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们跪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正殿内都是安静沉默的,老太后神淡淡看着,似乎在等楚皇去应,楚皇也微微侧身,似乎同样在等老太后发话,许这等来等去,才让嘉荣长公主和齐凰儿莫名尴尬了起来。 “都起来吧,”最后还是楚皇打破了尴尬,让嘉荣长公主和齐凰儿起来,“看座。” 齐凰儿目光扫去,在谢昀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就踱步到了楚皇跟前,“舅舅,您看凰儿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她说着还盈盈转了个圈儿,完全忘记了那一在云乔前,被楚皇呵斥的尴尬。 楚皇的目光扫着她,还未点头,老太后却先笑出了声。 “哎哟,也不知道老太婆养的大黄和二黄怎样了。” “皇祖母怎么不把他们带回来,我想见见呢,”许久都不开口的谢昀,轻轻问道。 “哎,回来得匆忙,大黄给隔壁李婶儿看门,二黄估计长太肥,被吃了。” “二黄是……” “鸭子……”老太后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话题莫名其妙,她还给众人解释了起来,“看凰儿这样穿,老太婆就想起了二黄小的时候。” 谢昀闻言,勾了勾嘴角,“赶明儿在德馨再养一群。” “昀儿这主意好……” “咳咳咳……”楚皇咳嗽连连,他再不打断他们祖孙俩的对话,估计整个殿就没人能秉持得住了,一个个都已经憋红了脸,估计都要内伤了。 楚皇看向齐凰儿,再想安抚,但以为绝对会炸的齐凰儿,却是扭曲着神,回到了嘉荣长公主身边,到底是长大了,都知道识大体了。 楚皇心中欣又慨,永远不会变的估计就好是那祖孙俩了,和他们计较,就是和自己不好过。 但他早早明白并接受了这个道理,和老太后犟了半辈子的嘉荣长公主未必能明白。 齐凰儿被老太后和谢昀喻比鸭子,嘉荣长公主的脸就也落了下来,她拉了齐凰儿,轻轻拍抚,到底是没当下发作。 见礼继续,十四个皇子,十二个公主,还有众多的妃嫔,快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人才给老太后见完了礼。 “老太婆乏了,就都不留你们了。” 这么明显的话,众人也领会老太后的意思,徐皇后当即领着妃嫔和皇子公主告别。 楚皇和嘉荣长公主却还留着,齐凰儿也未离开,他们看着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自知无法和他们这些人相提并论。 “都这么多年了,母后还和儿臣置气?” 众人离开,嘉荣长公主也没再保持沉默,但语气也还算缓和。 “置气?”老太后摇了摇头,“老太婆我……是死心了。” “你也别来惹我,好好过你的子去吧,是好是歹全是你自己选的,你不后悔就好了。” 楚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看向了齐凰儿,“凰儿你去找你姐妹们玩儿吧。” 齐凰儿目光晃动,却也还是点了点头,许是被足太久了,总觉得这次再见楚皇对她冷淡了许多,她还想继续让楚皇宠着她呢,自然无背拗的地方。 而老太后……两辈子,她就没见老太后对她和她母亲有过什么好脸,今天……今天居然把她和鸭子喻比,真是气煞人也。 “昀儿身体也不好,你也去休息吧,”嘉荣长公主看着齐凰儿离去,目光却扫到谢昀身上,凰儿听不得她们母女怨怼,谢昀就听得了? “我的昀儿身体好着呢,你若是乏了,自可离去。” 老太后眯着眼睛,归来至今,一直未曾展的冷意和气势,在这一刻,再无半点掩藏。找她对骂可以,想牵连到谢昀身上,半点可能也无。 老太后到底是十五岁就当了皇后的人,论气势,嘉荣还真无法和她相比。 “母后……”当着晚辈的面,老太后者这么给她没脸,她气怒之余,对谢昀也更看不顺眼了,“您便是为了昀儿好,也不该这么毫无原则地宠着。” 当众嘲笑了自己的亲外孙女儿不说,现在还和自己的女儿这么冷脸相对。 老太后短暂沉默之后,眸中的冷意更盛了些许,“昀儿和你不同,毫无原则宠你的先皇也不在了。” “咳咳咳,”楚皇又咳嗽了,“儿臣饿了,我们摆膳吧。” 到底是还记得有楚皇和谢昀在,这母女俩各自忍下一口气,没再多说。 吃过膳食之后,楚皇就忧心忡忡地离开德馨,只觉得他前脚一走,后脚就让那二人将殿掀翻了去。 但其实老太后和嘉荣长公主,真没什么好吵的了,该吵该骂的,这十年来,她们没少动过嘴,而一切的选择,也无半点改变。 也如老太后告诉嘉荣长公主的,她死心了,对她,也对她另外一个儿子,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谁也左右不了谁。 嘉荣长公主没过多久也从德馨离开,谢昀倒是陪老太后好是逛了逛德馨,然后才回他的紫云去。 夜幕落下,枕边空空,谢昀睁着眼睛半天,也没能睡着。 “阿乔……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在写字,或者……在和觉远说话。 俞乔或许会想等到明他回来了再说,但觉远估计等不了。 那“妖怪”活得浑浑噩噩,一塌糊涂,导致他重新来过,知道的也不多了。 谢昀心心念念的俞乔,在城门落锁前带着秦述阿狸还有觉远,回到云乔。 轩云书斋虽然基本建设好,但还不能住人,而在九月前,她还会陪着谢昀来回城防营,倒是也不急着回书斋去住。 书室内,俞乔带着秦述阿狸在练字,觉远坐一边,翻着一本闲书,却不时抓耳挠腮,烦躁不安。 俞乔又扫了他一眼,才看向依旧认真写字的秦述和阿狸,“秦述带阿狸回去睡觉吧。” 秦述和阿狸点了点头,将写好的字放到俞乔的桌案边,然后才一同离开。 俞乔将他们的字都翻看完了,然后走出书桌,看向觉远,“想喝茶吗?” “行,”今儿晚上估计他是睡不着了,喝不喝没什么差别,俞乔有这兴致,他就还陪着。 他们换到书室的另一个窗台边,窗户打开,能看到桃林的一角,以及一片在朦胧夜中的水泽,星光和灯笼的红光相互辉映,美得似幻似梦。 觉远看着俞乔一套繁琐的煮茶下来,烦躁的心倒也安定了下来。 “我九岁第一次出玩,和人走散,几乎被拐出京城,是我师傅路过救了我们。” 一袭灰衣,神情清淡,比起讲究慈悲的佛陀,他其实更像道观里相传的神仙。 “第二次再见,我十五岁,他遇难受伤,困于水泽,却无悲无喜,无恐无惧,那种超,是我至今学不会的,那次回京没多久,我就再次离开,我想要追随于他。” 俞乔又轻呷一口茶,听他继续说来。 “只可惜,我资质愚钝,又耐不住深山寂寞,入世修行多年,也达不成他老人家的境界。” 俞乔手上的茶杯落盘,微微颔首,赞同道,“嗯,故事编得不错。” “呃……” 俞乔没有丝毫含蓄,让觉远被觉受伤,一口气闷在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你小孩子家家,不懂。” “我是不懂,”这一点俞乔还是承认的,她不懂觉远,也不懂齐恪成,她试图去理解过,却还是没有办法认同。 “但我知道什么是真相,什么是事实。” 不管有意无意,发生了的就是真相,造成伤害了就是事实。 俞乔说着,从袖袋里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纸,那信封鼓得很,觉远接过,迟疑了好些时刻,才将里面厚厚一沓了出来。 俞乔没有再说话,她等着他看完,一字一句,认真地看完,然后才继续道。 “这些……包括被你烧掉的那些,都是我阿公毕生心血。” “问空……的确是问空,但他也还是明空和了空。” 俞乔的话很轻,却让觉远脸白了又白,“后齐之,是他一手策划的。后齐国主一心信任的国师明空,其实就是他。” 那国主若泉下有,此时最恨的必然他。曾经有多信任,被背叛之后,就会有多恨。 “而了空……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即便没有他予觉远的那沓纸,他多年行走五国,自然是也听闻过的,最震惊世人的是,莫不过三十年前,晋国江畔的洛水村的“神仙案”,活祭数百儿童,只为求雨,彰显他的所谓神通。 “他救了你?”俞乔没有因为觉远煞白的脸,而有任何的留情,她眸光冷淡而又隐含锐利,“不,他只是过来选他觉得资质不错适合‘活祭’的孩子,但你的资质太好了,那些和你一同被拐的孩子,才逃过一劫。” “太后和楚皇的警觉超乎他的意料,他彼时基不稳,还有种种大事要筹谋,许才放过了你,却留下了与你的所谓‘善缘’。” 但,人要犯蠢,别人想拉是拉不住的。 时隔六年,觉远再次落到问空手中,浑浑噩噩,助纣为。 ☆、第10章 /51/05 “什么入世修行,你是早发觉不对劲了吧,”否则十五岁追寻而去,为何会是那一副鬼样子混迹红尘,问空有多飘逸如仙,他就有多恶俗世故。 只是他没有证据,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了空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太紧的弦,不是爆发出来,就是他自己崩断灭亡。嘻嘻哈哈,无赖滑头的表象之下,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俞乔将一切都揭开来,让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不知,”俞乔摇了摇头,她连觉远和齐恪成都理解不了,如何去理解他呢。 “如果我没猜错,你溺水,谢昀断腿,太后被囚,都和他有关。”俞乔没有直接证据,就也无法把话说死,但若谢昀在场,一定会明白,没有一定的把握,她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俞乔端起茶壶又给自了点水,眸光微垂,落到她的杯子上,声音却愈发冷了,“这么些年,你透了多少楚国皇室的消息与他?” 否则谢昀持有龙纹玉佩这么隐秘的事情,其他四国皇室皆不知,他如何知道?否则太后身边跟随了那么多年的暗卫如何会叛?他不仅将自己置于险境,也将谢昀和老太后置于险境。 “你将我阿公的东西送与他了?”俞乔倏地抬起眸光看向觉远,锐利中了多了几许迫。 觉远僵住身体,似乎连呼都要没了,但俞乔的话依旧一句不落传入他的耳中,振聋发聩。 “你还打算将曾经第一江湖门派北少林的信物送与他?” 话落,俞乔眸中里的迫也消失干净,因为了空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觉远的脸完全煞白,回楚京路上靠俞乔拉着走的时候,脸都没这么难看过,他的手抓着这些纸,似乎每一张都重若千斤,都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俞乔没有再看他,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我阿公早年和他有一段故,如今看来,他也只是为了让我阿公帮他寻龙纹佩和麒麟佩。” 但也因此教她阿公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继而暗中查到了这么多。她阿公离世前将这些东西予俞乔,就也一再代,这个人不能招惹,不要招惹。 然,现在不是她招惹了他,而是他先害了谢昀,她做什么就也只是反击而已了。 又许久过去,俞乔回转身体看觉远,“你可以不信,一炬烧之,也可以信一些,按照我给你的证据,各国求证。”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