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为什么要杀她?”李檀弓问。 “笨蛋,为了取信于海红雁!”司徒骂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你们昨天是打算杀海红雁的?” 徒说:“是啊。” “那为什么没杀?” 渔火婆婆说:“你们两个先做事,事情做完了我慢慢讲。” 李檀弓只好闭嘴,帮着渔火婆婆清理尸体,用水擦洗死去的仆妇们的脸和手脚,替她们换上干净的衣服。 接着四人围坐,司徒从船舱中找出干粮,各人分着吃了。 渔火婆婆揭开人皮面具,出了那张矍铄的面孔道:“檀弓,现在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我是你老人家的徒孙吗?”李檀弓口而出。 渔火婆婆笑着摇了摇头。 李檀弓叹气道:“唉,其实你不说这一茬,我也不会走的。” 渔火婆婆说:“这是常缺的主意,我也觉得他多虑了。” “婆婆、司徒、常缺、青姑,你们是逍遥山明真人的手下?”李檀弓又问。 司徒说:“什么明真人?我们是常缺的手下,和逍遥山没关系。” “啊?”李檀弓问,“那你们是……” 司徒说:“换个问题,这个婆婆和我都不会说。你只需要知道,常缺和青姑虽然跟着海红雁,但都不是坏人,常缺护了你一路,也够辛苦的。” “好吧,我换个问题。”李檀弓的格就是不纠,他重新问,“常缺跟了我一路,一步步把我骗到婆婆的船上来,就是为了用我们引出海红雁,你们好杀他?” 渔火婆婆点头道:“阿九是饵,你是钓钩,我们为刀,海红雁为鱼。” “所以司徒为了把我引来,给我和阿九下了昏睡药?”李檀弓问。 “不对,”司徒摆手,“一离魂,确实是那摆渡的妇人下的,只不过她不是东厂的人,而是我们的人。 “你们下得好大一盘棋。”李檀弓扶额道。 “是你自己非要当棋子。”司徒说。 “我闲的呗。”李檀弓没好气地说。他分了半个馒头给阿九,又问,“那你们见到海红雁了,为什么不杀?” 渔火婆婆回答:“因为这个海红雁是替身,杀一个替身无济于事,反而打草惊蛇。” “假的?”李檀弓问,“婆婆你怎么知道?” 渔火婆婆说:“我不知道,常缺知道,所以他让住手。” 李檀弓说:“那常缺也是笨,是真是假他不能提早辨认一下?非到临下手了才发现?” “不怪常缺。”渔火婆婆说,“自从两年前海红雁险些被刺杀以来,他就像只老鼠一般藏着,常缺难以见到他的真身,只好多试几次。” 李檀弓怒道:“他试几次倒不要紧,可惜了这船上的婆婆阿姨们好几条人命!” 司徒搭着他肩膀说:“为了杀海红雁,我们已经死了七个人:逍遥山明真人那里至少有五六十人丧命,为什么宁愿死人也不停手?因为每让海红雁多活一天,就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比如阿九全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死得多可怜、多委屈。” 李檀弓默然,他想了一会儿,说:“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师父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司徒口而出。 “你肯定知道。” “我真不知道!” 李檀弓就是不信,最后渔火婆婆打圆场,说:“檀弓啊,我们要送你走了。” “送哪儿去?逍遥山?”李檀弓问。 渔火婆婆说:“眼前还有眼前事,先修船。” 这场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雨停后,过了将近十个时辰才有渔船靠近。渔人们纷纷说:“婆婆,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官府不让我们捕鱼,害得家家户户都断了,我们是见官船走了才敢偷偷出来。” 渔火婆婆说:“是东厂和我为难,连累你们了。” 渔人都是质朴热心的百姓,立刻都说要不是有婆婆在太湖上,不知道该有多少水贼恶霸。别说是东厂就算是皇上要与婆婆为难,他们也得护着。 破败的小船停泊在湖心的无名岛旁,埋葬了死去的仆妇们,渔火婆婆派出一艘快船把李檀弓和阿九送到了太湖岸边。 司徒送了一路,但最终在湖岸边和他们分手,说要回到婆婆身边去。 李檀弓问:“不如一起送阿九去逍遥山吧,你武功好,有你在我还放心些。” 司徒苦笑着说:“我不想踏上逍遥山的地界。” 李檀弓无话可说,毕竟渔火婆婆身边没有人了,司徒虽然不怎么靠谱,好歹可以照应一下老太太。于是他和阿九又回到初开始的那片芦苇边。 去太湖其实是绕远路,因此他们要重过白河。 暗夜无月,李檀弓依照原路找蝙蝠奴,可吹了半天的哨子也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拉着阿九沿着河岸走,走了没几步,突然看见有个白影子从他眼前飘了过去! 他吓得不轻,心想又是什么幺蛾子!他第一反应就是把阿九抱起来,结果就在这个瞬间,阿九被一条白练卷走了,他惊呼出刀,奋力急追,可白练和阿九都在一棵树的树梢上失去了踪影。 他气坏了,抓着刀四下里找,然后听到有个轻细的女声唱道:“好宝宝,乖宝宝,夜深了,宝宝睡觉…… 李檀弓怒道:“出来!疯婆子!” 那女人咯咯地笑了两声,又唱:“宝宝不睡,坏人抓去,脑袋揪掉。 李檀弓随着歌声追,那女人本没想逃,而是在一个空旷处等着他。 李檀弓追到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白河边上的摆渡婆,那个给他和阿九下“三离魂”昏睡药的人! 阿九显然已经被点了道,正软塌塌地搭在她肩膀上,而她的右手还抓着另一大团物事。她把那团物事扔下来,“砰”一声闷响后分开,竟然是蝙蝠奴几块尸体的碎片。 “你干什么呀?你们不都是常缺的人吗?!”李檀弓又惊又怒道。 就在他迈步的一瞬间,脚下竟然凭空裂了个口子,他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掉进了那黑魃魃的里。下坠途中他磕到了脑袋,等他从昏中醒来,发觉自己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他晃晃悠悠地坐起来,觉得头痛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四周十分静谧,他伸手去摸,左右都能触到石壁,前后却空空。肚皮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他摸了摸,是阿九。他摸索着阿九的脸,探到他呼平稳,不松了口气。 他大喊:“疯婆子!” 声音沿着石壁空空地传出去,没有人回答。 他苦笑着自我麻醉,“疯婆子死了。” 阿九还在,非逃不可,漆黑中他完全丧失了空间,便随意挑了个方向,一手抱阿九,一手摸着石壁往前走。没走多久,脚下绊到东西,两个人一同摔倒,阿九手飞去。李檀弓急忙慌地地爬着找,此时有只手“啪”地摁住了他的脚踝! “不要吵。”一个就像锉刀般嘶哑难听的声音说,“我在睡觉。” 李檀弓被这人摁住,就像被巨钳夹着,丝毫动弹不得脚踝上的痛楚一阵阵传来,似乎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李檀弓告饶说:“我不吵,您老人家放了我吧。” 那老人把阿九扔进他怀里:“臭丫头莫非良心发现,竟然送两个娃娃来给我。嘿嘿,娃娃好吃,气足,皮香、、血鲜,还不牙。” 李檀弓屏住气息缓缓后退,那老人问:“你要去哪儿?” 李檀弓说:“我们误入此地,冒犯了老前辈,打扰了您的清修,我们现在就走,改再来向老前辈赔罪。” 老人嘶声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你的舌头一定比旁人的好吃。” 李檀弓只觉得劲风扑面,已经被制住了咽喉,老人腥臭的嘴就贴在他的鼻尖,强烈的恐惧刺得他浑身发。 “你知道吗?我女儿脑子有病,每个月病发一次,神志清醒时她就守着白河渡口,不清醒时她就跑出去抓人今天你来得不巧,正好她发病。” “发、发病?”李檀弓颤抖着问。 “对啊。她发病时就抓人给我吃,因为我喜吃活人嘛,你看我女儿多好,天下第一大孝女!来来来,别枉费了我女儿的好意,让我先尝尝你的血!” 他的利齿几乎已经贴到了李檀弓的皮,突然有个幼小的女孩喊:“阿公住手!” 远处传来清脆的火石碰撞声,接着蜡烛亮起,那小姑娘擎着蜡烛快步跑近,老人怪叫一声,扔下李檀弓缩进了黑暗里喊:“别过来!火!别过来!” 李檀弓慌忙地抱紧阿九,脸惨白地贴紧了岩壁。小姑娘安他:“别怕,阿公怕火,他不敢过来。” 李檀弓说:“是你。” “你认得我?小姑娘举着蜡烛靠近,突然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咦?哥哥,我也认得你,你在我家住过半夜呐!你怎么会被我娘抓来?你见到我娘了吗?” 李檀弓为难地说“见是见过了……” 但是你娘疯了。 小姑娘圆脸蛋,尖下巴,长得十分叫人怜惜,她忧伤地说:“从昨天起我就没见过她,往常她都不会出门这么久的。” 李檀弓心想:哦,看来原先是半个月只疯一天。 他借着微弱的火光观察四周,发觉自己是在一个又长又窄的通道里,通道往两边延伸,不见头尾。老人重的呼还在暗处起伏,似乎等蜡烛一灭他就要扑过来,咬掉他和阿九的脑袋。 小姑娘看到阿九,说:“原来这个小弟弟也在啊。” 李檀弓说:“你娘点了他的道,你知道怎么解么?” 小姑娘摇头说:“不是道,是药丸。” “什么?” “是阿公的朋友们常吃的药丸,哥哥快跟我来,我带你们拿解药。” 李檀弓巴不得早些离开这森恐怖的通道,赶紧抱着阿九跟上。走了十几步,小姑娘回头喊:“阿公!你乖乖的,我一会儿就给你送饭菜!你年纪大了不要总是发脾气,对身体不好,也不要总是惦记着吃!” 李檀弓问:“他是谁?” 小姑娘说:“他是我外公啊。” “我是问你外公叫什么?” “我外公叫什么?”小姑娘想了半天,“我娘叫长孙愁,我外公好像……叫长孙……长孙破吧。” “啊?!”李檀弓的下巴都快掉到脚面上了! 因为连他都知道长孙破是谁! 长孙破是武林名宿、白道巨擘,与逍遥山明真人并驾齐驱,号称北长孙南明,掌管“吴柯山”一府十寨七十二路,连刘采花都对其的气概与风度赞不绝口。可现在老头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外,外面传说你外公死了十年了!” 小姑娘说:“他没死呀,但是我外公有病,老是犯糊涂。”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