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应雇工都是签订了长短不等的合同的,若是掌柜的不同意他们就随便跑了,告到官府里去直接就能被打成逃奴,轻则罚款重则拘捕入狱,所以唐氏才会如此。 展鸰就道:“我叫人去打听了,你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哥哥,两个女儿,想是与他十分不睦,索 和离了也利索。” 事到如此,唐氏也不再隐瞒,泪 面道:“他对我和女儿动辄打骂,又酗酒又烂赌,我忍无可忍,年前就与他和离了!想着自己好歹还有些手艺,只要肯做,哪里活不下去呢?只那个畜生简直不是人,还是苦苦纠 ,如今又 着我盗取客栈的银子或是秘方,我不听,他就扬言要放火把客栈烧了,又纠结了一干 氓地痞去我家中吓唬我的家人,打的打砸的砸,我老娘和两个女儿都吓坏了,昨儿又有人来说他们把我哥哥的头也打破了……” 她哥哥是个老实人,因天生是个哑巴,小时候又摔了一跤跛了腿,如今还没娶上媳妇,却也不怨天尤人,只在家中安心种地侍奉老娘,是十里八乡都称道的孝子,如今却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子受了这等横祸,叫她于心何忍? 听了这些话,展鸰不由得对唐氏十分敬佩。 像这种家庭暴力,别说是封建的古代,哪怕就是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也有相当一大部分女 选择忍气 声,死活都不敢踏出离婚这一步。 可就在这大庆朝,眼前这个瘦削的女子竟有这般强大的内心,敢于带着两个女儿和离! 展鸰一直都觉得唐氏很顺眼,却因未曾深究而 不明白这 觉究竟来自何处,直到这会儿听了她的哭诉才恍然大悟。 时代也好,容貌也罢,都千差万别,可内心强大的人,往往都会具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这个人,她还真就留定了! 第64章 “……入室抢劫, 最少也得刑五年, 仗三十。然后 据数额累计, 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等等,若再持械,甭管伤没伤人…… 八百里!可若是偷盗, 只要不伤人, 数额不算特别巨大的, 顶了天也就五年,仗五十, 差太多了。唐氏的男人之所以叫她里应外合,恐怕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手,若是有人先在里头把咱们放倒了, 他们进来完全可以被定为偷盗, 什么大事儿唐氏都顶了……” 穿越之后赚的第一桶金展鸰就买了律法书,后头陆陆续续就都配齐了一套, 如今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 大庆朝的律法制定的相当细致严苛,甚至有点儿死板,对于人证物证的要求颇高, 缺一点儿都有可能判不成罪。就像之前唐氏兄长给打破头,只因当时没得人证, 所以没法儿判。 可也恰恰因为审理 细, 冤假错案极少, 且一旦认定了,刑罚极重, 也算有弊有利。 展鸰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转圈,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席桐坐在桌边咔嚓嚓剥核桃,剥一颗给她递一颗,等吃到四颗的时候就不剥了,开始抓过干红枣来去核。 核桃油 太大,像他们这些胃不好的,一次 吃太多了容易不消化、恶心呕吐。 “你说的不错,偷盗和劫掠 质相差太多,那些杂碎们虽然没读过书,可趋利避害的本能还在,自然是想方设法给自己开 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席桐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也不急不躁,可 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会儿生气了。 要说他一辈子最恨的,头一个便是通敌卖国的叛徒,第二种,就是这类分明自己有手有脚却不做正事儿,只知道欺负老弱妇孺的人渣。 都说保家卫国,他们在前线九死一生、马革裹尸,可不是给这种杂碎卖命的!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可若轻轻巧巧的叫他去大狱里走一遭,三年五载出来后少不得报复,越发肆无忌惮了。再说了,入狱对常人是灭顶之灾,对他们可未必,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还有吃有喝,这是什么美事儿!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展鸰嘴里嚼着 香的核桃 ,可心里想的却是狠巴巴的计划。 其实真要对付那几个混混倒也不难,随便他们谁出去都能打折了腿,站都站不起来还作什么妖?可不值当的呀。他们动手成什么了?受害人反而变成罪犯,脏了手! 再说,那些都是混不吝,若是一回 不死,回头他们闹起来要去告官,诸清怀又是个负责的,到时候他们两边对上多尴尬? 所以,还得是走正经渠道,名正言顺的掐了这些祸害才好。 “这事儿也不难办,他想要里应外合,我们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席桐垂着眼睛,用匕首轻巧的将红枣破开两半,刃尖儿一挑就将里头的核剔了出来,左手将丰 肥厚的枣 丢到甜白瓷碟子里,右手又 练地抓了一颗完整的重复方才的 程。 这枣子品质很是不错,香气浓郁,口味甘甜,熬粥实在浪费了,还是这么空口吃最好,越嚼越香。 展鸰笑着去他对面坐下,伸手抓枣子吃,又往他嘴里 ,席桐张开口衔了一颗,又顺势亲吻她的指尖,不紧不慢道:“若直接叫唐氏告诉他们带着器械来,难保不打草惊蛇,不如就让他们从厨房后门进来,在显眼的地方都摆上刀子什么的,厨房么,即便他们瞧见了也不会生疑。未免伤亡也不必近身搏斗,届时叫夏白他们偷偷带了弓箭在暗地里埋伏着,等人都在控制范围内便点灯,人在受惊之下必然会本能的就近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来保护自己,这个持械便名正言顺了。你再给唐氏透个意思,叫她往手上略拉个口子,将这一伙人都 放了就完了。若是他们还能走回来,我倒佩服了。” 这年头的 放基本上就跟丢出去死了没什么分别,且不说一路上的艰辛磨难,能不能活着走到还两说呢。便是到了 放之地,也多是煤窑、矿场、采石场之类最危险最劳累的活儿,若无人打点,他们在那里的待遇还不如个牲口,看守们也是 非打即骂…… 只要那些人被判了 放,就跟判了死刑没分别。 展鸰越过桌子亲了他一口,啵的一声响亮,笑 打趣,“如今你越发的野了,这会儿还钓鱼执法呢。” 她想坐回去,席桐却不让了,眼疾手快的丢了红枣,微微起身,拉住她又狠狠亲了起来。 这会儿没别人,又定了名分,俩人就有些肆无忌惮的,这一吻格外绵长深入,细细密密的。等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水汪汪的,嘴 也红彤彤的有些肿,还有点儿麻嗖嗖的疼。可这心里呀,着实 喜的很,全身酥酥麻麻的甜。 席桐用指腹轻轻摩擦着眼前这两片红菱 ,眼神之中 是 恋和向往。 展鸰轻笑一声,忽然趁他不注意,又飞快的咬了他的耳朵一下,低声道:“我很喜 。” 耳朵上温热的碰触稍纵即逝,席桐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开,眼圈儿都有点儿红了,展鸰就在对面眨巴着眼睛看他,一本正经道:“别走神,商量正事儿呢。” 席桐都给她气笑了,狠狠的做了几个深呼 ,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妮子, 完了就跑…… 他们两个在这里如此这般商议对策,顺便打情骂俏,后头唐氏依旧惶惶不可终 。 李慧热心的帮她打了热水擦洗,又取了干净的大手巾,“你不必担心,师父都开口了,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儿!” 在这里这么些天,唐氏也知李慧对展鸰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当下勉强扯了扯嘴角,却依旧放心不下来。 掌柜的会怎么办呢? 官府也不是他们客栈开的,怎么能说抓谁就抓谁?再说,若是进去马上就出来,那厮必然气急败坏,说不得就要与他们一家人同归于尽的。 之前她不是没尝试着报官,可差爷们都说没法子、不好办…… 李慧又帮她倒了热水,愤愤的骂道:“呸,什么阿物,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下来劈了他!依我说你也不必走,孤儿寡母的,又没银子傍身,你去哪儿呢?本来一个女人家找活儿就够难的了,你再带着两个孩子,也没个住处,乞讨不成?若是他们不放过你们呢?他们身强力壮的,说撵也就撵上了,到时候荒郊野外,你们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唐氏本来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听李慧叭叭说了,也是一阵后怕,浑身 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抱着胳膊哀求道:“快别说了,我怕得很。” “怕什么!有师父呢!”李慧拍了拍她的手,又咬牙切齿的说,“天下就没有这样的混账道理,没得叫恶人猖狂,好人却背井离乡的,不走,咱就不走!” 有人安 陪伴着到底比独自一人承受好得多,在李慧的安 下,唐氏总算稍稍平静了。 她抱着微烫的水杯出神,忽然心头一动, 了 口水,小心翼翼的对李慧道:“听说,掌柜的颇有神通,你说能不能叫她 个符……” 干脆咒死了那些杂碎算完! 李慧一怔,竟也真跟着认真思索起来,可转念一想,却又摇头,“不好不好,那么一 ,俺师父可不就成了杀人犯?不成不成,没得为了那些人白担了罪名。” 她堪称展鸰在这大庆朝的头一号粉头,狂热程度比那王秀才的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有人说展鸰能上天呢,恐怕她也会认为自家师父这会儿不飞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唐氏的脸刷的红透了,有些惊慌的道:“对不住,我,我实在没想那么多……” 她是打从心眼儿里 掌柜的,可也实在是又急又怕,这才胡思 想了。 李慧笑笑,“甭怕,俺们都知道你不是坏人,这事儿本也是师父最先发现了,这才打发俺留心你哩,她生怕你家里出了事儿,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张嘴。” 唐氏眼眶又开始泛酸,喃喃道:“掌柜的是好人。” 李慧用力点头,“那是!” 唐氏被她无比坚定的模样逗笑了,转头却又忧愁起来。 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呢?若是自己能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就好了…… 第65章 次 一大早, 展鸰和席桐就快马进城, 找了诸锦和夏白把事情原委一说, 两人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展鸰跟席桐松了口气,又问:“需不需要知会大人一声儿?”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用了人家手底下的人呢。 夏白笑道:“无妨, 大人 理万机, 忙得很, 哪儿有空理会这等小事?回头报一回也就是了。” 诸锦更是拍着 脯保证,若是诸清怀那头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一力挡着就是了! 四人如此这般的商议一回,夏白又叫了小九进来,小九一听此事, 登时怒不可遏, “混账,反了天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给他点颜 瞧瞧,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真他娘的讨打,一家客栈是什么地儿, 那可是他们兄弟们的后厨房!想饿死他们是怎的? 兄弟们必然要守卫他们的烤鸭、火锅、凉皮、卤味、 火烧、酥 、炸丸子等等! 众人就笑,夏白又拍拍他的肩膀, 略一琢磨便安排道:“我是个 脸, 不好 动, 你且叫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去唐氏家附近潜着,那些混子瞧着不成样子, 有时候办事倒也缜密,也未必就全然信任唐氏,没准儿扣了后头的老弱当人质呢。” 席桐抱拳,“果然缜密。” 大家又都笑了,夏白摆摆手,“快别打趣我,听着倒像是没了我办不成事儿似的。” 展鸰就道:“可不是没了你们办不成事儿么?我们统共才几个人?遇到这种事儿也顶不上去。” 专业的事情还得 给专业的人去办,如今铁柱他们虽然学了点儿功夫,看家护院没的说,可若论到依计行事这样的活儿,还真够呛。说白了,就是缺乏必要的历练和组织 纪律 ,这些单纯依靠平 的训练是远远不够的。 诸锦笑 道:“如今你们正经是夫唱妇随了。” 小九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展鸰也不羞,先冲诸锦使了个眼 ,可不就是夏白的位置么,诸锦到底是个古代闺秀,哪儿比得上她这个老司机,刷的红了脸儿,哼哼几声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忽然又听席桐道:“不是夫唱妇随,是妇唱夫随,她是大掌柜的,我凡事跟着她走。” 除了展鸰之外,其余三个人俱都目瞪口呆。 说老实话,怕媳妇疼媳妇的好男人不在少数,可那都是私底下的,有几个真能丢开面子放到明面儿上说?还不叫人笑话呢! 这席桐也算响当当光明磊落一条好汉,还真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出口了!瞧这那份气定神闲,一点儿不勉强啊。 小九就冲他比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他们这些光 儿就得学着点儿,有这一手不要脸的好本事,还愁娶不到媳妇么? 诸锦就不自觉的看向夏白,恰巧夏白也在偷偷瞧她,两人就这么对了眼儿,同时一愣,又都不自觉的转开去,耳朵尖都有些红,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终究诸锦是被展鸰“带歪了”一点儿的,率先回神,抓着她的手强作镇定道:“什么时候办喜事,可得叫我去吃喜酒才好!” 两人当真是一点儿不扭捏的,对视一眼后就道:“夏天太热,又仓促了些,冬天太冷,又太远了,如今且定在秋天,还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合 子。” 入乡随俗,既然来了这里,少不得要按着这里的规矩,一丝一毫都不能错的。 夏白就笑,“听说你们这些 子时常往清宵观跑,何须舍近求远?那位张道长算 子极准,青龙寺的大和尚也是当众承认过的,有人找他算 子时,他还时常劝人去清宵观呢。”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都有些欣喜,又联想起之前张道长瞧破他们心思的话,如今想来,确实有几分道行。也罢,就他了! 说来这大庆朝着实有些神奇,绝大部分的人心 都十分淳朴,也看得开,就好比潘家酒楼与自家,青龙寺与清宵观,都算是直接意义上的竞争对手,按理说合该斗得你死我活,可事实上 本不是这么样儿。 如今一家客栈在城内开了分店,早已跟潘家酒楼正式联动,两边菜单上都多了对方的当家特 ,客人点菜的时候也帮着推荐、跑腿儿,整个黄泉州上下谁不知道这两家要好? 还有那青龙寺和清宵观,之前他们去清宵观的时候,从几位道长的只言片语中就不难推测出其实两边关系不错,甚至相互欣赏,如今再听了夏白的话,就更确信了。 当然,这也得看人,心 宽阔想得开的自然淳朴,天 狭隘的怎么着都不成,不然也不至于有前头的黑店和黄大仙等货 了。 说了正事,诸锦又十分兴奋的抓着展鸰问道:“好姐姐,你的嫁妆可准备起来了么?想做什么衣裳,打什么首饰?那嫁衣自己做么?用什么料子?” 展鸰给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一个头俩大,只好老老实实的道:“嫁妆什么的,一家客栈算不算?我也有点积蓄,回头现置办也就是了。” 她不是那种细腻婉转的小女儿心 儿,还真没想那么多,又怕麻烦,本来都只想到时候请几个 人吃个饭就是了,还是席桐坚持,这才得公开摆大宴。ZGXxh.ORg |