓人。 项老太爷点头:“你说得对,她不在意所以看起来平易近人好说话,要是触犯了她在意的,她可是会很凶的,因为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那齐阿城的一切不计较,是因为这一切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不影响她吃不影响她穿,更不影响她的目的。 不像那个李明琪,害怕的是失了大小姐的气势。 齐阿城本就是大小姐,没有人能夺走,威胁到她的身份。 项五老爷明白了,忍不住走神,那位真的李大小姐,也很凶吗?说不嫁就跑了,什么都不用怕,也没有人敢指责,只能闷头装傻。 “所以,对那个李明琪,像以前那样,捧着,哄着,顺着就行了。”项老太爷叮嘱道,“而对齐阿城,一定要开诚布公,有什么就是什么,否则,她可是会咬人的。” 项五老爷郑重的应声是,神情再次忐忑不安。 “其实这件事关键倒不是齐小姐,她都同意嫁过来了,肯定是没问题的。”他说道,李家小姐更不是关键,反正是她自己跑了,“关键是,阿南。” 项老太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捻着胡须重重的吐口气。 “这件事是有些难。”他说道,“云儿这次干脆没有说服阿南就先把事办了。” 所以项五老爷才愁,他可管不了他这个儿子,以往都是项云安排好,这次项云都没有安排..... “这事也瞒不住阿南啊。”他说道,“也不能瞒着,总得告诉他。” 等项南知道了,他会怎么样? 项老太爷甩开胡须,手拍在椅子上:“能怎么样?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姓项,都是我们项家的人。” ...... ...... 狂风卷着乌云飘过,奔跑的陈二有些眼,他抬手挡了下,受有密密麻麻的雪粒子打下来。 今年冬天安东的第一场雪来了。 陈二是个不识字的乡下人,对风花雪月没什么触,只觉得更冷了,他将领子用力的裹了裹,看到前方山坡上的白身影。 “知道你喜穿白袍,但这大冬天的,白斗篷也是白袍。”他跑过去喊道,将手里的斗篷砸在项南身上,“你穿这么少,是给谁看呢。” 项南顶着白斗篷没有动,只有声音从内传出来:“没有人要看我,二狗,我其实不是人。” 陈二一怔:“那你是什么?” 项南举起手,撑开白斗篷,抬起头对他一笑:“我是个,工具。” 撑开的白斗篷下,有两张信纸呼啦啦的飞出去,跟雪粒子绕在一起。 第一百零四章 不开心的孩子 陈二在山坡上飞奔,跳跃着抓在空中飞舞的信纸。 两张信纸还很调皮,一个飞得高一个飞的歪,陈二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但他并不开心。 将两张信纸都抓回来,陈二气呼呼的没有扔在项南脸上......他可不想再去追一次。 他将信纸进项南衣服里:“你们这些贵公子,有什么不开心了摔桌子砸板凳骂天骂地好吗?能不能不要遇到点事就悲伤秋顾影自怜,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野地里从黑夜坐到天明?” 项南被他说的笑了。 “那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体面不要给别人麻烦。”他说道,“砸桌子摔凳子骂人,会吵到别人的。” 陈二呸了声:“你得了风寒也会麻烦到我。” 项南将斗篷裹紧只出一个头,点了点:“下次我会穿厚点。” 贵公子都是无赖,这些人不骂人,但比骂人还让人头疼,陈二已经习惯了,不跟项南再打嘴仗,尤其是看到项南的脸比白斗篷还要白。 “你骂人不想让大家听到,那就骂给我听。”他将项南搀扶起来,说了一句关切的话,还是忍不住骂人,“别人收到家信都是高高兴兴的,你一收到家信就被上一座山般死气沉沉,真是跟人不一样!” 回到房间里,裹着斗篷坐下来,捧着一碗姜汤,项南看着腾腾的热气,道:“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 陈二不想跟他探讨人的问题:“是你家人你媳妇相信谣言了吧?人和人本来不一样,你以为的别人可不这么以为,也不要要求人人都按你想的来。” 项南坐直身子,吹散热气,看着陈二得意一笑:“你说错啦!我的家人没有听信谣言,我的媳妇更是半句话没提这件事。” 甚至他的家人听到这个谣言可能还会很开心,楚国夫人呐,能带来什么好处?他看着面前已经没有了家人的小兵,没有说出来,这句话不是这个小兵能理解和接受的。 他只是笑起来,笑容越来越大。 陈二撇嘴:“你得意什么!”然后神情更不安,“那你家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为什么这么难过?连笑都像哭。 项南低下头一口一口喝姜汤,头上脸上冒出一层热气:“你这姜汤也好歹放点糖啊,太辣了。” 陈二从他手里夺过:“喝不喝!” 知道这年轻人是担心自己,项南没有再跟他科打诨,道:“我家里也没有事,都好的,还有好消息呢,我的叔父到了麟州,被陛下委以重任领兵,刚刚收复了元洲。” 陈二大喜:“项都督果然厉害!” 叔父,的确厉害,项南点点头笑了笑,不等陈二询问,接着道:“我之所以不高兴不开心,是因为我家里人安排我做一件事,我很不愿意。” 陈二松口气,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娇惯啊。 “家里人的安排还能有错?当然是对你好。” “当初我爹送我去当兵,我也不愿意,还跑了,被我爹抓住打了一顿送去了。” “看看现在,要不是我当兵,早就死了,哪能穿着结实的铠甲,吃着的饭,就算遇到叛军贼寇,手里有刀身下有马。” 陈二以自己做例子絮叨一番,项南裹着白斗篷含笑听着。 看着这个年轻贵公子脸上认真的明润的笑,陈二慢慢的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也亲眼见过世上还有卖掉子女的父母家人...... 卖掉子女,是家里活不下去了,让子女去寻一条活路,当然,换了钱,家里人也能有条活路。 陈二看着项南认真说:“不过都是为了活路。” 但对于有活路的人来说,则是为了贪,项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二塌下了肩膀,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不要答应。” 项南想了想,点点头:“好。” 事情解决了,陈二又直脊背:“反正你离家远,家里人就是生气也没什么,等事情过去了,也就没事了,你放心,家人生气不会太久的。” 项南吐口气:“真是好烦啊。” 能说烦了,也是放下了,陈二心里松口气,哼了声,恢复先前的鄙夷:“所以说你们这种人真是烦,大点的事就要死要活,你还当兵打仗的呢,娇滴滴的女人一般。” 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