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婢女不说话。 “怕我也没什么,只是终归我们是要做主仆的,”巫蘅难得有戏旁人的机会,角一翘,“现在大略是需要见个礼,你们叫什么名?” 这话倒不错,见巫蘅似乎没有加害之意,方才那个胆大的便讷讷地答道:“奴婢水盈。” 巫蘅点了点头,眼光示意另一个,但那个身形稍显娇小的却怎么也不肯在她面前说话,和昔时在背后嚼她舌的刻薄婢女判若两人。水盈便替她答了:“这是奴婢的妹妹,水秀。” “好。”巫蘅只回了一个字,适逢此刻马车停下,柳叟在外招呼了声,王妪便牵着巫蘅下车,两个女婢尾随其后而来。 这旧宅比起巫宅自是不够气派,但却似乎很有一番水乡古韵,因是临河而建的,不远处便是水榭廊一抹,无边新柳山花在盛时一簇簇地攒入这建康的画卷之中,比起城里的高门府邸、恢弘大宅,这里胜在更清幽些。 门环生了锈迹,因为水的缘故,碰上去还发着寒意。 只是依照风水之说,柳叟这个老人竟也看不出这里何有秽的门道。也是令人一奇。 作者有话要说: 凶宅之所以是凶宅,肯定也是…… 唉,不说了,咱接下来准备接扮成男人的巫蘅吧。原名字自然不能用了,新的,叫啥呢? 作者君有个玛丽苏的想法,让扮男装的女主成为男女通吃的万人? 谢泓:你再说一遍! 某呆(惊):小的说笑的,说笑的…… ☆、赌博 院里有深深的一片梧桐树,树墨绿,幽光浮影,将里园里的轩堂笼于翳下,碧森森的。水盈和水秀两姊妹本来便害怕,这几乎照不到光的地方,和传闻相差仿佛,她们更加惊恐了。 “树确实多了点,”巫蘅蹙了蹙眉,“柳叟,我们拿斧来将它伐了。” “这——”柳叟迟疑道,“女郎,这毕竟是别人家的院子。” 巫蘅转过身微笑,“即起,这里归你们女郎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安逸,她可不会轻易出让。主人来了也不行。 “听女郎的。”柳叟于是不再多话。 当晚旧宅里的梧桐被伐出卖之事便传回了大宅,秦氏捧茶的手顿了顿,那双眼开始变得几分暗莫测,“这个巫蘅,到底是不是个心思单纯的?” 秦氏现下有些悔意,那么轻易放走了一个外来女,还将那座旧宅让给她了。 夜里,缺月挂疏桐,水盈水秀早早便睡下了,巫蘅却是辗转难眠,她想了想,从三扇山水屏风榻上悠悠地坐了起来,雕花木橱半敞着,出一件飘逸的玄长袖宽袍,她难抑兴奋地从榻上跳下来,赤着足走上地板,将那件袍服取下,为自己披上。 巫蘅在女子之中,算是身姿修拔的一个,菱花镜里只映见一截,但她已经觉得很足,如果以后用男子身份行走世间,便不必太过拘束,对那些人的讥笑讽,也大半可以一笑置之。 她不愿高攀别人,当然也不能让下作的人侮辱自己。这样很好。 这一晚后半夜,她着了这身裳服枕月入眠,窗外的梧桐上升了一树高的弦月,烛火摇摇曳曳,明灭里四下悄然。 翌,巫蘅便踩了一双男人的木屐出门,两个丫头除了洗裳几乎不会干别的,大清早便出了门,被王妪差使去购置食料了,王妪在园中站了一会儿,昨被伐断的梧桐树只剩下一株,其余的留下了浅浅的一截木桩,像是死透了。 “妪觉得可惜?” 巫蘅自身后走来,王妪低眉道:“老仆不觉得可惜,只是不明白,女郎不信鬼神之事、秽之说,怎么会容不得这几株梧桐。” “非我不容。”巫蘅负着手叹息,“那两个丫头终惶惶的,她们可不会像王妪这么通理。” 原来是为了那两个好嚼舌的丫头,王妪昨晚便听到她们躲在墙角小声地咒骂什么,她只隐约听了几句,没听个真切,但心里总是不大舒服,女郎心地良善,替她们着想,只是她们也未必领情,便觉得为巫蘅不值。 但王妪来不及慨这些,她抬起头来,陡然见到巫蘅今这一袭玄衣的男子打扮,惊了惊,“女郎你这是?” “出门去。”巫蘅的上抹了绯的口脂,出那张原本的面容,眉目虽不算致,但自有一分出挑磊落的不羁风韵,看上去果然更似一个男子。 那身玄袍在她走动时翩翩的招摇,巫蘅在王妪没出声阻拦之时,先几步走开了,待王妪回神,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柳叟的车停在府门口,他并不如王妪这么大惊小怪,沉默地看了眼巫蘅,没说二话开始驾车,巫蘅想,柳叟虽然车技娴,但毕竟也是跟了巫家几十年的老人了,劳苦功高,他如今年事已高,她要为他也做一份打算才是。 明月楼上,华贵的紫锦广袖下探出五修长的手指,翩翩俊雅的紫衣男子,面如冠玉,望着街衢上来往车辆,淡笑道:“前黄公来建康,王兄与你切磋玄道,听说不分伯仲?” 对面坐着的人一袭藏蓝锦衣,目悠远澄明的,正是执杯而叹的王悠之,“黄公多有相让,才让我得以侥幸。” “王兄自谦了。”桓瑾之道完这句,目光轻易地往下飘去,马车的墨绿帘子被风打歪,出里面的人一张清秀的脸,分明坐着是一个仪容洒然的男子,可不知为何,他心中一动,竟觉得那身影有几分似曾相的莫名。 “瑾之,何事移不开眼了?”王悠之一奇,正倾身要朝下望,桓瑾之伸掌阻开了他,移开眸光淡笑,“无事,方才眼了。” 王悠之虽不多言,但心中却掠过谢泓曾告知之言,桓瑾之对一个市井泼赖的女人动了心,让他也留意些,不可叫那狡诈的女人钻了空子。 “瑾之,难道方才是瞧见那位女郎了?” 桓瑾之讶然地挑了挑眉,但想到有谢泓在,哪里有事是瞒得了第三个人的,不失笑连连:“许是,我也不大肯定。” 但方才那马车里坐着的,分明是一男子,他们涉不深,现在他有些混沌不清了。 却说巫蘅此时已经将车停在了闹市之中,柳叟赶着车将马拴在酒楼后,主仆二人在酒楼里简单用了饭菜,巫蘅出门时又叮嘱道:“这里离我们的宅院还算近,晚间我若是还不回来,柳叟可一个人回去,我不会出事。” “我一定候着女郎回来。”柳叟摇头,似乎并未听进巫蘅的话。 巫蘅抿了抿不说话,她沉默着走开了去,外边人熙攘,不知热议着什么,巫蘅借着男人身份,毫无避讳地钻入堆里。 原来是有两人作赌,方台中央置一块突兀的青石,胡靴短衫的男人,垢面蓬头,断言这石中有玉,另一人是个文秀的男子,瘦瘦高高的,目光躲闪不定,似乎有些畏惧,但他说这不过是普通青石。 于是那蓬头大汉邀众人下注,把这庄做大了。 他言之凿凿,兼虎目锐,下注之人都偏着他这边,巫蘅饶有兴味地掐着两臂,在人群里不言不语,她留意到,那孱秀的文弱男子似乎是儒家出身,戴一方纶巾,青衫熨整,面浮诺诺之。 谢泓的马车在此处被民众堵住了去路,谢同脸为难,不知当讲不当讲,不愿让郎君接触建康已然败坏之风,只是—— 那马车帘已被人掀了开,谢泓白衣广袖地走出,负手风而立,那双清润的黑白分明的眸如玉点乌漆,漾开淡淡的戏谑与好奇。 谢同轻声咳嗽,“郎君,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