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溪道:“哥哥诶,你这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她给我下了什么诅咒,一见着她就有些走不动道儿。” 楚寔道:“别想了。她子懦弱,嫁进你们家,还不得被你家里那群女的给吃了?”楚> 寔并没有贬低季泠的意思,但说实话,哪怕季泠是他亲妹子,那子也不适合嫁进黄家那样人际复杂的家里。 “我会护着啊。”黄溪道。 楚寔嗤笑一声,“那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就是有你护着,她自己立不起来也只会给你麻烦。娶娶贤,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黄溪被楚寔一打击,很有来气,“你现在怎么跟我家老头子一个腔调?” 楚寔懒得理会黄溪,饮了口酒才继续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别惦记她了,娶不比别的。你将来回头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室贤惠了,儿孙才有福。容貌再美的过几年看着也就那么回事。” 这种话别人跟黄溪说,指不定黄溪还能相信一点点,可是从楚寔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不是吧,楚衡业,这话居然是你说的?” 楚寔挑眉道:“就是我说的。” 黄溪投降道:“好,好,你觉悟高,食也,我追求低行不行?每天回家不就想看到一张自己喜的脸吗?我跟你不一样,我这辈子没啥追求,也不可能有什么建树,就想自己子过得舒服点儿,行不行?” 楚寔道:“娶她恐怕没法叫你子过得舒服。你不能光想你自己,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季泠子懦弱,而且心……”楚寔顿了顿,并不在人后多说季泠的坏话,“总之,你自己舒服了,你将来想你的子女像她吗?” 这话可问着了黄溪,他固然喜那般温柔如水的女子,但却是绝不愿意自己的子女是那副模样的。而且楚寔这人心虽然黑,可也比别人都看得深看得远,甚至可谓是料事如神,听他的反正肯定没错就是了。 黄溪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怎么办?就是心里的?她既然不适合做正,你看……”黄溪心里多了一丝妄想,毕竟楚寔对季泠看来也不是很上心嘛。 楚寔放下杯子,往后靠了靠,手臂懒散地搭在扶手上笑看着黄溪,“看什么?怎么不说了?” 黄溪被楚寔笑得心里发,楚寔就跟猎豹一样,懒散只是他准备捕猎的前奏。黄溪嘿嘿一笑,知道那是不可能了。 楚寔起身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那小院虽然不在宝悦坊,却比宝悦坊里的楼阁雅致多了,名曰“巢云”,而院内古梅鼎峙,横枝却月,可以想见待寒冬梅花绽放时,一定更见风致。 而此时清飔吹香,时见并蒂,岸边浓映带,溪堂之语,丝竹之乐,隔水相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官宅后院。 泽芝阁中,一身着素衣裙的女子正低首抚琴,偶见抬头,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顿时便让人骨酥心麻,五官虽不如季泠,可那气质和风情,却是十四岁的季泠远远不及的。偏这种风情对男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当即别说是亡了,便是清婉姐妹也被黄溪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衡业,你什么时候发现如此美人的呀?”黄溪问,看着楚寔不眨眼。 楚寔还能不知道黄溪的心思么?只笑道:“跟我可没关系,上次有人带我来过一次,觉得此地还是雅致,所以带你来看看。 黄溪拍拍楚寔的肩膀,表示“好兄弟”的意思。他就知道楚寔能耐,别人都找不到的“天福地”,他心里却是门清。 不过黄溪也知道,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人,楚寔珍藏起来肯定是另有用处,今介绍给他,只是因为兄弟情义,以他丧之痛,还有那求而不得之伤。黄溪觉得楚寔做人还是很够意思的,要不然他后来也不会对他服服帖帖。 只是黄溪心里也会骂楚寔真是对儿狗眼睛,天底下的美人都叫他一个人发现了。 黄家的丧事办完已经是九月初了,黄叶翩翩,随风而旋。而老太太和苏夫人的心事终于也算是了了一大半了。 原来长芦都转运盐使廖国忠迁升工部右侍郎,回到了京城。虽然离开了都转运盐使那个肥缺,可毕竟是进了六部,前途进一步可期。 中秋大理寺卿邱家办的赏桂宴上,苏夫人一眼就相中了廖国忠的二女儿廖茹。模样端庄秀丽,举止和雅,笑容更是甜到人心里去了。苏夫人跟她说了会儿话,只觉得这姑娘腹有诗书,谈吐得体,很是喜。 而廖茹的年纪也合适,今年十七了,却还未曾定亲。原来三年前她谈婚论嫁时却正好遭母丧,这才耽误了三年。苏夫人当即就觉得廖茹便是老天特地给楚寔安排的缘分,不管是家世、容貌还是年纪都是正合适。 苏夫人回到家中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也立即动了心,不过她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相看得准了才算,而且还要听听楚寔的意见。 第五十六章 这一回楚寔倒是没挑剔了, 于是苏夫人就托人请了廖家的继室夫人带着廖茹一同去广济寺上香。京里的人相看人家,不是借着各大节庆的游宴, 便是相约上香。 是以虽然两家没有挑明, 可都知道彼此是在相看对方了。 到了九月初, 楚寔自然也护送了老太太去广济寺上香, 方便让女方相看自己, 自己也见见廖茹。 而廖茹也果真如苏夫人形容的那般端庄大方, 清秀水灵, 老太太心里就肯了,如今就只等着私下再问楚寔的意见了。 季泠和季乐这次也跟着老太太到了广济寺。季泠心诚, 每个殿的菩萨都拜了一遍,只盼着江二文能平安归来,算着子,他都出去了大半年了, 差不多也该回京了。 等季泠拜完菩萨, 季乐将季泠拉到广济寺后面的菊园,指了指不远处树下的一对碧人道:“咱们的寔表嫂估计就是那位了。” 季泠奇道:“已经定下了?”不是今才相看么? 季乐道:“老太太喜得不得了, 转过身就问了寔表哥,我那会儿刚好在门外正好听见了。” 季泠也来了好奇心,“大公子怎么说?” “寔表哥说好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季乐说着说着就乐了起来。 季泠自然猜不到后面的事儿。 季乐道:“结果那位廖二姑娘却是个有想法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看人不能光看外表, 想要考一考寔表哥。” “呀。”季泠惊讶出声,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原以为, 楚寔既然点了头,廖二姑娘就该喜的,没想到廖二姑娘还要反过来考楚寔,“这倒有趣儿了,廖二姑娘考大公子什么了?”那会儿季泠已经出去上香了,毕竟楚寔相看媳妇,她们这些做妹妹的总不好在旁边,也就季乐想得出在门外偷听。 季乐道:“廖二姑娘出了个上联,鹦鹉能言难似凤。” 季泠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偏头想了想,一时还真对不上。 季乐道:“对不上吧,我也是呢。可寔表哥却是张嘴就来,蜘蛛虽巧不如蚕。” “呀,对得可真妙。”季泠叹道。 “可不是么,最要紧的是寔表哥简直想都没想便对上了。”季乐很有点儿与有荣焉的意思。 “然后廖二姑娘又出了一联,中秋八月中。”季乐道,这一次她却卖了关子,没告诉季泠楚寔对的什么。 季泠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答出来,“那大公子答上了?” “是呢。所以廖二姑娘就大方地请了寔表哥去那边赏菊,看见了吧。”季乐道。 季泠却没想到那对璧人是如此走到一起的。虽然廖家姑娘的行为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但是姑娘家相看夫婿时,这等行为却是叫人十分理解的。 毕竟只见一面,对两个对子并看不出对方的品行,能多说会儿话自然更好。 季泠又何尝不想亲自和岳寻说说话,但她害羞又谨慎,半点不肯行差踏错留人口舌,心里就忍不住羡慕廖茹。这样大胆又大方的姑娘配楚寔可正合适。 从广济寺回去后,楚家和廖家的亲事基本就算是定下了,双方都很意。那位继室廖夫人也说,廖老爷为了给廖茹定门亲事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廖茹一定要亲自相看男方,考较男方。所以相看了好些次都没能成,都以为她要当老姑娘呢。 这回见到楚寔后,终于快地点了头,也了却了廖老爷的一桩心事。 因此到了九月里老太太走路都有风,十分高兴。楚寔的亲事有了着落,季泠的事儿也有了信儿,而楚宿的亲事也不用耽误了。苏夫人高兴,章夫人也喜。 而九月里还有一桩大事,那便是章家嫁女,章懿出嫁,自然要大办特办。 章懿出嫁,章家摆了水宴,楚寔、楚宿还有楚宥三兄弟连续几都去了章家,毕竟是姻亲。 尤其是楚宿每天都夜里才回来,有时候还要帮着章家招呼客人,毕竟他母亲章夫人也是章家的女儿,章懿乃是他的正经表妹。 季泠和季乐只在正子这天跟着老太太去章家观了礼,回来的时候大约是有些兴奋,季泠读了好一会儿佛经,老太太都没有睡意。 老太太倚在头看着季泠道:“羡慕你章姐姐么?” 季泠点点头。十里红妆,据说章懿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母亲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了,这次出嫁一共一百二十八抬,富贵气象可谓至极。她夫婿家公公是光禄寺少卿,别看官不大,但光禄寺专职膳馐享筵等事,不仅管中的大宴、中筵、常筵和小筵,还为朝廷大臣、一般公差供饭,比如讲酒> 饭,经筵酒饭等,而且每逢年节中给大臣赐礼,比如立要赐下饼、四月八要赐“不落荚”,端午要赐“凉糕”、“粽子”,这里头的油水可大了去了。 所以章懿可谓是志得意,家里人又宠,夫家显贵,怎么不叫人羡慕。 老太太拍拍季泠的手道:“放心吧,你的嫁妆我给你攒着的呢。你和乐丫头出嫁,我一人给三千两银子。” 季泠大吃一惊,三千两银子,足够普通一家人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了,还有盈余。若是用这银子买个铺子,下一代的生计都有着落了。而据季泠所知,一般京官家的姑娘出嫁能有一千两的陪嫁已经算是娘家大方了。 “这,这太多了,老太太。”季泠道。 老太太道:“你和乐丫头就跟我的亲孙女是一样的,你们出嫁了,我难道还能让你们过苦子?将来若是有难处,随时都可以跟我说,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季泠有些眼泪盈眶,“我知道的,老太太。”她想着自己在楚府也待不了多久了,心里极依恋老太太,忍不住伏在沿上哭了一阵子道:“我就是舍不得你。” “你寔表哥说,给你在京城买个宅子,把岳寻的寡母接到京里来,如此你将来一家子都在京城,随时都能回来看我。”老太太道:“我让你寔表哥尽量在咱们家附近找宅子,这样你每天来都行。” 季泠忙点头,“嗯,嗯。”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大概觉得嫁人还远,现在近在眼前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留在老太太身边,她就像一颗大树一般,给她遮风挡雨,让她活得什么都不用心。 季泠擦了擦眼泪,“我不该哭的,今天是章姐姐的好子。” 老太太叹道:“哎,子过得太快了,转眼间你就长成大姑娘了,我还记得你才来那会儿的样子,粉嘟嘟的,现在可是太瘦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回忆了一下季泠小时候,季泠再念了会儿经,老太太这才睡着。季泠关门出来时,已经十分晚了,府里许多地方的灯都灭了。 好在她对楚府的园子已经很悉,哪怕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会走丢。季泠拢了拢自己的披风,自己提着羊角灯开始往回走。 芊眠这两着了凉,她让她留在屋里歇着里,也没带小丫头,只让小丫头好生照顾芊眠。 从嘉乐堂出来,季泠穿出后花园的假山“九狮门”,抬头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唯有水阁有些微灯光。平时季泠回自己的院子并不会走水阁,那样有些绕路。可今晚太晚了,她知道姑娘家最好不要走黑暗的小路,哪怕是在自家府中也最好避免,所以便决定从水阁那边绕过去。 去往水阁,要沿着府里的池子走,中间还得沿着小桥穿过池子。那小桥做得极富野趣,小小窄窄,以几大长原木搭建,年生久了上头还生了青苔。 季泠一手提着羊角灯,一手轻提裙摆,眼睛一直看着地下,生怕掉下池子去。因为楚府这池子极大,中间还很深,听说以前曾经淹死过一个小丫头,所以晚上过的时候难免会带上一丝气深深的觉。 季泠好不容易走过了野趣桥,左转再右折,继而直行一段路后便到了水阁。水阁里有昏黄的灯光,真不知道谁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也不嫌冷么? 季泠刚路过水阁的门,却见里头一道黑影扑了出来,将季泠手中的羊角灯吓得摔在了地上,碎了。 “宿表哥。”季泠低呼出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楚宿。他身酒气,走路歪歪倒倒,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或许是因为羊角灯摔了的清脆声,让楚宿清醒了片刻,斜倪着季泠道:“是你啊。” 说完话,楚宿似乎想往回走,可脚下一个颠仆,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季泠忙地上前搭了一把手,将半跪的楚宿从地上扶了起来。 楚宿再看季泠时,眼睛就有些花了。 因为眼前的人仿佛月仙娥一般,美得出身俗,不带丝毫烟火气。目波澄鲜,眉妩连娟,神如秋水,态若云,直似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男子饮了酒,自制力难免就会减弱,便是楚宿自己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就抱住季泠,大概是因为他的心里、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俏模样。高傲出尘,也有着一股月般的清冷。 而季泠整个人都僵硬掉了,可她的头脑却偏偏清醒得厉害,估计是因为楚宿醉得太厉害了。 在那一瞬间,季泠的脑海了闪现了无数的念头。她和邱寻的亲事其实还不算正式定下,虽然彼此都有意,可因为近事情太多,先是黄溪丧,然后是章家嫁女,邱寻并没来得及请媒人上门,她们的庚帖还没换。 所以如果这时候季泠将错就错的话…… 第五十七章 季泠不由得看了眼将她踉踉跄跄推入水阁内的楚宿。人的一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惑, 而眼前的无疑是季泠这辈子面临的最大惑。 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