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戏一出庆喜班一脚踩趴了吉祥班,戏本火爆京城。傻子看不出来花木兰和潞王的原型都是谁,但是架不住这戏就是火,票房爆。 赵盈锐心里嘲讽花木兰原型的亲生儿子就比潞王原型小一岁,然后这出戏的剧目他一场不落全追了。 一边嘲讽一边罢不能,简直上瘾。他死不承认自己最看的部分就是潞王撞破花木兰是女儿身这个秘密两人结缘的那一场。俗,恶俗,他就不承认。 王修提出了关于朝廷放贷给官员的设想,陈驸马兴趣的:如果殿下真的要发行宝钞,不如这个职能就加给宝钞司。朝廷统一放贷,利息明确,年限放宽,用俸禄抵押也不怕不还。 一切都在设想,王修为了这个设想废寝忘食。宝钞司就是管着印钞的。如果说效法陈家粮票回收制度,全国回收旧钞,调整市面宝钞数量,宝钞司就不仅仅只能管着印钞了,恐怕得兼领户部的一些职能。 让人头疼。 王修正在扒拉算盘,眼前的光线一阵亮一阵暗的。从早上开始李奉恕就在他面前晃,他直起:“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奉恕问他:“最近京里行唱花木兰的戏。” 王修眼睛发干,不停地眨眼:“哦。” 李奉恕好奇:“你没听说?” 王修疑惑:“听说什么?” 李奉恕矜持:“戏文改了木兰辞,花木兰跟边关王爷结了姻缘。” 王修皱眉:“木兰辞怎么能改?花木兰有军功却请辞尚书郎,改成嫁王爷,格局眼界都小了。” 李奉恕咬牙切齿:“你不问那个王爷叫什么?” 王修心想老李怎么一大早就又开始来劲儿了:“啊?” 李奉恕恢复矜持:“潞王。” 王修张着嘴:“……你哦……” 李奉恕点头。 王修暴发大笑,李奉恕双手撑着书案恼羞成怒:“潞王跟花木兰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的想是这个?” 王修了悟,老李特地过来问他吃不吃醋。王修捏捏他的脸:“我有真正的鲁王,吃一个西贝货什么醋?” 李奉恕觉得这答案还算意,不在王修面前晃了。 王修松口气,老李那阵劲儿下去了。 第168章 秦赫云进京之前, 曾芝龙上书请求立刻下南洋主持解决南洋争端, 赶在入冬气温降低之前返航。 海都头很惊奇:“老大……大帅,您着什么急?” 曾芝龙着脸:“秦赫云肯定进研武堂。我本来在研武堂里就是最末的,她一入京我更数不上了。” 海都头生气:“可是这次大帅在福建也立功了呀!” 曾芝龙冷笑:“立什么功?侥幸未死?” 海都头一噎,的确是九死一生,只不过未见得是功劳。他双肩下塌一叹气:“这朝廷也太难伺候了。” “秦赫云守白帝城保四川, 招降张献忠。可惜她一时杀不了张献忠, 否则也金章紫绶了。”曾芝龙一摊手, “海面上的利益就像是海啸, 轻易不来也看不到, 一来就是地动山摇,偏偏咱们皇帝和摄政王估计就没见过什么像样的海面,遑论海啸。在我能让大笔银子进大晏之前,摄政王可看不见我。” 虽然他本来就眼瞎。 海都头看大帅脸又难看了, 心想大帅争强好胜的子忍到现在也不容易。京城让他开眼界,觉像是另一个大洋, 大风大浪瞬间能把人噬得渣都不留。海怪巨兽之间啖厮杀, 还要殃及小鱼虾。大帅站在朝堂之上,武英殿里的时候,其实不怎么排得上号。大帅这么能兴风作浪的人,偏偏还施展不开, 去福建赈个灾差点把自己栽了。 “那厨子给我算命说我不能上岸, 那我就回海里。” 曾芝龙一捶桌子。反正姓李的瞎子从来都没看见过他。 曾芝龙上书下南洋,武英殿一番讨论, 朝廷批了。陈耘在鲁王府门口打转,转得王修不得不出来:“你拉磨呢?” 陈耘讪笑:“这不是……” 王修袖着手,看着陈耘微笑。大陈官人文采风才思捷绣口吐锦,这时候愣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王修没让他进去,也没不让他进去,就站着看他。陈耘深深一气,深深一揖:“我这几闭门思过,越想越心惊胆战,自己差点铸成大错。君臣同心协德,才能共渡难关。研武堂幸而没事,若是研武堂除了岔子,我陈耘难辞其咎。” 王修还是微笑:“大陈官人能认真反省,我很欣。既然错误认识到了,请回吧。” 陈耘急得眼前一黑:“那什么……” 王修扬眉:“什么?” 陈耘豁出去了:“臣通泰西语言,又擅长于泰西诸国打道。此次下南洋臣遂自荐!” 王修笑一声:“大陈官人,据实以报罚抄了多少了?” 陈耘大声道:“抄进骨头里了!” 王修喟然:“大陈官人请进吧,我有些事要叮嘱你。” 陈耘在鲁王府研武堂呆了一天,天快黑才告辞。和王都事聊了南洋局势,王都事看着海图沉:“大晏太大,陆上都一堆麻烦,所以一贯忽视海面。小陈官人的上疏让摄政王殿下几宿没睡着。殿下心里预银荒就快来了,只是没想到可能那么近。大晏现在经不起神庙末年一样的战了。各方都在争取时间,白敬,陆相晟,秦赫云,继祖,能拖就拖,就为了个三四年能息的空档,这三四年一点大纰漏都不能出,大晏才算能渡过一劫。摄政王殿下担心,别战事下去了,银政问题又起来了。发行宝钞势在必得,银子也不能短缺。小陈官人正在谋划宝钞司的事情,大陈官人,你心里有什么成算?” 陈耘心中豪情:“国与君缺什么,臣便出去找什么。” 王修终于伸出手拍拍陈耘的肩:“大陈官人,做出一些政绩给陛下和殿下看一看。有你和小陈官人,只盼大晏银政平安无事度过三年。到那时,陈家出了你们兄弟,就是大功一件。” 陈耘深深一揖:“臣,明白了。” 王修怅然。 小陈官人说大晏一时进来太多银子也不好,不过大晏远远没到担心银子太多这个问题的时候。好比土地干旱到裂时谁会担心涝着。不够,不够,怎么都不够。王修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市面通银子数量越大越缺银子的觉,到底这个噬货银的无底在哪儿? 王修也认真还礼:“多拜托大陈官人了。” 陈耘郑重:“臣回家准备,即刻启程,与曾将军一同下南洋。” 曾芝龙的船队在黄海渤海着实出了一把风头,沿岸都轰动。然而只聚齐了十八芝的十支船队,其他八支有的在远洋有的运货,过不来。东边沿海的研武堂驿马天天上报对曾芝龙船队的记录,王修看得也是很震动。上次曾芝龙那条船是糊事儿的,丢了也不可惜。这一次,十八芝忠心诚意北上朝拜。曾芝龙把家底一展无疑,从此再无十八芝,只有福建海防军。 曾芝龙抬腿直直走进研武堂,只有摄政王一个人坐着。曾芝龙轻声道:“臣来向殿下辞行。” 曾芝龙自福建归京,没进过研武堂。这一次来,便是辞行。摄政王坐着沉默,曾芝龙微微笑:“殿下,臣想要金章紫绶,和白敬一样的。” 摄政王倒是笑了:“这话只有你敢说。” “因为臣直率。” “不是,因为你脸皮厚。” 曾芝龙前仰后合:“臣从不知道世上最危险的恶浪竟然在陆地上,臣差点被一浪打得万劫不复。吃一堑长一智,臣懂了。” 摄政王坐在光中,曾芝龙就看他武神一样威风凛凛地被光镀一层金身,等待众人顶礼膜拜。 “你懂什么了。” 曾芝龙还是笑:“只要殿下在风浪中掌舵乾坤,无论臣等离得多远,都不会沉船。臣等,需要殿下的庇佑。” 摄政王灰沉沉眼睛像是能看穿生死,那是神从云端俯视人间的眼神,无悲无喜。 曾芝龙轻轻行一个正规的跪礼,声音悠扬地重复:“臣一定要凭军功得到金章紫绶。” 摄政王点头:“孤等着曾卿早传回捷报。” 曾芝龙出京那天,回头一看北京巍峨的城墙。城上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摄政王亲自来送行。 福建海防军的队伍浩浩穿过城门,曾芝龙骑在马上持旌节国书遥遥一躬身。 曾芝龙一行先到天津港,再一路收回零散停在大连卫莱州港登州港的船。余皇不能太接近天津港,但余皇缓缓行驶离开时,天津港战鼓齐响,震天动地的鼓点是王令出征的声音,将军出海,亦是为了直斩楼兰。余皇号角长鸣,将军领命,军威赫赫,劈浪而行。 大连卫登莱港口的船队陆续回归余皇的编队,每次撤船队,港口都要齐发战鼓,涌到港口看热闹的人群跟着大声呼。 余皇上号角回礼。虽远行海洋,必不负君恩。 海都头第一次觉自己热血沸腾,虽然以前抢夺财宝也沸腾,但不是这么个沸法。以前高兴得浑浑噩噩,现在听着个个港口昂磅礴送征礼的战鼓声和人群澎湃的呼声,兴奋得清清明明。 十八芝不当海盗也好的,他好像明白老大为什么想要变成官兵。大晏的福建海防军途经港口,皆鸣军礼战鼓,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多威武雄壮的巨鼓整整齐齐发出的声音。 当然,官方走私也是个……巨大原因。 海都头偷偷瞄老大,老大正在看手里的旌节。使臣的旌节,陈同知说张骞当年拿着的就是这个。海都头看着老大想张骞,差点笑出声。老大没理他,就是紧紧握着旌节。 陈同知站在甲板一侧往外看万顷碧波,心中抑郁顿时一舒,对北京的方向躬身长揖。臣定不负皇恩,不辱使命。 陈同知又开始当磕头虫了,海都头心里乐呵呵。 回到大海,真好呀。 曾芝龙到达天津那天,武英殿外整整齐齐列着整装待发的驿官。摄政王站在武英殿高台上,声音肃穆沉稳:“大晏地域广大,通信传递,多仰仗诸位风雨兼程。今后,挡研武堂驿马者,杀无赦。” 驿官们对摄政王殿下一抱拳:“得令!”整齐划一翻身上马,策马奔驰出门,各自散开,奔赴各地新建的研武堂驿站。 “六叔想要恢复太宗时的驿道。”皇帝陛下说。 曾森懵懵懂懂。他正在悲伤,父亲又出海去了,走之前都没有来得及再见一面。父亲告诉他,海盗的儿子就是海面的蜉蝣,飘飘散散,哪里都能生存。大概自己在中父亲也是很放心的,总比在海上吃苦强。曾森郁郁的,王修站在一边轻声道:“陛下看这些驿道想什么?” 皇帝陛下蹙眉:“线?” “悬丝诊脉的线。”王修笑得温柔,“线不断,陛下总能立刻知道大晏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陛下仔细盯太宗时的驿道图。曾森道:“海上也有驿道就好了,一个小岛一个。” 皇帝陛下看曾森终于说话,开心:“曾卿说得有道理。将来曾卿驻海上长城,也得有烽火台。” 曾森小脸又胖回来,嘟嘟的,特别严肃点头。他答应皇帝陛下的事,绝对不食言。 王修在一旁温和地保持安静。最近皇帝陛下喜宣他近前回话,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皇帝陛下见到他,就能开心一点。王修温和镇静,既然能安抚李奉恕,安抚皇帝这个小胖子,小意思。 研武堂的驿站范围正在一点一点扩大,夜不停地运送各种军政驿报,忙碌的路线是摄政王殿下一手握着的缰绳,驾驭掌控着山河乾坤。 奔不息的政令冲出紫城,冲出北京,冲向整个大晏。 第169章 曾芝龙的船队离开登莱, 港口驻军向宗政鸢回报十八芝全部平稳撤离山东港口。 宗政鸢叹, 北方水师跟南方海盗真是没法比。从辽东费劲扒力地抠来那么几条多桅船还沾沾自喜呢,他亲自去港口看曾芝龙的船都傻了。慢山丘一样的旗船就不说了,宗政鸢觉得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关键就是那几艘载炮战船,曾芝龙从哪儿淘换来的?停在登莱港口把登莱水师的多桅船衬得跟丫鬟似的。 宗政鸢心想还是李奉恕牛,曾芝龙这种妖孽都收服了。 山东秋收最要紧的关头刚忙完, 跟打了一场仗差不多了。宗政鸢难得回帅府, 一进门听见小猫叫。 这段时间宗政鸢经常在外面跑, 收成现在是大员们脑袋上方悬着的大铡刀, 谁都不敢怠慢。隔一段时间回来, 小白也还认识他,用爪爪轻轻在宗政鸢掌心一点,算是打招呼。他很着急看小白的鬃,小白偏偏长得有条不紊, 一点不着急。雪白的小身子团着,高傲的小模样儿倒是得那位的真传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