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大太太连同太太过来了。王熙凤还有些好奇,这好端端的,这两尊佛爷怎么上她这里来了。 忙将桂哥儿给小红抱了,又吩咐巧姐先去找嬷嬷玩耍。就了出去。 邢夫人的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戏谑。王夫人就面铁青,直接将那锦囊扔给王熙凤道:“我原当你是好的,不想今儿倒出了这些个腌臜事。” 王熙凤如今可不是以往,对王夫人言听计从,也在乎王夫人对她的看法。她见王夫人劈头盖脸的就将罪名推到她身上,她如何肯依。面一变就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我这两年,连院子都少出了。家里的事我更是不粘手。倒叫我瞧瞧,这是什么罪过,惹得太太动了怒。”说着就捡了锦囊,拿在手里看。翻看了两边,不由的就笑一声,道:“这样的物件,值不了几个钱。我就是再不济,哪里就用这样的玩意。这定是哪个下面的丫头的物件。不过,这些丫头也是大了,很是该放出去一些了。”趁着现在放出去,未尝就不是福气。 王夫人脸顿时就红了。说这是丫头的,可丫头拿着这个做什么。只宝玉在园子里,这不是说宝玉还能是说谁。 她再是没想到王熙凤如今这般的强硬,硬是一点脸面都不留。 邢夫人一笑,道:“既然是这些心大的丫头们的,那是该好好的查查。不好的,撵出去就罢了。” 王夫人将那香囊拿起来,道:“是哪个姨娘的也未可知。” “我这边就一个平儿,那秋桐是大太太给的人,没进过我这院子。想必人品大太太是清楚的。至于说平儿那丫头,更是不会了。”王熙凤淡淡的道。每天的银钱都从平儿手里过一遍,哪里看得上那制滥造的东西。 这话没明说,可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查!一定严查!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引外面的人进来。”王夫人脸怒气,说的斩钉截铁。可却也将宝玉给摘了出去。 “那就大太太派个人,太太派个人。我这边就叫平儿去。认真的查查看。”王熙凤瞥了王夫人一眼,就道。 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连同平儿,坐着车辇,带着人,在园子下钥以后,才叫开了门进去。 周瑞家的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先去四姑娘那里看看,咱们早点完事,四姑娘也就能歇下了。” 平儿心道,这不过是想偷偷打发人去给怡红院报信罢了,何苦做出这样的样子来,反倒拉上四姑娘做什么。四姑娘可怜见的,没爹没娘,哥哥嫂子哪里就管她了。年纪又小,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欺负法。 要照着周瑞家的意思,查来查去,有问题的一定是二姑娘,四姑娘,这样没没基,爹不疼,娘不的角。 宝玉那边,周瑞说什么也不能叫那边出问题的。三姑娘如今当着家,又一向不是软柿子,刚硬起来谁都不敢惹。薛家的姑娘是客人,又是太太的外甥女,哪里能认真的查。 可不查出点什么来,又显得敷衍,可不得查出点什么,才能显出她们好好的查查了吗。 再说了,今儿大太太没少起哄架秧子,要不然闹不成这样。周瑞家的未尝没有叫大房好看的意思。 只看王善保家的怎么应对了。 果然,王善保家的就道:“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这不是眼看到了怡红院了吗。干脆就从这里查。” 平儿嘴角一翘,就道:“从哪里都是一样的,横竖都要过一遍的。” 貌似谁也不偏颇的话,却偏偏在周瑞家的说话后不表态,却在王善保家的说话后就表态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周瑞家的看了平儿一眼,心道:这丫头跟她主子一样,都是个不好糊的。 王善保家的心里就有几分意,到底是大房的人,关键的时候,心还是向着大房的。 于是笑道:“那就怡红院。” 时候着实不早了,贾宝玉已经歇下了。平儿就道:“轻点,将守门的婆子惊醒就罢了,别惊着宝玉。万一有个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周瑞家的又看了平儿一眼,这丫头处事还真是一点也不含糊,才偏向了大房,这会子却给了二房脸面。偏偏她说的还都是正理。 守门的婆子开了门,一行人直接去了上房。 晴雯睡觉一直就浅,外面稍稍有点响动,她就醒了。知道怕是有事,就披着衣服起来。她动作放的轻缓,听着里面传来声响,就朝内室冷笑了一声。别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勾当她就不知道。 周瑞家的怕惊了宝玉,就轻声问开了门的晴雯道:“宝二爷睡了没?袭人呢?” 晴雯回道:“怕是已经睡了。”她朝里面看了一眼道:“袭人和碧痕陪着宝玉在里面呢。” 周瑞家的一愣,道:“不用惊动宝玉,他们既然在里面也就罢了。” 王善保就道:“人在里面无碍,只看看他们的箱子也就成了。”又叫晴雯去将丫头们叫出来,再检查箱子。 怡红院里的丫头金贵惯了,哪里能服帖,到底叫嚷了起来。袭人就从屋里出来,看着穿着也齐整。 “要查就从我查。我的箱子在里面放着呢。”袭人笑着,就轻声道:“周嫂子只跟我进去瞧瞧,轻点就不会惊动宝玉。” 王善保家的就道:“那就进去看看。” 竟然真就跟袭人去了里面。榻上的被子摊着,显然袭人是睡在榻上的,那么,陪着宝玉睡在帐子里的必然就是碧痕了。 周瑞家的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袭人,这丫头想来是被宝玉厌弃了。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借刀杀人了。 果然,袭人开箱子的动作一点也不小。 就听碧痕糊糊的道:“大半夜的闹耗子呢。天天晚上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睡了。” 袭人就道:“既然醒了,就起来。正好太太打发人来查看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碧痕从帐子里出来,只穿着裹亵,脖子和膀子上还有吻痕。 周瑞家的即便心里有数也不由的黑了脸,王善保家的更是打量了碧痕一番,嘴里啧啧有声。 平儿在门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袭人。就听晴雯在耳边叨咕道:“谁敢上去咬一口唐僧,她就能将人给活吃了。” 这话说的是袭人。平儿听了这话,心里不由的就打了一灵。 王善保家的推推搡搡的将哆嗦的碧痕推出了内室。但谁也不知道宝玉是真的没醒还是假的没醒。碧痕被周瑞家的拉扯出去的时候,一直再往帐子里张望。始终不见帐子里有动静。 一屋子的丫头,也只有碧痕和麝月的箱子里,搜出两块带血的帕子。不用说都知道,这两个是被宝玉破了身子的,这该是元帕。 平儿看了袭人一眼,只见袭人看着麝月的眼神透着惊愕。她轻轻一叹,袭人跟麝月最好,也最相信麝月老实,只放心在她不在的时候将宝玉给麝月照看。她一定想不到,麝月跟宝玉也是混在了一起。 此时,平儿不由的想起了晴雯私底下的说的那些话。 “……碧痕服侍宝玉洗澡,也不知道怎么洗的,洗了一两个时辰,到处都是水,连席子上都是……” “……杯酒都没喝,就又上了头……她们瞒神鬼的,我都知道……” 看来,晴雯才是这怡红院里,眼睛最亮了。她敢这么说别人,就是不怕别人拿这个说她。可见,她虽然娇俏了些,但却还是个清白的女儿家。 第65章 红楼(65) 碧痕和麝月当即就被周瑞家的带走了,肯定是先关上一晚上,等着明天天一亮,禀明了太太再做惩处。袭人皱着眉,脸的担忧。又拿了银子给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不求别的,只求着别叫她们遭了罪。” 周瑞家的对袭人倒是忌惮了起来。一面下绊子,一面做贤良。这样的人,子久了,难保不成了祸患。 倒是晴雯十分看不上袭人的手段,不由的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一声恰在王善保家的接银子的时候,一时之间,王善保家的十分的尴尬,不由的暗暗的恨上了晴雯。她心里琢磨,周瑞家的拿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偏偏我拿银子的时候,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平儿心里有些畏惧了袭人,只做看不见,先一步出了院子。心里多少还有些难受。她跟袭人因为身份相似的原因,关系一向是要好的,再也想不到袭人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啊。 一行人从怡红院出来,路过潇湘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哭声的呜咽声,听得人怪瘆得慌的。 “赶紧走,这地方。”王善保家的提着灯笼,脚下一点也不敢停。再加上草木繁茂,枝影摇曳,时不时的传来夜猫的呻之声,端是森。 平儿心里伤,这园子里曾经何等的喧闹,如今倒是愈发的凄凉起来。 这第二站就去了探住的秋斋。 探一见,来的也就是几个下人。顿时火气就上涌。如今倒轮到下人来查抄主子了。可不是天大的笑话。 因着探管家,跟平儿接触的最多。平儿也深知探的子。只乖巧的行了礼,就坐在探脚下的脚踏上,轻轻的给探捶腿。这姿态一摆,倒叫探一肚子火气,只发作不到她的身上。 “你倒是乖觉,要查贼赃,横竖该叫你主子来。这一院子丫头,都是那小贼,那贼赃自是都在我这里。也别去翻他们的东西,你们只查了我的便罢了。”探斜了平儿一眼,就道。 “姑娘真是说笑。”平儿一笑,道:“不过是过来看看,这上夜的婆子尽不尽心罢了。姑娘几时见过我主子管这些事。” 周瑞家的自是不愿意在探这里查,到底是二房的姑娘,又一向是太太教养的,真要查出个差错来,也是太太没脸。就道:“原想着姑娘睡了,不想还是打搅了姑娘。我们四处看看,这就走了。” 只王善保家的是个没成算又没眼,想着到底只是个姑娘家,脸皮子,又是姨娘肚子里。而自己又是大太太的人,如何就怕了她。就道:“姑娘家年轻,原是不知道深浅的。这些个丫头,最是没有王法的人。欺负这姑娘们脸皮子……” 话来没说话,探就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二姐姐,由着你们欺负不成。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既然要查,那就好好的查。”说着,只叫丫头把她的衣柜箱笼全都打开,“今儿要查,就查我的。我的人,我能担保。但凡有贼赃的,都上缴到我这里了。我原就比人狠毒些,待下人也苛刻。那些个一针一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呢,搜。只今儿搜完了,再回头想来搜第二遭,就万万不能了。” “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周瑞家的赶紧道,“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翻看姑娘的东西。”又朝屋里的丫头道:“赶紧将东西归置好。” 探冷笑一声,问道:“当真看好了。别明儿又说我藏了贼赃。” 周瑞家的连称不敢。王善保家的就笑着上前,将探梳妆匣里的首饰随意的扒拉了一下,笑道:“查了查了,再是没有的。”说着,又轻轻的扯了探的袖子道:“真是查的再仔细不过了。” 平儿的脸当即就变了。果不其然,探噌的一下站起来,上手就给了王善保家的一个嘴巴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这里拉拉扯扯。”探指着王善保家的,脸的寒霜,“你以为我是你们家姑娘,一贯的好子,由着你们欺负。不过是看你年长几岁,不跟你计较罢了。如今越发的在我跟前张狂。” 平儿赶紧给探顺气,道:“那就是个糊涂的,姑娘跟她计较个什么。平白的生气。” “要真生气,就该一头碰死了算了。难不成叫一个奴才来跟我拉拉扯扯,就是有脸面的事。只明儿去问问老太太,太太,我再去给大太太请罪。”探被平儿扶着坐下,又道:“甄家是被朝廷给抄了家,你们倒好,自己抄起了自己家。这家非得叫你们闹得,从里面给败了不可。” 平儿见她说起了这个,就更不敢答话。赶紧请了罪,几个人退了出来。 “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明儿只求了大太太,放我家去。”王善保家的捂着脸,脸涨得通红。一辈子的老脸叫人给打了,心里多杀少是有些惧怕的。不过是面上下不来,絮叨几句就罢了。 平儿就道:“您还是歇歇。那是姑娘,真要是子上来了,在老太太跟前撒个娇,老太太,太太都都得让三分。你倒是敢凑上去。如今却住嘴。真叫人听见了,这事只怕不能善了。到时候别说妈妈想回去的话,就是不想回去,也只得被打发回去了。” 周瑞家的就道:“如今,横竖是不能再搜宝姑娘的屋子了。” “那是,哪里能搜亲戚家呢。”平儿点头应和了一声。 王善保家的也跟着点点头,只跟在二人身后。薛家要跟邢家联姻,算不上是外人,自是不该此时过去,再坏了两家的情分。 一行人去了的院子,倒是半点阻拦都没遇上。周瑞家的倒是诚心想找点什么出来,果然就翻出了司棋的东西。那箱子里赫然是一双男人的鞋,和一张大红的帖子。平儿一见司棋煞白的脸,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她先一步将帖子拿了,看了上面的东西,面微微一变,嘴上却笑道:“难为你把帐记得这么明白,也叫我学学。” 说着,竟是将帖子拢在袖筒里。司棋诧异的看了一眼平儿,就抿了嘴不说话了。 周瑞家的道:“那也倒罢了。只这鞋,是怎么个由头。” 不待司棋说话,平儿就道:“能怎么回事,不过是二姑娘想给我们二爷做双鞋罢了。只怕这鞋底厚,姑娘哪里做的了,可不是都是丫头们做的。这不正是我们二爷的尺寸吗。妹子给哥哥做双鞋,还成了罪过不成。” 司棋猛地就松了一口气,今儿这事,叫平儿这么给揭过去,是最好不过了。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了。 平儿话风一转,就对周瑞家的道:“也被放过了别人,将那些媳妇子,婆子的箱笼都查检一遍,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 周瑞家的笑了,这平儿是救了二姑娘,可却把过错推了大太太,谁不知道这二姑娘身边的人,都跟血鬼似得,要真查,哪里会查不出来。给大太太难堪,她何乐而不为呢。索带着人,将这里里外外的查了个遍,光是二姑娘的衣衫首饰,就搜出不少。更有趣的是,搜出几张当票来。典当的全是二姑娘的东西。 平儿就笑道:“说是查贼赃,可不就搜出了大贼。将姑娘的东西都搬空了,这些人也不说吱一声。明儿只禀明了老太太,太太,都打发了才干净。” 司棋将人送出了门,拉着平儿的手,哆哆嗦嗦的只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平儿叹了一声,低声道:“放心。”然后没着声音道:“二爷是姑娘的亲哥哥,我们是姑娘的亲嫂子。不做鞋,不拿针线,难道就真的不管姑娘了不成。放心,我一准挑了老实本分的来伺候姑娘。” 司棋的眼泪就下来了,趁着夜,赶紧擦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惜年纪小,见了这阵仗先就是吓了一跳。又见入画拿出那些东西。不由的脸涨得通红。她想起了东府里的传言,都说哥哥身边的小厮,都跟哥哥有几分不清不楚。如今,入画能拿出这些银子,说是她哥哥叫保管的。可主子做什么要赏给奴才这么些银子。不用想都知道干的什么勾当。想起这些腌臜事,不由的对入画也生了几分厌恶。“你们只带着她走便罢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别带累了我。” 平儿再是想不到她会这般的绝情,看着入画跪在地上求情,她的心都软了。可这四姑娘,愣是脸上连一点变化都不曾有。 等回了院子,平儿就先去跟王熙凤说了今儿这事。 王熙凤点头道:“这事你办得好。二姑娘身边也就司棋这一个当用的了。留下她,将那几个蛀虫给清理了,也算是功德了。至于四姑娘,你只道她冷心冷情,却不想,东府里出了那些脏事,只怕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一辈子,她最在乎的也就是‘清白’二字了。她怕世人将她跟她哥哥嫂子侄儿说成是一样的人。她年纪又小,没人教导,能知道保全自己,已是不错了。再说了,那入画哥哥的银子,未必就干净。”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