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道?”姜老太爷怔愣。 “这是这么多年,我欠姜家的,我欠她的……”宣宏道红着眼,但却敛了泪,“也是我欠仲安他们的。” 有他陪着,她会安安静静地过完这辈子。 “如此,”姜老太爷扭过了头,看向了不远处负手站着的外孙,“也好。” 如此也好,只是,“莫要再犯了,朝廷凶险,圣上那里一旦与归德侯府离心,你府离崩塌也就不远了。你们前面现在是康庄大道,可转过背就是万丈深渊,仲安刀口舐血才换了你们一家的命,莫要辜负了他。” 姜老太爷黯然道:“宏道啊,我也快没几好活了,这可能是老夫此生最后一次来你归德侯府,我比你爹多活了十几年,替他多管了你十几年,也不得不走了……” 宣宏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叫道;“爹!” “你是对不住仲安啊,”姜老太爷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他倒在长子的怀里,与女婿近乎哀鸣地道:“你想想,你爹死后,他过的是什么样的子,该你扛的责任,该你挨的刀,都挨到他身上去了啊,你是他的父亲,你要知道可怜他啊,不要,不要……” 姜老太爷说着,倒了下去。 “爹!”震天的大喊声当中,不远处等着他过去的的宣仲安朝这边疯狂地大跑了过来,“外祖父!” 姜老太爷昏厥,好在胡大夫就在府中,一翻急救过后,他醒了过来,跟守在身边的外孙道:“让我见见外孙媳妇。” 许双婉没上抬轿,而是让人扶着她走了过来。 姜老太爷看到她,见到她朝他笑了,他欣地朝她点了点头。 “外祖父,我带着您的小曾外孙女来看您。”许双婉坐到他的身边,抱过虞娘手中的小女儿。 姜老太爷看到了虞娘,朝她笑了笑,“虞娘子啊,你这些年好不好?” “好。”冰冷坚硬的虞娘脸上下了两行泪。 她前半生颠沛离,被当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所救子才安稳了下来,本来以为能在姜家呆一辈子,可后来进了侯府,人生又成了另一番模样。 人的境遇谁说得清呢,她以为她要在侯府郁郁而终,一偿当年恩人夫妇救命之恩,可现在她儿孙过上了她以前未曾想过的子,她有事忙不休,这子怎么可能不是好? 恩人夫妇还是给她虞娘子这个人安放了一个最好的归宿,她当年看不明的用意,现在在她眼前渐渐分明了起来。 “姜娘子和福娘子她们都好。”虞娘抹去脸上的泪,赶紧道。 “都好就好。”姜老太爷欣地点头,他转过头,看向了小曾外孙女,他看了一眼,抬眼朝外孙媳妇道:“要好好教导她。” “是。” “要用心。” “是。” “婉婉啊,外祖的书还给你留着呢,也给我的小曾外孙女留了一些……” “外祖……”许双婉哭出了声。 姜老太爷却很平静,“我等会就要回家了,回家了……” 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却又清醒至极,“不对,等一会,我还要进趟,我会跟圣上说明白,不需要你们为我守丧,你们不要太伤心了,好好做自己的事……” 跪在一边的宣仲安,头撞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叮咚”声。 姜大老爷和姜二老爷拿袖遮面,大哭不休。 “不要哭,”姜老太爷歉意地看着泪面的外孙媳妇,“苦命的孩子,是我们两家亏待你了。” “外祖,您莫要这么说,双婉不觉得苦。” “孩子啊,我对你有愧啊。” “外祖父……” “你听我说,外祖想拜托你件事,”姜老太爷也知道自己就是这几天之间的事了,他能活到这天,都是为子孙熬的,好在,他等到了儿孙们归巢,等到了苦命的外孙有了儿相伴才走,这已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了,老天待他姜某人可真是不薄,“我走了,得麻烦你……” “外祖,求您别说了,”宣仲安拖着双腿前行,把头埋到了他祖父苍老的手边,“别说了,她懂,双婉懂得的。” 许双婉一手抱着孩子,忍不住伸出一手,抱住了他的头。 不过只一会,他的泪渗透了她的衣裙,进了她的心底。 “我懂,祖父,我会陪他到老的,”许双婉抬着眼,看着眼前怜惜看着丈夫的老人,她道:“他生我亦生,他死我亦死。” 姜老太爷抬起眼,眼皮颤抖:“孩子,对不住了。” 终归是他们这些没用的男人太没用了,需要靠着她们的劳与牺牲,才能把一个家维持下去,明知对不住,还是要对不住了。 “外祖,没有什么对不住,”怀中的孩子轻声地啼哭起来了,她轻轻弱弱地泣着,许双婉看虞娘接过了她,她深了一口气后收住了泪水,与老人镇定地道:“双婉会守着他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说不出太多漂亮的话来,但有人给了她归宿,给了她相对应的尊重与护,她就是粉身碎骨,她也会以一己之力去守着护着的。 她从来不怕什么苦累,什么得已不得己,她最怕的是,她做尽了一切,却没有一个人能懂。 可是,一路都有人陪她,哪怕走到半途他们必须分散,连外祖父这样的人都懂得她,哪怕就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也还是会义无反顾。 她一直都是一个飞蛾扑火的人,哪怕只为一点点可能,她都会竭尽全力。 所以,不用跟她说什么对不住,他们已经给了她所想要的。 姜老太爷看她听明白了,伸出老手,摸住了外孙的头。 宣仲安抬起了头,抱住了他的手,请求他道:“您别走,行不行?” 姜老太爷还是走了,他先是离开了归德侯府,进了皇,又离开了皇回了姜府,三天后,他死于儿孙的围绕之下。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